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舜玉越想越是擔心,那天雖然放了狠話,可是在她心裡還是感謝林秋垚。
下午的課,許舜玉翻牆就逃了出去,先是去了租房找林秋垚,然後發現他不在,許舜玉想了想又急忙坐車去了林秋垚的外婆家,她也是後來知道,林秋垚外婆家就在她家隔壁村,她去村口,問了彆人才知道地址,等她去的時候,就見著一個女人正在門口掃著地,看著大概三十多歲左右,應該就是林秋垚的舅媽,而家門口還掛著未拆下來的白布,看來是辦過喪事。
許舜玉去問了才知道,林秋垚並不在家。
這次她更加擔心,拉著張繁就說,“阿姨,林秋垚跟學校請假,我去他租房找他也不在,我怕他可能出事。”
張繁冷漠的說,“林秋垚的事跟我們家沒有任何關係,你彆來找我。”
“可你們是他的監護人啊?”
“什麼監護人,他又在我家戶口上,這孩子多精明,我們家當時幫著照顧他和他媽媽,到頭來他外婆出事,藏著一筆錢不肯拿出來,害的我們家因為他外婆這個病背上債款,結果他外婆還是去了,他這麼有想法跟他那個精明的媽一樣,我們家可養不出這樣的白眼狼。”
聽了這話,許舜玉沒有再說話,她跟林秋垚也認識這麼久,她不相信林秋垚會為了錢不救他外婆。
見張繁的態度,許舜玉又坐車回到城內,一路上她想了很久,如果林秋垚不在租房,也不在老家,那他還會去哪裡?這段時間他一定遭受很多打擊,馬上就要高考,學習壓力是一回事,家裡又出變故,還被自己舅媽說這麼難聽的話,他肯定很孤獨很難受。
想著,許舜玉腦海中一瞬就閃過一個地方。
她不確定會不會在,但是隻能賭一賭,不然就她一個人滿城找也是徒勞無功。
夕陽下,金色光芒灑在茫茫海麵,映照一片波光粼粼,海風吹來伴隨著濕潤空氣打在臉上,依稀聞到海草的氣息。
許舜玉站在遠處就瞧見一個身穿黃色的衣服的身影一步一步朝著海裡走去,許舜玉嚇了看了一眼四周,眼下並不是周末,鬆岸海附近並沒有人,原本這就是一個還未開發的景點,平時也隻有一些漁民出海會來這。
許舜玉幾乎一眼就認定,那人就是林秋垚。
眼瞧著他越走越深,她也來不及叫彆人,連忙跑了過去。
瘋了!
許舜玉一邊跑著一邊急忙大喊,“林秋垚,你給我回來!”
可是那人就像根本聽不見一樣,許舜玉急的額頭上直冒虛汗,下意識就也往海裡衝去,冰冷的海水浸濕她的大腿一直淹沒她的胸口,哪怕是在烈日之下,她渾身也止不住發抖。
眼看著林秋垚腦袋淹沒在水中,許舜玉伸手一把就抓著他的手,林秋垚恍然回過神,張開嘴就被嗆到,沒等他看清,他的就被人緊緊拽著往後拉去。
許舜玉也沉在海中,她不會遊泳,隻能緊緊拉住林秋垚的手不放,身子不停撲騰往後,終於腳下踩到實心,她才探出腦袋,換了一口氣。
而林秋垚依舊沉在水中,似乎就像是沒了意識一樣,浮在海裡,好在這時,一道海浪席卷而來,將兩人人衝回岸邊,許舜玉抓著機會,迅速站起身,用力拖著回過神倒在地上的林秋垚就往岸邊跑去,林秋垚連嗆好幾口水,不停咳嗽,眼瞧著海浪再次卷來,許舜玉用儘力氣,將林秋垚用力一拽,終於避開海浪。
許舜玉手心拽的發紫,心臟不停撞擊胸口,整個人無力的倒在沙灘上,渾身依舊不停發抖,剛才她們差點就被海浪帶去深海,徹底回不來了。
林秋垚用力咳嗽,微微睜開眼睛,淚水糊了眼眸。
聽到聲響,許舜玉坐起身,就對著林秋垚吼道,“林秋垚,你是瘋了嗎?你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嗎?那可是深海,你不要命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林秋垚終於恢複幾分神智,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無聲的哭了起來。
他就是不想活了。
“你說話啊!不就是家裡有人去世,不就是高考壓力大,你至於自殺嗎?林秋垚,你真是個懦夫,用死逃避問題,你太垃圾了!你就是廢物!我就不應該救你!”許舜玉生氣破口大罵,剛才不是她反應快,她的生命就永遠停在17歲,而且竟然是為了救人才死了,想想她就後怕!
林秋垚一言不發,躺在地上,伸手捂住臉,所有壓抑的情緒在此刻得到釋放,他放聲痛哭起來。
許舜玉握緊拳頭,看著他渾身哭到顫抖,歎了一聲沒有繼續罵,罵他隻會浪費自己的口水,還會氣死自己。
她擰了擰衣服的海水,長長歎氣,自己緩解著方才後怕的情緒。
林秋垚突然停住哽咽,他睜開眼睛抬手,就見著手裡的項鏈丟失了,那是他媽媽留給他唯一的東西。
他突然起身,哪怕是渾身沒有力氣,跌跌撞撞摔在沙灘上,也要往海裡走去,許舜玉抬頭見他再次不顧一切往海裡衝去,她又嚇了一大跳,急忙上前拽住他,
“你今天非要去死是嗎?”
林秋垚扭頭,一雙通紅濕漉漉的眼眸望著她,抽泣道,“我媽留給我的項鏈丟了!”
