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一場大雨席卷蘇城,天空黑壓壓的一片,一道道銀蛇般的閃電掠過厚厚雲層落入人間,一聲轟隆悶響好似就在耳邊發作一般。
悅山彆墅,許舜玉癱坐在空蕩的客廳內,裡麵的東西幾乎都被搬走,馬上她也要搬走了。
她披散一頭烏黑的卷發,素著一張臉,麵容比以往憔悴不少。
這是她頭一次這麼不顧形象的癱坐在家裡的羊毛地毯上,背靠著沙發,手中高舉酒杯,透過杯壁望向頭頂那歐式鏤空水晶吊燈好似在不停搖晃,光影交錯,格外刺眼。
甚至比她身旁白紙上五個大字還要刺眼。
《離婚協議書》
突然身旁的手機不停震動,來電顯示是未知號碼。
她出道時並沒有簽公司,眼下被全網黑,經紀人跑路,留下一堆商務違約的爛攤子,還有一些扒到她隱私的黑粉。
時至今日,熱搜上還掛著她的名字。
#許之言 隱婚還炒cp#
#許之言 冷血#
#許之言 霸淩同學#
許舜玉眼神空洞,眼角頓然濕潤,霎時將手中的杯子用力砸向一旁的地上,“砰”的一聲,玻璃杯落在地麵碎了一地。
看著那破碎的玻璃渣和飛濺四處的紅酒漬,就長她如今的處境一般,支離破碎,滿身傷痕。
哭喊、嘶吼似乎都無法表達此刻她的情緒。
唯有沉默,最為合適,無力感裹挾著她的軀體,甚至還有她的神經。
三年前,她和黎子星認識,一年後順理成章嫁給黎子星,利用他的資源在娛樂業嶄露頭角,還改了藝名許之言,以為從此能換種人生。
沒想到黎子星沾染賭博,還蠢到挪用公款,黎氏集團股票暴跌,黎子星爸爸卸任,黎氏就此被收購。
而今黎子星的醜聞被爆,接著就有人扒出黎子星和她結婚的消息。
而恰好前段時間,她與新晉頂流楊琛南炒過cp,正是大熱時爆出她結婚,cp粉回踩,外加她黑粉本就多,網上鋪天蓋地的罵聲。
不僅如此,還有人扒出她未參加撫養自己長大的奶奶的葬禮她,還有說她高中霸淩同學,黑料層出不窮。
一夜間讓她本就慘淡的路人緣雪山加霜。
事發不過一個月,如此迅速就像背後有一隻大手在操控黎家和她的命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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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暮色降臨,籠罩整個蘇城,霓虹燈閃耀宛如白晝,熱鬨非凡。
ktv包房內彌漫酒精與荷爾蒙的氣息,暗色簡約的裝修,透明玻璃天花板掛著七彩的霓虹燈,玻璃上倒映身穿性感短裙的女人在昏暗的燈光下熱舞,一旁坐著的男人都控不住上去貼身熱舞。
音樂與歡笑聲嘈雜交替,許舜玉往自己杯中倒了一杯威士忌,她端著杯子叮咚一聲與陳斯的杯子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隨即湊到陳導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隨後笑著大聲的說道,
“導演,那說定了,新戲的女二就定下我了?”
陳斯也喝的醉了七八分,耳邊吹來一陣清甜的香味,他虎軀一震,扭頭就見一張美豔動人的麵龐湊近,他眉目露出笑意,伸手就挑逗著許舜玉的下巴,眼眸順著她的脖頸往下移,最後落在她胸前一片酥白溝壑,神情有些為難,故意說道,
“之言,你也知道你現在風評很差的,我要是用你,我在製片人那邊也很難說。”
許舜玉察覺他那色眯眯的視線,自然知道這一行的規矩,潛規則嘛!
隻不過眼前這個年過半百,長得鼠頭鼠臉的大叔,她一往那方麵想胃裡就忍不住翻湧。
她跟黎子星結婚,不僅貪圖他的錢,更是因為他長得帥。
許舜玉轉移話題,奉承著,“陳導,誰不知道你在電影圈的話語權,你開口還有誰敢多說一句。”
聽到這話,陳斯神情微微一沉,麵色一瞬有些不悅,他端著酒杯往身後的沙發慵懶躺去,語氣全然沒有方才的熱情,
“看來咱們今晚有的談,那就喝酒。”
說罷,陳斯伸手指了指眼前擺放的酒,此話一出,一旁他的朋友都開始起哄。
許舜玉來之前就預料肯定會被刁難,她也沒有多言,勾了勾紅唇忍下一口怨氣,就拿了整瓶威士忌喝了起來。
一旁看熱鬨的男人圍在她身邊,不停起哄,甚至還有人對她動手動腳,許舜玉一邊喝著酒,一邊就打開那些鹹豬手。
隨著氛圍越來越燃,許舜玉隻覺得眼前越來越暈,她喝完最後一瓶酒,將空酒瓶重重放在茶幾上。
“陳導......夠意思吧?”說著,她的酒量很好,可一連喝了十幾瓶,打了一個酒嗝,扶著額頭有些暈頭轉向。
陳思眼中玩味越來越大,視線在她勾勒的曲線上來回移動。
已然忘了他已經達到此行的目的。
他隨即招手喚了一個陪酒女過來,“來,你教教我們大明星怎麼跳舞哄大家開心!”
