《青山誘雀》
文/夢九歌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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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晨陽模糊又寡淡，像塊褪了色的琥珀，懸在稀薄的雲層後頭。
“不好意思南小姐，因為您提前退租，所以押金部分是不能退回的，祝您生活愉快。”
公寓管家禮貌又疏離地拒絕了南棠退押金的請求。
眼前的女孩皮膚白皙，眼睛又大又圓，但有些紅腫，眼下還有淡淡的青痕。
短短的下巴讓她的臉部線條更顯精致，一雙花瓣唇像初摘的水蜜桃似的粉嫩飽滿。
女孩的眼裡透出些失望來，隨後她唇線抿起，扯出一絲弧度：“好的謝謝。”
被管家拒絕後，南棠拎著兩個大行李箱，昂著頭，走出了居住了兩年半的豪華公寓大堂。
盲道上箱輪“嘎吱”作響，初冬的寒意讓南棠的手指凍得有些僵了。
若是往常就算是離學校這不到一公裡的路她都會叫專車接送，但今時不同往日，她現在連這點車錢都舍不得花了。
在第五次沉重的箱子被人行道上殘缺的磚塊卡住時，南棠的心理防線徹底被擊潰，壓抑許久的情緒在一瞬間爆發。
她蹲在地上，將臉埋進膝蓋裡。
也就是兩個星期前南棠還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小姐，然而厄運像冰雹一般毫無預兆地狠狠地向她砸來，不管不顧地令她頭破血流。
“南棠？是你嗎？你還好嗎？”
熟悉的聲音響起，南棠抬起頭來，站在她眼前穿著一身棕色風衣的俊朗男生是她暗戀的學長李文軒。
南棠猛吸了一口氣，連忙站起身來，背過臉去，胡亂地擦著臉，“學長……我……我沒事……”
一包紙巾從身後遞了過來，她慌亂地接過，低聲說：“謝謝學長。”
“南棠，你家裡的事我聽說了，突然遭遇這麼大的變故是誰都一時接受不了，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你隨時和我說，學校也會儘量幫助你的。”
學長溫柔的聲音傳來，南棠卻不敢抬頭看他，隻模糊地“嗯”了一聲。
“你要回學校是不是？我正好也要回，我送你回宿舍吧。”
“謝謝學長……”
中午的陽光逐漸明晰起來，跟在學長身後，南棠隻埋著頭往前走，然而身邊的竊竊私語還是順著寒風竄進了她耳裡。
“你看你看，那不是南棠嗎？家裡破產、爸爸跳樓那個。”
“就是她，以前住豪華公寓，現在要和我們一起擠宿舍了。”
“她以前可喜歡出風頭了，沒想到摔了個大了。”
“她也真是慘，這學也不知道上不上得下去了。”
南棠咬了下嘴唇，猛地抬起頭，朝議論聲最大的方向瞪了一眼。
那些人馬上噓了聲，尷尬地看向彆處。
告彆了學長，南棠第一次走進陌生的女生宿舍，宿舍是四人一間的上下鋪，現在是午飯時間並沒有人。
還沒等她收拾完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你好，這裡是方康醫院住院部，是南棠嗎？”
“是，我媽媽出了什麼事嗎？”
“沈玉芳女士一切穩定，今天有一位趙先生要給你媽媽辦理轉到特需單間的手續，請問你知情嗎？”
“什麼？”
護士又重複了一遍。
“我不知情。”
“趙先生要和你通話。”
“好。”
一個陌生的男音響起。
“南小姐你好，我是星輝集團的副總裁助理趙嶽，我們總裁夫人想找您見麵談一談，請問您方便來一趟醫院嗎？”
星輝集團她經常聽爸爸提起，她半年前還和爸爸去參加過一次星輝集團舉辦的宴會，和星輝總裁夫人杜沁也有過一麵之緣。
星輝集團由傅長海創辦，是國內頂尖的文娛集團，簽約培養年輕藝人，投資大型文娛項目，業務也涉及文創產品、文娛衍生品的銷售及推廣。
傅家和杜家在北城聲名顯赫，往上三代政商皆涉。
南棠家在蘇荷擁有幾家大型工廠，星輝集團是他們最大的客戶。
“你們找我什麼事？”
“情況比較複雜，還是見麵溝通比較好。”
雖然不知道傅夫人為什麼要找她，但涉及到她媽媽，還是去一趟比較好。
“我現在過來，等我50分鐘左右。”
“好。”
乘地鐵趕到醫院，南棠在媽媽的加護病房前的走廊裡看到一個穿西裝的男人。
目光相彙時男人就朝她走了過來，“南小姐，夫人在不遠的會所等您，請跟我來。”
“請稍微等我一下。”她說。
南棠打開病房的門，消毒水味充斥著鼻腔，向病床上望去。
曾經榮光煥發的媽媽就這麼插著管、沉睡在病床上，臉色慘白得像能和床單融為一體似的。
媽媽在得知爸爸跳樓身亡後突發腦出血，現在是植物人狀態。
病房裡安靜得可怕，隻有監護器發出“滴、滴、滴、滴”的聲響。
穩定、規律，卻令人心煩意亂。
“媽媽，你一定會醒來的，對不對？”她喃喃自語。
窗外烏雲密布，像是醞釀著一場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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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趙助理來到一家高端私人會所，南棠心裡隱隱有些緊張。
