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約了和陸晴吃完飯,她臨時加班,把滕靜言給鴿了。
滕靜言一整天就吃了一盒泡麵,又打掃了幾小時衛生,突然有了食欲,一想周五哪裡都人多,就外賣點了一份台式鹵肉飯。
吃完,簡單收拾了下,就出了門。
車還停在車庫。
她開車去烽山。
出門前,她簽了三份合同,快遞給王凱文。
仔細想想,自己在這件事上雖然被動,但也說不上是什麼受害者,畢竟公司也給了平時拿不到的資源。
落子無悔。
這真是反內耗的頂級心態。滕靜言將子落在了“接受”的選擇項裡。那麼,食得鹹魚抵得渴,這件事就算翻篇了。
隻是。
到了片場,就要麵對季可桐。
滕靜言的心情有些複雜,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直覺相信季可桐的為人。但是,她們中間有了這些曲折,隔著姚周、公司、粉絲,很難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她向來喜歡打直球,心裡藏不住那麼多彎彎繞繞。喜歡和厭惡無比分明,現在季可桐卻站在了那條中間線上,談不上厭惡,但是也喜歡不起來了。
到了烽山,滕靜言在酒店收拾東西,東西不多,幾件換洗的替身衣物,還有一些精油、經絡梳之類的小件,幫助好眠。
找消毒棉時,在包裡又翻出了那枚扣子。
當時著急搬家,把扣子隨意放在包裡,沒有仔細想如何處置。
現在再看它,心情有些許複雜。
她不想聯係他。
其實不聯係好像也可以,等他發現扣子丟了,也不會想到丟在哪。而且這枚扣子他也不用,頂多算個裝飾。
但畢竟,不是件便宜衣服,扣子丟了也不好配。應赫是來幫忙搬家才掉的,如果假裝不知,是不是成白眼狼了?
思來想去,她拍照,給應赫發微信。
照片附帶一句話:【扣子掉了,什麼時候給你。】
應赫並沒有回複。
滕靜言有點理解,畢竟人家是來幫忙的,還專門請了假。她情緒不好,就給人家泡了碗麵,還說人家的好心是職業病,以應赫的性子,估計不想再理她。
滕靜言又發了條:【我要拍戲也走不開,到時候托陸晴轉交你。】
這樣不錯,既不用見麵,還能完璧歸趙。
但應赫很快就回複了句:【關她什麼事,你拿給我。】
滕靜言看著手機,有點無語。
明明是他自己掉的,怎麼搞得像偷來似的?但轉念一想,似乎應赫對她好脾氣了兩天,她就忘記了這位爺的本性。
那可是西中出了名的拽王。
如果讓陸晴轉交,指不定他會故意為難。哪怕陰陽一句,把楊嘉遠夾在中間,也怪不好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想到這,滕靜言回複:【行,但估計下周了。】
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女朋友彆誤會就行。】
畢竟打底衫的扣子貼著身體,是私人物件,落在異性的家裡麵,怎麼說,都會引人遐想。若是引發他女朋友的猜忌,那就罪過了。
應赫:【我的時間很寶貴。】
滕靜言:【那是,應醫生哪裡都寶貴。】
應赫又發來兩句:
【我的意思是,我有女朋友的話】
【為什麼要把寶貴時間分給你?】
這話,有些許曖昧。
但滕靜言覺得,她一定誤解了應赫的意思。應醫生隻是想告訴自己,不要浪費他的時間而已。
滕靜言認真打字:【男朋友也要解釋。】
她覺得應赫實在不像直男,如果沒有女朋友,男朋友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
應赫沒了回音。
滕靜言想,那晚上應赫吃完火鍋送她,其實是任何一個成年男人都會做出的紳士之舉吧。
後來家門口又發現煙頭,她發微信求助,即便應赫心裡不願意,還是得發揚紳士風度上來看看。
再後來,大概就是看她冰箱空空,著實淒涼,點了外賣。又騎虎難下,本著送佛送到西,才第二天來幫忙搬家的。
對他那樣的性子來說,也算仁至義儘。
高一的時候,剛開始沒太注意,公交車相遇之後,她才發現經常在車上遇到應赫。
有時候離她很遠,一個在車頭,一個在車尾。
有時候又離她很近,就站在身邊幾步路的地方。
他戴著耳機,常常看著窗外,神色總是漫不經心的。
她很少跟他打招呼,他是年級的風雲人物,她在辯論賽之後又回歸人群。雖然很多人稱她“係花”,她也不覺得外貌有什麼可炫耀的。
所以,在車裡或是學校碰見應赫,若是他的目光也恰好投來,她隻會點一下頭,所以一直沒什麼交集。
但是年級卻傳得很玄。
因為搭乘同一趟公交,他們常常在周天晚自習前一前一後進校園。
本來都是年級裡引人矚目的級花校草,各自的關注者極多,各種傳聞也就多了起來。
很多人說他們偷偷談起戀愛,周末去約會,來學校時又裝作不認識。
但是熟悉應赫的不同意。
應神的性子,是談了戀愛藏著掖著的人嗎?
