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課被抓(1 / 1)

“謝沛然。”

“謝沛然——”

哢嚓。

英語老師冷笑著把粉筆捏斷,抬頭製止溫拂容的點名:“不用念了,把她名字記上。”

溫拂容頓了頓,沒說什麼,在點名冊上的空白處劃了個小小的叉,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一路念下去。

念完後,把名單交給了守在門口的律委。

他心想,這可麻煩了。

微信被三個舍友輪番轟炸,謝沛然揉著發漲的腦袋,從飯堂趕回宿舍。

熱,很熱。

今年三沂市的夏天比往年來得都早,空氣熱得冒泡,她額角的碎發出了汗緊緊地貼在皮膚上,汗水順著下巴往下滾落。

一推門,涼爽的空調氣撲麵而來,隨之撲麵而來的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舍友。

在大學裡,誰幫忙帶飯,誰就是爹。

黃思源:“謝謝沛然。”

周餘歡:“出門在外,全靠舍友救濟!”

吳妙:“謝謝姐姐!姐姐對人家真好,特意給人家帶飯,姐姐是不是暗戀人家?”

謝沛然:“……滾。”

等坐下來,就看到輔導員發出來的一條又一條紮心消息,語氣極為尖銳。

謝沛然麵無表情地熄屏,轉頭去問:“今天有律委巡邏?”

“對啊,怎麼,抽中你們班了?”

吳妙邊吃邊轉過頭來笑,幸災樂禍:“姐姐不會又沒去吧?被抓啦?”

謝沛然曠課是家常便飯的事,用她的話來說,大學計算機全靠自學,去上那些課純屬浪費生命,她從踏入大學的第一天起就牢記著兩句真言——

必修課選逃,選修課必逃。

靠著這兩句箴言,加上她的不懈努力,謝沛然成功卷到了專業績點前三,還拿下了助學崗位,進入校級學生會,成為實驗室的備選成員,是他們計算機係當之無愧的大佬。

然而,這樣的輝煌,即將終止在今天。

“對啊。”

生無可戀地往後一仰,謝沛然看著發黃的天花板歎氣:“怎麼沒人告訴我,曠一次課的代價是通報批評加取消評獎評優資格加丟助學崗位呢?”

“啊?”

聽她這樣一說,三個舍友都轉過頭來,發出驚歎:“你們班的滅絕師太這麼變態啊。”

305宿舍是混宿,同專業不同班,另外三個舍友常聽謝沛然抱怨輔導員事多,天天開會又喜歡踢皮球。

消息是緣回的,電話是不接的。

“你們班輔導員怎麼說的啊?”

謝沛然打開手機,橫眉冷目,抑揚頓挫地念了起來:“我們小助理團隊從來沒有過違紀的人,你以後都彆來乾了!等著被通報批評吧!”

“取消評獎評優,你把工資退回來!”

周餘歡聽得睜大了眼睛,“啊”了一聲:“神經啊,誰家好人辭退還要退工資的。”

謝沛然冷笑一聲:“我們班的好人啊。我剛才問她我還要不要去值班,她又說要,我猜,是沒找到替班的,暫時又留我了。”

“取消評獎評優?笑死,校規上可沒寫曠一次課就要取消,再說把你取消了——”

吳妙靠著背椅向後仰:“你們班還有誰能評上啊?這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嘛。”

“她是更年期到了吧,情緒上來沒想清楚,估計就是嚇嚇你。”

謝沛然趴在桌子上,敲了一上午代碼,現在腦子昏昏沉沉的,她漫不經心地回答:“可能吧,但我要是再有下次,估計就不留我了。”

“那你以後不逃了?還是找人代?”

不逃?

不逃是不可能的,實驗室的項目在加急做,要參加今年的計算機設計大賽,她還指望著這個比賽賺點獎金和證書呢。

代課?

太貴了,一節課起碼十五,平時買東西買貴五毛就痛心疾首,她才舍不得這個錢。

大腦昏沉,滾過海浪。

謝沛然忽然想到了一個關鍵人物。

——學委。

對啊……不想聽又不想代,找人幫忙就好了。

請班裡的學委幫忙,每次簽到表幫她簽了,遇到點名就略過她的名字往下念。

嗯,很好。

謝沛然爬上床,對自己的這個想法表示滿意。

被子拉上來,午後的空調機發出輕微的轟隆聲,窗外枝丫翠綠滿頭,枝葉伴著燥熱的風輕輕搖晃。

叮——

溫拂容正要上去睡,就聽到微信響了一聲,打開發現是一個好友申請,白色的方框裡隻有一句話。

——我是群聊“220711班交流群”的謝沛然。

困意瞬間消散,心跳驀然一滯。

他怔怔地看著屏幕,不敢相信般地閉了眼。

又迅速睜開。

但界麵沒有絲毫變化。

——不是幻覺。

“學委還不睡啊,還玩手機呢?”舍友麻小輝湊過來,溫拂容下意識伸手擋住手機的內容,卻還是被他瞧了個乾乾淨淨。

本來不遮還沒什麼,這樣一遮,麻小輝就調侃起來,一隻手搭在溫拂容肩膀上:“喲,這不是我們班的謝美女嘛,居然主動來加你了。”

“豔福不淺呐!這都是這個月第幾個了?”

