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應醫生多指教

從烽山回來，已經十點多。

滕靜言還不習慣開車直接道碧鬆堂。

這裡比之前的老舊小區明亮得多，車位溫順等待她的回歸不需要再去見縫插針，但一切卻似乎冷冰冰的。

滕靜言背著雙肩包，因為東西多，背包一邊的肩帶滑下來，全靠胳膊抬起支撐。她從後備箱拎出行李箱，剛放地上。

保安上前，禮貌有加：“滕小姐，我來。”

滕靜言後退一步，之前被騷擾她多少留下了心理陰影，抬頭發現頭頂就有攝像頭，放心了些，但語氣仍不友善：“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年輕的保安臉紅了：“邱靄先生為您定了安心管家服務。”

滕靜言：“……”

保安戴著白色手套，自然拉起行李箱拉杆，微笑：“邱先生購買的酸奶物業已經幫忙簽收了，您看——”

滕靜言一哆嗦，想起了那200箱酸奶，臉部線條僵硬。

邱靄真是神經病中的戰鬥機。

“可以扔掉嗎？”滕靜言邊走邊問，覺得扔掉實在是太浪費，於是改口：“或者，你帶回去。放心，我不告訴邱靄。”

“……”

滕靜言看保安欲言又止，繼續拱火：“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知道。”

“不可以的，我們不能隨便收業主的禮物。物業服務可以幫您送到家門口。”

“……”

保安將滕靜言送進電梯，滕靜言沒想到服務這麼貼心，看起來不像是免費的，假裝平靜道：“安心管家服務一個月多少錢？幫我取消，謝謝。”

保安繼續禮貌微笑，像一個人機：“滕小姐，這項VIP服務按年收費，一年六萬六千元。”

那就是一個月五千五？！

邱靄！！！！可以再神經點嗎？？？？

滕靜言看著跳動的紅色數字，覺得那是自己的鮮血染成的。

她心裡飛快計算：房租八千塊，水電費、物業費、車庫管理費，都是錢啊。

現在又多了一個安心管家服務費……

她為什麼這麼奢侈，要住到這來！

行李箱送到門口，保安：“祝滕小姐在碧鬆堂居住愉快。”

“……”

愉快你妹。

“等一下。”滕靜言在玄關上拿起紙筆，寫了公司地址和邱靄助理的電話給保安小哥說：“麻煩把200箱酸奶轉發這個地址，到付謝謝。”

“……”

滕靜言把行李拉到客廳，把東西放好，又把桌麵重新擦了一遍。

門鈴響，電子監控器裡保安抱著一大束花。

滕靜言生無所戀開門。

保安：“這是邱靄先生為您定的花束，希望滕小姐喜歡。”

“……”

橙色玫瑰和白色百合各九朵，花朵飽滿新鮮，戴著大顆水珠，嬌豔雨滴。

夜店裡。

邱靄正在舞池裡放飛自我，穿著一件騷氣的綠色貼身夾克，閉著眼跟節奏搖擺。

這場子是圈外哥們組局，慶祝《詩詞少年郎》市占率破一。

哥們帶來的女生Lydia嗲嗲的，說是曖昧對象，今晚估計能成。男生們開始摜蛋，兩個女生聚在一起低語。Lydia看到舞池裡放飛的邱靄，湊近他，嬌滴滴道：“靄哥一個人跳舞啊。”

邱靄本就生得好看，又是小有名氣的男星，舞蹈生對節奏的敏感是天生的，即便隨便扭扭，也是舞池裡最耀眼的存在，不斷有妹子上前搭訕。

邱靄並沒有認出Lydia是哥們帶來的，繼續搖頭晃腦道，“離我遠點，女朋友看到會生氣。”

這一晚上，他就是靠這招擊退妹子的。

Lydia：“你女朋友也在這嗎？”

“當然。”邱靄臉不紅心不跳，繼續扭著，煞有介事道：“很凶。”

“我才不怕，我也很凶。”Lydia貼近他，低胸吊帶裙下，身材傲人。

邱靄他半睜眼睛，帶著玩味的眼光從上到下打量她，Lydia勝券在握，越貼越近，邱靄的目光一直掃到她貼著他的那一片溫熱。

手機一震。

邱靄收到一條信息：【滕老師發起了一筆轉賬】

邱靄招牌一笑，剛才的氛圍已無影無蹤，他搖搖手機道，“女朋友警告我呢。”

