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頓時熙熙攘攘，各班學生像洪水一樣衝了出去，陣陣腳步聲讓地麵都有些震動。

剛找到飯卡準備出門，林念薑謠發現不著急走的還有陳斯年。

林念關心了一下:“你怎麼沒去吃飯？”

陳斯年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著什麼，亮度調的很低，看起來像是在和人聊天，聞言把界麵關掉，抬頭說道:“我現在要去。”

林念點點頭，沒再說話。

走到教室門口，才聽到陳斯年起身時凳子移開的聲響。

教學樓距離食堂不算遠，是個大晴天，陽光刺的人睜不開眼睛。

黃桷樹在地上投下大片大片的影子，林念出了層薄汗，想今年夏天怎麼出奇的熱。

終於到了食堂，空調的冷氣是針對此刻最大的發明，她用手在臉龐扇了扇風，身後有人幫他打開了隔絕熱氣的門簾。

她看到是隻很白的手，但因為骨感明顯與凸起的青筋，能辨彆出是個男生的。

她忽然想到陳斯年握畫筆的手，又覺得陳斯年剛轉學大概沒什麼朋友，孤零零的有些可憐。

又想他大概就是這個性子，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也許樂在其中呢。

她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我真是越來越多愁善感。

食堂的門不大，進出的學生越來越多，陳斯年看前麵的女生走的有些慢，又無法走另一邊，宋星耀在手機裡催翻了天，他輕聲提醒道:“你好，借過。”

林念薑謠在即將到達就餐區的區域為他側開了身，陳斯年大步走過去，林念看清是他。

但陳斯年明顯沒看出來是她們，也不知道為什麼走的那麼急。還有個寸頭高個兒的男生在左側大概三四排的位置，給他展示他早早來食堂搶到的美味，一直笑著講著話。

林念想要扶額苦笑，她怎麼喜歡腦補陳斯年的可憐呢。

陳斯年聽著宋星耀喋喋不休，吃完一半糖醋裡脊，麵前的人終於開始總結:

“本來以為你和阿野都在七中，我要孤零零的呆三年了。結果現在好了，緣分讓我們重新同校。”

說著說著，這位頭頂板寸的大漢眼圈居然有點紅，又誇張的抬起手擦眼淚裝哭，勉強可以稱為是鐵漢柔情。

陳斯年饒是再冷靜，也有些忍受不了宋星耀如此密集的話和豐富的戲碼了。

他索性夾起一大塊裡脊，塞進了宋星耀嘴裡。反正從小一起長大的，也不計較這個。

宋星耀終於閉了嘴，看著臉上是沒有任何表情甚至略帶不耐煩，手上卻握著筷子喂他糖醋裡脊吃的陳斯年，想我兄弟真的帥。

雖然陳斯年看起來已經麻木了。

然而這幅場景落在其他四個人眼裡，就變味了。

大嘴反應最快，把張大的嘴巴合上就拋出疑問:“我也沒打聽到他有男朋友啊？”

宋星耀“表演”完開始認真安靜的吃飯，看陳斯年現在一副忘卻前塵往事進入到新生活的樣子，心裡踏實了不少。

隻不過隻堅持了兩分鐘，他又開口道:“也不知道阿野現在過得怎麼樣，他居然真把自己鬨去了長興，網上說那裡的高中是嚴格到變態的程度，阿野這脾氣怎麼受得了。”

陳斯年看他一臉擔心，安慰道:“有一年他去你家過暑假，宋叔叔帶你們訓練，他堅持的很好。”

宋星耀想到自己爹那一臉嚴肅的樣子，那當時恨不得往死裡訓他和阿野的計劃，身上頓時有點發疼。

陳斯年拍了拍他的肩:“否極泰來。”

宋星耀知道這是讓他放心，說的阿野更是說他自己。眼圈又有點泛酸，他猛喝一口雞蛋湯，像是悶了杯為兄弟喝的酒:“好！天大的坎邁一邁也會過去的。”