溫拂容是高而瘦的身材,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又白又秀氣,麻小輝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卻是在操場上。

穿了白色T恤衫的男孩,跳起來越過他,反手就是一個扣籃。

場上當即響起熱烈的歡呼聲,麻小輝環視四周,發現一群眼睛亮晶晶的女生扒著欄杆,拿著手機使勁拍。

那時他就知道了。

這家夥,是真的很受女孩子歡迎啊。

“彆亂說。”

溫拂容輕聲反駁他,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屏幕。

指尖停在那個通過按鈕上麵,輕顫著。

他低了眼,終於點下:“她應該是因為上午的點名找的我。”

“喔,也對,你記她名了,輔導員不知道怎麼找她麻煩。”

麻小輝嘖嘖幾聲,“行吧,看來你倆沒戲了。”

“……本來也沒什麼。”

他應該明白的。

……但是,心裡還是無可避免地泛上失落。

清楚又清明地為此難過。

情緒陷落一瞬,溫拂容劃回好友列表,輕顫著點開那個頭像。

上麵還是隻有一句自我介紹。

一直都沒有新的消息出現。

情緒退潮得很快,意識到自己在乾什麼,他看了一眼手機右上角的時間。

一點十三分。

驀然有些失笑。

現在是午休時間啊。

她怎麼可能回呢。

溫拂容搖搖頭,碰上謝沛然他就變得愚蠢起來,打了幾個字發過去,他就熄屏上去睡了。

但卻輾轉反側,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

【有什麼事嗎?】

謝沛然盯著手機上這句話,腦內一陣風暴,思考著該怎麼跟人家拉近關係。

既然要拜托彆人辦事,是不是應該送點禮物?可是她對溫拂容一無所知,隻對他的臉稍微有點印象。

先在微信上說點好話?旁敲側擊看看他喜歡什麼?

對啊——應該先點開朋友圈看看的。

謝沛然點開那個脆皮鯊的頭像,上麵一行醒目的大字:老師,菜菜,撈撈,嗚嗚。

她有點兒想笑,學委的成績雖然不拔尖,但也不至於到需要撈及格的地步。

指尖繼續往下劃,有很多書本的摘抄,看起來他很喜歡讀書。

二月份發了一張抱著貓的圖片,配文“蘑菇又長胖了。”

靠著落地窗,金燦燦的陽光打在他身上,少年乾淨純白的笑容讓人幾乎挪不開眼睛。

他的五官都浸在暖色裡,雙頰微微泛紅,纖長濃密的睫毛灑下扇形的陰影,眸中綴著細碎的光,又微微仰起臉,似乎注視著鏡頭外的人。

謝沛然的手指停了停。

長得確實……還不錯。

剛要繼續往下劃,她就“咦”了一聲,這條朋友圈標注了地點,三沂市西區華朗新城——學委居然和她是一個小區的嗎?

她沉思了一會兒,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又看,仔細看看,似乎是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也許剛搬來不久?

謝沛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畢竟這和她的目的無關,她想清楚方略,再次切回和學委的對話框,手指在鍵盤上靈活地按著。

“有事找你,可以出來一下嗎?”

叮。

對方秒回一個“好”字。

溫拂容:【在哪裡見?】

謝沛然:【你們宿舍附近的三飯三樓?】

溫拂容:【可以。】

話真少啊。

熄了屏幕,她打算下來換件衣服,再塗個素顏霜,給對方留個好印象。

“我穿哪件好看一點?”拎著一件紅色背心和一件白短袖,謝沛然問道。

“什麼什麼?”周餘歡扒拉著床杆往下看,“配你那條牛仔褲?”

“對啊。”

“你去乾嘛?還換衣服。”

吳妙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開始她那日常的女巫奸笑:“喔~不得了了,姐姐是不是瞞著我們談戀愛了?”

謝沛然翻了個白眼回敬她:“是啊,用你三十年單身換我早日脫單吧。”

“姐姐怎麼這樣對人家。”吳妙可憐巴巴地說。

“廢話少說,快點,選哪件?”

“紅色!超性感有沒有?”

“好。”謝沛然果斷放棄,“那就白色。”

“……”

吳妙翻了翻白眼,又躺了回去,注意到她在塗素顏霜,又立馬坐起來,滿臉不可思議:“你還化妝?你不是重要場合才化妝嗎?”

“交個朋友,也算重要場合吧?”

畢竟這事關她以後能不能順利逃課,順利把項目做完。

“跟溫拂容?”

“是啊——嘖,你知道我們學委?”

“當然啊!表白牆都掛了他多少次了,我們學院為數不多的帥哥,還是單身的。”

“哦。”

“姐姐!姐姐!我們是不是最好的姐妹?”吳妙誇張地說,滿臉熱切的笑容:“姐姐給人家帶兩張照片不過分吧?”

“首先,我們不是最好的姐妹,其次,你這個要求太過分了,簡直傷透了我的心,所以我拒絕。”

冷漠無情的聲音對吳妙同學造成一億點暴擊,吳妙憤怒地躺了回去:“絕交了,我們再也不是朋友了。”

謝沛然:“記住,你現在的任務是小升初。”

謝沛然塗好素顏霜,拿起背包出門,見完麵她就直奔實驗室了,反正下午也沒課。

午後三點的飯堂裡空無一人,隻有風扇還在呼啦旋轉,謝沛然從電梯裡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座位上的溫拂容。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單手支起下巴,看著窗外,似乎在微微出神,鴉羽似的眼睫一顫一顫,抖著淺淺的光暈,以至於謝沛然坐到他麵前了都沒反應過來。

“學——委?”

溫拂容驀地回神,就看見謝沛然在眼前彎唇,嫣然一笑。

心底轟隆轟隆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