滕靜言附言：【彆再整幺蛾子，我沒錢沒錢沒錢，再花錢我就找彆的坊子去。】

邱靄看到數字七，後麵跟著幾個零。拿指頭把零挨個數過去，一共四個。

他退回轉賬，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發語音：【我的真心，你叫它幺蛾子。】

滕靜言又把錢發回來：

【再作妖，我就微博公布真相，咱兩是合約情侶，假的。】

【反正我又糊又黑，誰怕誰。】

邱靄覺得滕靜言煞有介事的樣子很好玩，和彆的女明星醉生夢死的樣子不一樣。他甚至能想到滕靜言氣鼓鼓發信息的樣子。

於是又把錢退回去，成心逗她：【那我就隻有公開表白了，滕老師，你就沒有想過假戲真做嗎。】

滕靜言按手機號又把錢轉到他的支付寶：【有男友，謝謝。】

邱靄：【我才不信，誰能比我帥。】

“臥槽！”突然，一個驚人的想法閃現，邱靄目瞪口呆，飛快打字：【難道是姚周哥？？！！】

滕靜言看到這條信息，氣笑，確定邱靄腦回路和正常人有彆。

正準備給手機充電，去洗澡，應赫發來一張圖。

是六院眼科的診療單，拍的電腦屏幕，隻有姓名，其他內容沒拍到。

薑成燁。

薑餅的大名原來叫薑成燁。滕靜語起這個名字的時候，給予了很多很多期許吧。

應赫：【滕靜語今天來了，床位緊張，明天才能住院。】

滕靜言這幾天搜索薑餅的病情，才知道六院的眼科有多難掛號。

尤其是劉醫生，之前一大波黃牛專門靠倒他的票過活。實名登記之後，雖然好了些，但很多人依然會通宵排隊，一票難求。

能這麼快掛上號，還能安排住院，應赫是幫了很大忙的，於是一個字一個字虔誠回複：【麻煩應醫生了。】

就在這時，邱靄的信息又跳出來，還是連續兩條，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他的激動。

【心虛啊滕老師！我猜對了吧！】

【我要告訴凱文哥，你移情彆戀，和姚周搞地下戀情！】

滕靜言有點頭疼，這事他還真能乾出來。兩害相較取其輕，滕靜言打字：【不是姚周，你上次在烽山見過的，那個醫生。】

對不起，應醫生。

滕靜言在心裡默念。

一個謊言果然需要無數謊言來圓，她本來認識的人就不多，大部分還是圈裡人，邱靄立馬會拆穿。

圈外人……

似乎隻有應赫了。他們之前還見過，可信度更高，能唬住邱靄這個神經病。

【！！！！！！】邱靄發來一串感歎號，【我就說上次你們倆鬼鬼祟祟的！！】

滕靜言：【……】

邱靄：【我承認他確實比我帥，看起來也比我有文化。祝福你，滕老師。真心的！】

滕靜言心虛回：【謝謝哈，保密哦，千萬不要告訴凱文哥。】

邱靄：【咱們這樣的談個戀愛不容易，我肯定守口如瓶】附帶一張嘴巴被縫住的表情包。

這人雖然不怎麼穩重，但還是很講義氣的。

滕靜言終於放心下來：【你有女朋友了我也一樣。】

邱靄：【那咱倆炒CP你男朋友不會吃醋吧？你把他電話給我啊，我跟他解釋清楚！】

滕靜言：【……】

*

那一邊，剛剛結束一台眼科手術。

醫院的長廊裡靜悄悄的，隻有一間辦公室的燈亮著，劉文友正聚精會神，看著薑成燁的OCT。

應赫靠著椅背，雙腿蹭地，挪到劉文友旁邊：“謝謝老劉，我願意無償加班一周。”

“臭小子，下次掛我號自己去排隊。這次是特批，下不為例。”劉文友懶得看他，姿勢不變，眼睛不離OCT一分。

應赫：“不地道，我給你打下手，還要去排隊，長工都比這待遇好吧。”

劉文友：“要待遇去找醫院。”

“我是這樣的人嗎？醫院給了我舞台，我為醫院燃燒自我。”應赫站起來，給劉文友的杯子裡填滿水。

“這小孩和你什麼關係？”劉文友斜睨著，目光從眼鏡上麵越過，落在應赫端杯子的手上。

應赫：“我姑媽不是看不了，所以轉您這了，我就好心搭了個線。”

這話半真半假。的確是西頌的醫生看不了，滕靜語才找上他的。

劉文友：“我還不了解你，要是沒關係，你會搭理？”

老劉確實了解應赫，應赫是個特彆怕麻煩的人，尤其是人際關係方麵，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天王老子來了也愛誰誰，從來不會因為權力和人情破例。

應赫聳聳肩膀道，狀似妥協道：“行吧，不瞞您說，可能年齡到了，我現在看見小孩，就恨不得自己也有一個。”

劉文友哼了一聲，知道這小子不會說實話了，他也不浪費時間，繼續分析病情，嘴裡嘟囔：“再聰明，孩子也不能不勞而獲，得一步一步來。第一步，周末去相個親。”

應赫：“……”

應赫看老劉不再刨根問底，靠在椅子背上，把椅子挪回辦公桌。一抬頭，就看到牆上掛著的紅豔豔的錦旗。

剛才給滕靜言發了信息，告知了薑成燁小朋友情況，就去手術了。

應赫從抽屜裡拿出手機，習慣性用消毒液噴了噴，這才拿在手裡。果然有幾條信息，他直接點開滕靜言的，看她平淡道謝，舌頭抵在口腔內。

不痛快。

滕靜言洗完澡，剛剛吹乾頭發，手機又震動。

應赫：【老劉特批，謝他。】

滕靜言放下另外一隻手上的護發精油瓶子，雙手回複：【那麻煩應醫生幫我轉達謝意。】

似乎應赫提前預知她想說什麼，幾乎是發送出去的瞬間，就收到了對方的回複。

【老六眼科大拿、六院之光，是不是太沒誠意了點？】

應赫說得對，劉文友的號的確難排，這次他能親自特批，隻輕飄飄一句謝謝確實很沒有誠意。

滕靜言：【還請應醫生多指教】

應醫生：【當麵道謝，是為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