他把盛著雞蛋湯的碗和陳斯年的一碰，乾了。

萬達吃完最後一塊牛肉，又用筷子挑著剩下的幾根麵條，“酒足飯飽” 放下了筷子，篤定的說:“這是兄弟。”

林念也是這個想法，她輕鬆的一笑:“差點腦補出異校學神因為男朋友轉學並著急去喂飯的愛情故事。”

但莫名的，有些好奇陳斯年的轉學原因。

之後像紮根在腦子裡似的，不定時的刷新出一種可能。

最後她堪稱自戀的想:就有沒有一種可能，某一天他們兩個其實擦肩而過，她並未注意但陳斯年就此情根深種，為她轉學！

她把這個想法和薑謠說了。

薑謠:“少一點幻想多一點實際動作。”

終於晚自習下課，林念到了圖書館，準備全身心投入的寫文。

一中圖書館全天開放，方便平時想看書和想留校多學習一會兒的同學用。

林念在樓梯拐角處給林卮陽打了個電話，說今天要留校上自習，不一起回去了。

林卮陽打了個哈欠，不緊不慢的往外吐字:“開學第一天？你？學習？”

林念:“我說的是寫文。薑謠和我一起，不信算了。”

林卮陽:“行，這份信任是給薑謠的。”

然後掛了電話。一會兒讓李叔來接我這句話林念還沒來得及說。

她氣的打開和林卮陽的聊天框發了幾個怒氣衝衝的表情包過去，手機屏幕被戳的咚咚響，又撥通了李叔的電話。

掛斷，把手機收起來，提著包進了自習室。

林念把眼睛閉上又睜開，覺得眼前這人怎麼那麼像陳斯年呢？還坐在了她習慣坐的位置上。

林念倒是沒有我坐了彆人就不能坐的霸王心理，就是覺得不管是本班教室裡還是圖書館的自習室裡，她喜歡的座位這人都在。

加上對陳斯年有點莫名其妙的感覺，頓時心裡有點複雜。

她隻好坐在陳斯年旁邊，想算啦算啦，畢竟你先來的。

精心挑選一會兒要用哪一根筆來保證自己完美的寫作體驗，她把所有的喜歡的筆排成一排，花花綠綠的。

突然福至心靈，手指一戳最左邊的筆捏起來，發現陳斯年草稿紙已經密密麻麻寫了好幾張，全神貫注的樣子。

她又忍不住的多看了幾眼，桌上擺的不是學校統一發的習題，但是他已經寫完不到一半了，因為有明顯的翻過的痕跡，紙張鬆散，不像沒翻過的那樣緊實平整。

甚至認真到沒有抬頭看是誰坐他旁邊了。

林念想，他學習那麼好是下了真功夫的。

耳濡目染的，其實是目染，林念也寫的格外認真，格外投入，不一會兒就完成三千字的樣子。

開學第一天學習任務不是很重，這時候自習室除了他們已經沒人了。

抬頭看看窗外，夜色正濃，一陣風把樹枝吹的搖晃，晃了幾下又停了。

陳斯年看來是寫完了，正畫著畫，畫上是今天教室的場景，他在最後一排，看的很全。

陸通萬達在下五子棋，高宇翔抱著籃球在和門外的人說些什麼，劉華茜擠著禾萱，兩個人笑著看手相，薑謠在揀著粉筆，準備畫黑板報……

他挑著每個人很明顯的特征畫的，做的事情也沒有在同一個時間。

林念看完分析完，就有點驚訝還帶著不滿，驚訝是居然能記住那麼多人，不滿是就算我們是第一天當同學，你對我沒什麼印象就算了，怎麼連樹上那隻鳥都畫了，就是不畫我呢？

不假思索，她又自來熟，於是十分直白的質問道:“我呢？”

陳斯年頭也沒回，隻是筆停了:“班裡很多人都沒畫。”

