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張耀道彆,推開輕掩的門。

“普通朋友”就站在門外,沒骨頭似的,靠在樓梯扶手拐彎處。

他穿一件寬鬆的咖色精梳棉工裝夾克,裡麵套一件黑色T恤,下身是一條黑色的休閒直筒工裝褲。麵上從容而淡定,沒有一絲焦急慌亂,拽得似乎並不打算和誰打招呼。

看到他們出來,應赫抬起頭,冷冷瞥了眼張耀懷裡的錦旗。

逼仄的樓梯間,他的大長腿擋住了張耀的去路。

滕靜言笑容一頓。

“這位是你朋友啊。”張耀好奇,看滕靜言點頭,便正氣凜然伸出手,“你好,我是清口派出所民警張耀。”

應赫站直了,揚起下巴,還要比張耀高半個拳頭,閒閒伸手道:“張警官真是儘職儘責。”

氣氛微妙。

張耀左看看,又看看,搞不清這倆人什麼情況,“你們聊,所裡還有點事,我先回去了。有什麼需要幫忙,儘管說。”

“不請張警官吃個午飯嗎?”應赫還是那副神態,滕靜言卻覺得怪怪的。

“人民警察不拿人民一針一線。”張耀拍了下胸脯,邁開大長腿,輕快得飛起。

滕靜言更輕快:“謝謝張警官!張警官您慢走!”

應赫盯著張耀的背影,陰惻惻道:“還真挺會省事。”

滕靜言知道他說的是錦旗,轉身往房間裡走,心虛道:“省什麼事?私事我可一點也沒麻煩張警官。”

“我的讓UU跑腿送,他的當麵送,有什麼說法?”應赫目光如炬,並不準備放過她。

“就是吧,感覺你比他,更需要……這麵錦旗……鼓勵。”

鼓勵?應赫扶額,氣笑了,“我需要那玩意兒鼓勵?”

滕靜言一本正經繼續道:“我聽說,三甲醫生工作壓力特彆大,尤其是眼科,每天都是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所以你平時注意力不集中也可以理解。”

“我怎麼不集中了?我集中做了五台手術。”

“你跟誰說話都打不起精神,眼皮都睜不開,比如現在。”

“少打岔,你知道我為什麼集中手術。”

“因為不集中做的話,你的注意力又分散了。”

“……”

應赫進了門,房間內已經和昨晚完全不同。

茶幾布、地毯、沙發上的玩偶都不見了,幾隻大箱子整齊地碼在一旁,不大的房間顯得有些空蕩,陽光下能看見細小的塵埃在起舞。

滕靜言站在陽光下,戴著淡黃色的圍裙,眉眼柔軟。

“你怎麼不讓張警官多待一會?”應赫忽然問,雙目帶著探究,“我看聊得挺好。”

“他是公職人員,很忙。”滕靜言認真回答。

“我也是公職人員,就不忙了?”應赫不看她。

“那你快去忙。”滕靜言也懶得看他。

“昨天晚上,你不是答應了,不隨便給人開門。”應赫站得鬆垮垮的,聲音閒散,眼神悠悠停在她身上,“這就不怕了?”

“你是希望我唱《小兔子乖乖》嗎?‘不開不開就不開,應赫沒有來,誰來也不開’。”滕靜言唱起來。

應赫不屑:“滕靜言,你做演員是明智的。”

應赫走到收拾好的箱子旁,蹲下按了按,微微皺眉,伸出一隻手道,“膠帶給我。”

“我都打包好了。”滕靜言拍了拍旁邊的箱子,“你放心啦,粘得特牢。”

剛說完,被拍的那一麵陷了下去。

……

應赫再次發揮他的十八般武藝,沒幾下把紙箱子又打包了遍,又開始拆滕靜言準備帶走的架子。

他平時看著對什麼都不上心,一把懶骨頭,乾起活來卻手腳麻利,仿佛換了個人。

雖然天氣不熱,他已經出了汗,脫了外套,裡麵隻穿了件黑色T恤。

不是緊身款,但因為出汗,T恤貼在身上,胸肌若隱若現。

輕微一動,便勾勒出後背的肌理和胳膊的結實線條,緊實的皮肉下,青筋若隱若現。

滕靜言盯著他的後背。

寬肩窄腰,雙腿修長。雖然養眼,但著實很騷氣。不得不說,陸晴的眼光真的很毒。

明明是忙得要死的眼科醫生,什麼時候練了一身腱子肉。圈子裡的男明星想練成這副身材,那可是要吃不少苦頭的。應赫怎麼看,也不像會吃苦的人。

似乎感受到了背後的目光,應赫回頭。

滕靜言心虛,趕忙移開視線。

應赫若無其事繼續回身乾活,漫不經心道,“隨便看,但,不能摸。”

“……”

門又響。

滕靜言對著應赫後背做個鬼臉,去開門,這次是王凱文。

奇了怪,被王輝強盯梢一個多月也沒出現過男人,一天之內三個上門。

“天大的好事,我可太開心了,必須第一時間告訴你。”

王凱文昂首挺胸進門,猛然發現陽台邊拆花架、荷爾蒙爆表的應赫,拿手裡的文件擋住半邊臉,壓低聲音問滕靜言:“你糊塗,怎麼能把男藝人隨隨便便帶回家!賓館就可以了呀!”