係花和校草,嚴格來分,中間還隔著幾條街呢,一個學校隻有一棵校草,而高中三個年級就有三朵級花。
所以,應神的迷妹們認為,一定是滕靜言倒追應神,刻意跟他坐同一輛公交,在他麵前刷存在感。
這些八卦都是陸晴告訴滕靜言的。陸晴在校外補習數學,班裡好幾個女生都是西中的,討論的焦點永遠都是應神。
本來,這些傳聞沒有對滕靜言造成任何影響,但後來卻變了。
像是冬天的毛衣起了靜電,總是不經意間冒出來,怎麼也祛除不了。
據說有次五班晚自習前玩真心話大冒險,一個女生選了大冒險。
班裡女生起哄,讓這個妹子去問應神有沒有喜歡的人。
妹子紅著臉站在一班門口,等到應赫抱著籃球回來,女生紅著臉問:“應赫,麻煩問一下,你有喜歡的女生嗎?”
“有啊。”應赫語氣慵懶,彎唇一笑。
晚自習前幾分鐘,每個班門外人都很多,不少人都聽到了。從那之後,大家就默認是滕靜言。
因為隻有他們,每周末都會一前一後準時出現。
有一次,全年級晚自習在階梯教室看了一個英語電影。結束後,滕靜言隨著人群,慢騰騰朝門外走著。
“你對象在前麵呢。”後麵有男生嬉笑著說,“月黑風高,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你儂我儂……”
“你晚上不睡覺,是不是窩在被窩裡看《金瓶梅》。”應赫散漫的聲音傳進耳朵,“你爸說你寫作文詞窮,這不是挺能編的。”
“彆跟我瞎扯,你倆早暗生情愫暗度陳倉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滾犢子。”應赫連反駁都漫不經心。
滕靜言本能地回頭看,應赫和她隻隔著一排,此時雙手插兜,是人群裡最紮眼的存在。
就像,所有的人都是黑白而迷糊的,隻有他,帶著色彩,和柔光濾鏡。
看她回頭,那男生眼睛一亮,拽應赫的袖子,“我靠,還說不是,我聲音這麼小,你倆這是心照不宣心有靈犀心心相映。”
滕靜言才知道,這男生說的是自己,應赫目光投來,明明冰涼如水,落在臉上卻像火一般灼熱。
滕靜言趕緊轉過來。
聽見背後應赫一聲笑,不急不緩道:“那就,托你吉言。”
……
那時候的應赫,惜字如金,現在也是一樣,對人愛答不理的。
滕靜言揉捏著那顆紐扣。
記憶裡,他總是走在她的後麵。似乎停下來,回過頭,就能看到那個懶洋洋的身影。
後來,她推開了他。
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轉身亦是決絕。
17歲張揚熱烈的應赫,26歲清冷而淩厲。大概是專業的熏陶,或者時間的沉澱,都與她無關了。
*
翌日一早,滕靜言去化妝。
還是阿亮。
她把之前答應的麵膜拿了兩盒,一見麵就遞給他:“上次你說我皮膚好,就是用的這個。”
阿亮沒想到她還記得,兩手接過,說了好幾句謝謝。這個圈子,場麵話太常見,兩盒麵膜不值幾個錢,但是能記住,足以見得幾分真。阿亮也是性情中人,難免有些感慨。
今天的妝造,是螢娘在幻境裡的造型。
官家千金小姐。
阿亮手都比上次輕了,底妝上得很輕薄。為了凸顯少女的不諳世事,臉上基本沒有上陰影,蘋果肌上掃了些膨脹色,腮紅輕輕暈染,臉部線條柔和流暢。
不同於上次斜插入鬢角的眉型,這次是柳葉眉,細細彎彎,似一輪新月,襯得一雙杏眼明亮如星辰。
假睫毛也比上次輕薄很多,和原本的睫毛融合在一起,線長茂密,如翩躚蝶翅。
阿亮化得也很輕鬆,甚至哼著黃梅戲。不像上次,皺著眉,一臉嚴肅,像麵對一隻悵鬼。
整個妝容化完隻用了半小時。
妝麵渾然天成,宛如少女天生的桃花麵。
發型做了雙垂環髻,裝飾隻有簡單的珠釵,卻襯得一張麵龐更是玲瓏剔透。
“媽耶,兩個妝造都沒有違和感,和角色太貼了。”阿亮欣賞著自己的作品,意猶未儘,“明明是張主角臉,怎麼碰不到好角色。”
鏡子裡的少女,顧盼生輝,嬌俏可人,與倒黴蛋滕靜言判若兩人,“我拍了這麼多次戲,你化得最好,我都認不出自己了。”
“我說句話,你彆生氣,女明星三十歲前紅不起來,那基本就定了。”阿亮把兩種顏色的口紅疊加在一起,用唇刷給她上色,“剛才顏色有點深,感覺再淺再亮一些更有元氣。”
滕靜言抿抿唇道,“哪個做藝人的不想紅,這得看命。”
“我看你壓根就不想。眼睛裡沒有一點野心,這樣怎麼能行。這個圈子就是拜高踩低,你不知道那些小藝人多勢力。”阿亮歎了口氣,給她定妝,“這一陣他們都在說你,你自己長個心。”
滕靜言換了粉色衫裙,也是薄紗,但由於顏色淺,質感看起來比之前好一些,尤其腰線處收得好,配的塑料玉佩都靈動了許多。
走到片場,滕靜言和張小豐打招呼。
正在拍攝的戲份是季可桐的,她穿著白衣在與師兄師弟門切磋琴藝。
四男四女的群戲,都穿著白色紗衣,每人人呢麵前一架琴,旁邊巨大鼓風機吹著,八人衣袂翩飛。
雖然素,但很有意境。季可桐真美,屬於衣服越素臉越高級的那種美。
張小豐看著監視器抽煙,滿意點頭。聽到滕靜言的聲音,轉過來,眼中有些許驚豔之色,還參雜著其他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