其實林念再多想想，就會發現陳斯年沒看她又怎麼知道是誰在問呢？

班裡那麼多人都沒畫。

但她明顯隻覺得普通同學一場，連朋友都算不上，其實沒什麼要生氣的。

林念還是堅持了一下，食指戳了戳陳斯年的畫筆，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看著他:“你把我畫上吧，我們以後很可能是好朋友呢。”

陳斯年聽進去了似的，因為他拿起了畫筆，手指動了幾下。

林念看見他在他自己的座位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逗我呢？

她還看見陳斯年好像笑了一下，轉瞬即逝，又像是錯覺。

和朝陽公園看到的側臉彆無二致。

結果陳斯年開口打斷了她的聯想:“報酬。”

林念疑惑的重複一遍:“報酬？”

陳斯年解釋:“你找我給你畫畫。”

林念道:“好說好說，我當你好朋友怎麼樣。”

甚至誇上了自己，雙手開始比劃:“我當朋友很不錯的，你要不要試試？我可以……”

林念怕吵到彆人，把手機的震動都關了，但手機來電亮起的屏幕格外明顯。

她住了嘴趕忙接通電話，還不忘看陳斯年一眼，陳斯年也在看她，依舊沒什麼表情，但林念就是意外的看出了他臉上寫著不滿意這三個字。

是林卮陽打來的，備注顯示屎羊羊。電話那頭依舊是聽起來欠揍的語氣“自習課乾了點什麼啊？”

又問:“旁邊是誰啊？”

雖然不懂林卮陽的問題是從哪冒出來的，但她也不打算回答:“你監控啊？”

林卮陽忽然笑了聲，激動起來，電話那頭一陣雜音，又變得清晰，林卮陽的聲音隱隱傳來:“來，薑謠，吱個聲。”

薑謠皺眉看他，今天沒什麼作業，家裡燒烤店剛開業顧客又多，騎車送燒烤的路上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

停下轉頭，就看到林卮陽像隻大型犬一樣揮著手朝自己撲過來，麵對麵互相對視幾秒，林卮陽拿出手機，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她確定了下:“林念？”

……

怎麼會那麼巧。

我今天拍了部大型抓馬戲吧，林念想。

剛要無所謂的告訴林卮陽就算我撒謊了那也是你的不信任導致的，就聽到林卮陽笑嘻嘻的語氣:“你不會在早戀吧——”

林念回一句:“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滿腦子粉紅泡泡嗎？”掛了電話。

想扭頭看看陳斯年有沒有把自己畫上，手機又震動起來，收回還沒放在陳斯年畫紙上的目光，聽到林卮陽反駁她:“我又沒有一櫃子言情小說。”

“我把你寫成惡毒男配怎麼樣。”她又想掛電話。林卮陽卻先回她:“剛好碰到了，我們去薑謠家吃燒烤怎麼樣？開業大吉啊！”

薑謠:“難道我同意了？”

林卮陽接過她手上的燒烤，騎上了她的車，把頭盔給她扣好，又用食指輕輕的敲了一下。

語氣沒再那麼玩鬨:“怕你走夜路不安全，走啊。”他手指捏了捏薑謠下巴上的帶子:“送你回家。”

林念匆忙收拾起東西，陳斯年這時也把畫本收進了書包裡。

林念把拉鏈拉好，想到什麼轉過身去，剛好對上陳斯年那雙極黑的眼睛。

她喃喃道，手指不自覺的蜷起:“那請你吃燒烤怎麼樣？報酬。”

陳斯年接著收拾，一本接一本的把書往包裡放，思考了幾秒鐘，也沒說話，點了點頭。

這是同意了。

陳斯年也是很外向的嘛，林念想。

陳斯年背著包經過他身邊時，語氣十分平和的像在講什麼故事:“對麵也去嗎？他約的你嗎？”

反應過來“對麵”指的是給他打電話的林卮陽，林念點點頭道:“對，我弟也去，還有薑謠。”

陳斯年“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