這個項鏈許舜玉見過,當時她在林秋垚家中桌上見到一個玉觀音項鏈,她正想拿起來看看,就被林秋垚嗬斥一聲,當成寶貝一樣收進抽屜。
許舜玉才不管什麼,一把將林秋垚拉了回來,見他還要反抗,許舜玉氣得一個巴掌就落在林秋垚臉上,這一巴掌格外脆響,林秋垚臉上很快就出現一道通紅的印記。
林秋垚被打的出了神,臉上一瞬火辣辣的刺痛。
許舜玉伸手就將林秋垚用力一推,他就像木偶一樣軟弱無力被她一把扔到沙灘上,許舜玉氣得語無倫次,“你......我真是有病,我就是聖母病犯了,我為什麼要來找你,要救你!”
許舜玉氣得笑出聲,站在烈日下抓著腦袋轉了一圈,又控製不住罵道,“那項鏈有你的命重要嗎?林秋垚我拜托你下次死的時候找個密閉的空間,不要讓我找到,也不要讓我發現異常,這樣你就能順利去死,我就不會冒著危險來救你,我就不會發病,真是逆天,剛剛撿回一條命,還要為了一條項鏈再去死一次,有病,瘋子!”
金色的烈日透過許舜玉的周身照進他的眼裡,溫暖著他這具冰涼的軀體,可是眼前色彩卻不止是金色,而是許許多多的彩色,有許舜玉身上衣服上的藍色,有她嘴唇上的粉紅色,還有她臉上的紅色,眼前光芒彙聚成彩色,耀眼且危險,他知道這不是大自然下的色彩,而是許舜玉身上散發的絢爛的光芒,他在她的身上看到很多不一樣的顏色,不同於他從前看到的灰色和黑色。
他確實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留下的最重要的東西,可是同時又換來一個特彆的人,照亮了他生活的人。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隻是請假的時候,她卻知道他不對勁,在這個偏僻海邊,隻有她不顧一切跑向他,這一刻,他好像真的感受到,他不是孤獨的一個人,他身邊還有一個人在意他。
他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
許舜玉見著林秋垚被打也不吭聲,氣得瞥了他一眼,見他非但不生氣,還笑了起來,她頓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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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之後,他們兩個人又莫名奇妙和好,林秋垚又恢複如常,開始逼著她學習,不同的是,她發現自從海邊那次之後,林秋垚對她有些不一樣了,想比之前更溫柔也更好一點,可能是因為救命之恩吧。
高考之前,林秋垚都幫她算好分,剛好夠二本分數線,也幫她選好學校,離他想考的蘇南大學很近,許舜玉沒有什麼彆的想法,也不知道選什麼專業,她隻知道,讀了大學學曆更高就能更好找工作。
高考成績出來後跟林秋垚預估的差不多,林秋垚替她推薦的是會計專業,但是分數不夠調劑到服裝設計。
林秋垚也不負眾望,成功考上蘇南大學,蘇城最好的大學。
兩人約好一起工作掙學費,可是就快開學之際,姚桂將她打工存的錢全部都拿走,說是留給許偉明讀高中。
而正是因為這次,許舜玉徹底生出徹底逃離這個家的勇氣,這個根本就不是她的家,她永遠是個外人,是個工具人。
那天,許舜玉將自己的錢偷了回去,收拾東西就離開,她再也不會回這個不屬於她的家,那晚她去找林秋垚。
此後,他們一起去了蘇城,一起讀書,互相依靠,照顧彼此,直到生出男女之間的感情,林秋垚跟她表白,許舜玉想也沒想就答應,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他,隻知道林秋垚長得帥成績好對她好,她沒有理由不跟他在一起。
一切都朝著美好的生活發展,直到許舜玉開始實習,她實習公司是一家廣告公司,是林秋垚朋友介紹她去的,可是眼瞧著自己轉正的機會被彆人硬生生的搶走,最後落的個辭職的下場,隻因為對方爬上領導的床,隻因為權勢。
許舜玉一個人在街頭喝的爛醉大哭一場,她知道沒有錢一輩子都不會有出頭日,哪怕是自己唾手可得的東西都會被彆人搶走,她無法接受,好像在這個世界上沒有錢沒有勢力,永遠都會被人踩在腳底。
那天之後,許舜玉想了很多。
她跟林秋垚不一樣,林秋垚畢業還繼續考研,尤其當她知道林秋垚有個出國留學的機會,她才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一旦他出國,她們遲早有一天也會分開。
她想要的林秋垚是給不了,現階段給不了,未來也不一定給的起。
她想要的生活必須要靠自己得來。
許舜玉辭職後因為身材長相出眾就去做了平麵模特,一起的朋友帶她去了一間高檔酒吧,她和姚子星相識。
也是因為姚子星的出現,更加堅定了許舜玉想要分手的決心。
那天,蘇城連下幾天的大雨,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地上高高濺起水漬,許舜玉穿著一身黑色絲絨魚尾長裙,腳下踩著一雙價值萬元的高跟鞋,都是黎子星送給她的。
為了搭配這一身,她還特意花錢找了專業的造型師和化妝師,今天是她陪姚子星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酒會,她作為黎子星的女友,一定不能讓他丟臉,更重要的是,她想在酒會上認識更多人,獲取更多資源。
從拚車的出租車下來,許舜玉見著瓢潑大雨,嘖了一聲,撐開雨傘就往酒店門口走去,突然背後傳來一聲呼喊,是一個低沉悲涼的男人聲音,她停頓片刻,心頭突然猛烈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