前幾天她換掉了電話卡來躲避債主源源不斷的騷擾電話，隻給醫院留下了她的新電話。
傅夫人不僅通過醫院找到了她，還讓她先找去醫院病房，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隱秘的威脅。
趙助理打開房門，屋子裡坐著一位優雅的貴婦，一身白色斜紋軟呢套裝，脖間係一條綢緞絲巾。
杜沁正喝著咖啡，慢悠悠地抬起眼來，見到南棠，細長的眼眸裡起了笑意。
眼前的女孩穿著一身粉白色毛絨外套，整個人像剛剛烘烤好的棉花糖一樣甜美，正合她心意。
她熟稔地說：“南小姐越來越漂亮了，快坐下吧。”
南棠點頭問好：“夫人下午好。”
“喝點什麼？”
“不用了，謝謝。”
“這裡的瑰夏不錯，試試？”
還沒等南棠回答，杜沁便示意了趙助理，南棠隻能微笑以對。
“南小姐，你父親一直是我們星輝忠實的合作夥伴，聽說了你們家的遭遇，我深感遺憾。這次找你過來，其實是有一個工作邀請，或許可以幫助南小姐暫時解決目前的困境。”
南棠疑惑地皺了皺眉，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大三學生，能有什麼工作讓一個大集團總裁夫人特意見麵相邀？
“你應該聽說了三個月前我的小兒子出了車禍，眼角膜受損，目前是失明的狀態。其實做完眼角膜移植手術就能讓他恢複視力，但他怎麼都不肯，需要你來幫忙勸勸他。”
因為爸爸總是提起傅家的事，南棠確實聽說了傅家小兒子傅斯深車禍的事，聽說那場車禍上還死了傅家大兒子傅京瀾的未婚妻。
但南棠更疑惑了，她有何德何能勸得動傅斯深呢？
杜沁繼續說：“是這樣的，京瀾的未婚妻林晚盈和我們家是世交，在車禍裡喪生了。斯深從小和晚盈感情不錯，一直很聽她的話。我曾經聽到過你的聲音，和晚盈的聲音十分相似。斯深現在還沒有從車禍的陰影裡走出來，所以希望你能做斯深一個月的寒假生活助理，幫助他走出陰霾，讓他同意手術。”
突然的信息量讓南棠陷入沉思，和逝者相似的聲音真的能讓和她素不相識的傅斯深回心轉意嗎？
“我知道你們家現在很困難，隻要你答應，我可以先給你一百萬定金，還可以幫你母親轉到更好的醫院接受更好的治療，事成之後再給你四百萬尾款。”
杜沁從包裡拿出一份合同、一支鋼筆還有一張金燦燦的銀行卡遞給她：“合同我已經擬好了，隻要你簽字，這張卡馬上歸你。”
這麼誘人的條件讓南棠不得不心動，可能是看在兩家過往的交情和對小兒子的重視，傅夫人才會開出這麼高的價格。
五百萬不僅可以解決媽媽高昂的醫療費用，還可以解決一部分爸爸在地下錢莊欠下的私債。
雖然她換了電話卡，但地下錢莊的人找到學校是早晚的事，如果沒有這筆突如其來的交易，她可能要麵臨輟學，甚至人身威脅。
家裡那些親戚早都躲得遠遠的，視她為瘟神，一點都不想和她沾邊，一時之間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湊錢。
杜沁話鋒一轉，變了聲線，意味深長地說：“不過如果你沒有完成任務，定金是要退回的，我知道這筆錢對你很重要，所以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都希望你能完成。”
南棠思考了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攥緊鋼筆，點頭說：“好，我接受這份工作，至於我媽媽我還是希望她留在方康醫院。”
南棠太需要這筆錢了，但她也知道媽媽目前的植物人狀態並不是換一家醫院就能治好的，她的表態是想表明她並不完全受製於傅夫人。
“很好，如你所願。”
等南棠簽完協議，杜沁慢條斯理地收起合同，又給南棠遞來這一份文件。
她語氣溫柔地說：“這是斯深的一些生活習慣和喜好，既然你要做他的生活助理，就一定提前記好。斯深是個對自己有嚴格要求的人，對彆人也是，如果你不想第一天就被趕出去，就請牢牢遵守。”
南棠心裡打了翻開了那份傅斯深的習慣清單，清單上的內容讓她愣住了：
1. 每天早晨七點準時喝一杯手衝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2.花粉過敏。
3.每晚十點以後禁止打擾。
4.陽光直射會讓他不適，請拉好窗簾。
5.Nyx需每日檢查狀態，喂食時需保持安靜。
………
“Nyx？”讀到這，南棠忍不住低聲念了出來，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攀了上來。
“他養的黑王蛇。”杜沁的眼神裡透著厭惡，“你最好離它遠點。”
南棠的指尖顫了顫，快速看完清單，她覺得攥在掌心的紙頁有些燙手了。
這份工作可能比她預想的要更糟糕，但她已經彆無選擇了。
“做好心理準備，斯深不會輕易接受彆人，一個月的時間，希望你可以得到他的青睞。”杜沁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青睞”這個詞傅夫人說得格外曖昧，似乎隱隱有著另一層意味。
還沒等她細想，“咚咚”，門外傳來趙助的聲音，“夫人，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