“你扯什麼,他來幫我搬家。”滕靜言往沙發上一坐,很顯然,王凱文已經忘記上次烽山遇到應赫的事了。

“你彆告訴我,好消息是我上熱搜了。”滕靜言似笑非笑。她對王凱文的做事風格也有幾分了解,他那張嘴,什麼都能說出花來。

王凱文朝應赫那邊努努嘴,麵露難色,“可以請這位弟弟回避一下嗎,我們藝人的議程暫時保密哦。”

“弟弟是素人。”

“素人?滕靜言,我就說你的錢花哪去了,你可彆給我搞賽博選妃那一套!”王凱文繞著應赫感歎,“親愛的,不過你眼光還真毒,弟弟長相身材都是仙品。”

應赫抬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王凱文往後退一步,拍著胸口,“這麼凶乾嘛啊?”又小心翼翼打量幾眼,“弟弟,想不想來娛樂圈玩玩?”

應赫站起來,比王凱文高一頭,他站在陽台邊,逆著光,脖子上的汗水泛著一層光暈。他開口,嘴角弧度輕蔑,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沒興趣。”

“沒出息。”王凱文覺得被拂了麵子,微微扭了扭身子,把臉轉向滕靜言。

王凱文粉紫色的夾克存在感太強,像有生命力一般在房間裡迅速膨脹。

應赫把外套穿上,“你們聊,我下樓轉轉。”

“還算識相。”王凱文看門關上了,把手裡的文件拍桌子上,雙臂抱胸居高臨下道:“看看吧。”

滕靜言並不動,“這是公司給的封口費?”

“誰要封你的口?”王凱文把文件扔她腿上,“給季可桐點讚蹭流量,一可以提升道心的關注度,二可以給季可桐轉移話題,三可以提升你的熱度。一箭三雕的事,有什麼不好?”

“我有個疑問。”

“說。”

“我是泰迪嗎?”

“什麼泰迪貴賓的。”王凱文鼻子皺起,從包裡拿出香水360度噴了噴,“你這屋子灰怎麼這麼大?”

滕靜言離他的香水遠了些,雙腿盤在沙發上,“我不是蹭邱靄,就是蹭季可桐,蹭來蹭去,不是泰迪是什麼啊?”

“挺漂亮的一張臉,說話怎麼這麼粗魯!”王凱文把文件拿起來,再次塞進她手上,“一部正劇女三,一個綜藝飛行嘉賓,還有星光熠熠紅人夜,都給你談妥了。妥妥的。”

看滕靜言沒接話,王凱文嚷嚷道: “點個讚怎麼啦,又不偷又不搶,誰能說什麼。”

滕靜言想看看他還能扯出什麼花來,表情像看戲似的,“誰也說不了什麼,解釋權在你麼那,當然人你們說了算。”

“公司想點讚的人多了去,流量啊誰傻誰不要。”王凱文理直氣壯。

按他的邏輯,她還得感謝公司的看重和栽培,給了她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滕靜言盯著王凱文,“這麼說,是我不識抬舉了?”

“多大點事,夾槍帶棒的,還過不去了?”王凱文不明白她的執拗。

“這件事我不能當沒發生過。”滕靜言垂目,自嘲地笑了,“真誠、勇敢、正直,這些我覺得美好的品質,我在努力堅持,最後成了笑話。”

怎麼不是呢?

她以素人的身份在娛樂圈闖蕩,從來沒有違心出賣過什麼,不論是身體還是道德。

不紅就不紅好了,最起碼正直做人,眼神始終澄澈。

她敢得罪姚周,並不是想討好攀附誰,不過就是她的三觀不允許另一個女孩子在眼下被人欺辱。

如果接受王凱文拿來的資源,就是默認了公司的行為,就是同意了這樁交換,就是承認崇高品質抵不過鑽營取巧。

滕靜言覺得世界荒謬可笑。

王凱文沉默。

他站起來,到窗邊抽煙。

一支煙抽完,王凱文轉過頭,表情有些慈悲,“有些事情我以為你懂,沒想到圈裡混了這麼久,你還是寧折不彎。拿那我今天了拆開了揉碎了告訴你,“什麼真誠勇敢正直,不值他媽的一毛錢。”

滕靜言猛地抬起頭看他。

仿佛第一次透過皮囊,看到了他的內裡。

王凱文繼續道:“你傻啊,沒事得罪姚周那個活閻王,你以為自己是飛天女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我告訴你,季可桐不會感激你,她粉絲追著你罵她出來說一個字了嗎?混到那個水平,哪個是省油的燈。”

滕靜言笑:“我以為……至少還有底線。”

不論是這個圈子,還是藝人,包括公司和經紀人,難道不是都應該有個底線嗎?

這個底線,是做人的起碼良知,如果拋棄,那麼就不能稱之為一個完整的人。

王凱文又點燃一支煙,輕哼出聲,“我要是沒有底線,你還能這麼天真任性?我已經在能力範圍內,給了你最大的自由。”

滕靜言終於看清楚,王凱文平日裡裝作膽小怕事,不過是明哲保身的麵具。

麵具後的他,冷漠而精明。

看滕靜言不出聲,王凱文走到她旁邊坐下,把幾分文件拿起來碼整齊,聲音軟了些,“言言,你是我帶進圈裡來的,我總不會害你。你要明白,沒紅前,話語權不在手裡,所謂的堅持沒人care,紅起來了才有人喜歡你想了解你,你的堅持才有價值。”

“所以,堅持就是給彆人看的唄?”滕靜言反問,“我是一個人,對事情的判斷還要看自己紅不紅?不紅就不配有自我意識,不配有價值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