話落,一旁的男人們眼神都放著光,吹著口哨歡呼起來,這些ktv的女人可沒有眼前這個大明星有意思。
許舜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兩個女人架起來,拉到唱台上,一個女人擺出妖嬈的姿勢,二話不說就撩起自己的短裙展示性感,那些男人們看的不亦樂乎,眼睛都看直。
所有人的焦點都落在許舜玉的身上,一旁的陪酒女勾了紅唇,伸手就撩著她黑裙的細肩帶。
許舜玉伸手就護住細肩帶,瞪了那陪酒女一眼,不料台下一瞬傳來一陣唏噓聲。
“唉,說好跳舞遮遮掩掩就沒意思。”
“就是,脫啊!”
聞言,許舜玉晃了晃腦袋,昏暗的燈光下,見著底下的男人們眼神輕蔑猥瑣,那眼神好像在看商品一樣,拿著手機對著她拍著。
許舜玉抿了抿嘴,羞恥與屈辱同時湧上心頭。
能來這個圈子她早就不在乎臉麵,可是她無法接受這些猥瑣的鼠輩把她當傻子一樣玩弄。
怕就怕今日他們根本不是誠心來談合作,而是見她落敗,想來欺辱她。
她神情一瞬凝固,冷哼一聲,就推開身旁的兩個女人,踩著細高跟晃晃悠悠的走到那幫男人麵前。
最跟前的男人笑容更甚,見她過來,激動起身就拿著手機懟她臉上,另一隻手朝著她胸前抓來。
許舜玉用力抽開他的鹹豬手,一把奪過男人的手機,扔在茶幾上,手機打到茶幾上的空酒瓶,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隨著破碎的聲響,許舜玉借著酒意將這些天的煩悶和怒氣儘數宣泄出來,朝著幾人破口大罵道,
“你們耍我玩呢?一幫傻逼,就你們這幫長得跟陰溝裡爬行的老鼠一樣,整個包房都充斥著下水道滂臭的味道,也配要我討好,就你們那個破戲,姐不稀罕了!”
聞言眾人臉色大變,身後的幾個陪酒女也嚇了一跳,縮在角落裡。
許舜玉冷著臉罵完,上前推開他們,從位置上拿了包就推門離開。
等她離開,才聽到屋內傳來粗俗的罵聲,許舜玉心裡是出了口惡氣,可是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她最後的希望也沒了。
自從她的事情爆出後,基本被娛樂圈軟封殺,曾經合作的導演都對她避之不及。
可能這就是娛樂圈,一旦失勢,你就什麼都不是,沒人會去幫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
見著許舜玉離開,陳斯愣了愣神,才想起這事可能鬨大了,不過好在他這事算是辦成了,他起身拿出手機走到外麵就打了一個電話。
路邊停了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商務車,男人身穿一身藏青色西裝,麵料華貴線條流暢,將男人挺拔勻稱身姿儘數展露出來,男人深褐色的瞳孔深邃如夜,眉目間藏著淡淡冷漠,一手搭在窗上,修長的指尖夾著一根煙,一手握著手機,眼看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掐滅煙頭扔在煙灰缸內,接聽電話。
電話一頭正是陳斯。
“林總,按你的吩咐羞辱她,但是她把我們罵了一頓就走了。”陳斯輕描淡寫的說道。
男人輕勾嘴角,就將視線看向窗外,不遠處一個身穿低胸的黑色吊帶短裙女人東倒西歪提著包從大廳走了出來,女人身材凹凸有致,一頭柔順的卷發遮住將她襯得更加嫵媚。
他眸光更深,眼裡情緒一瞬複雜起來,他的指尖緊緊扣在手心,脖頸上的青筋微微暴起。
沒有多問就掛了電話。
許舜玉走到門外,冷風呼嘯而過,她搖晃一下腦袋,打了冷顫,就低著頭打開手機就準備打車,頭頂傳來一聲調戲的聲音,
“美女,多少錢一晚?”
許舜玉聽到這話,原本還未消停的火氣再次噴射而出,
“有幾個臭錢就留著給自己買棺材吧!彆來煩姐!”
“你TM什麼意思?”男人登時怒極。
許舜玉正要開口,突然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捂著胸口就吐了出來。
一旁的男人見狀勾了勾嘴角,起了歹念,就要動手拉她胳膊。
剛伸出手,肩膀被人用力一握,隨即將他整個人往後一拉,他連退數步差點倒地。
“滾!”林秋垚麵色陰沉,聲音低啞,近乎從喉嚨嘶吼出來的聲音,眼神陰狠的瞪著男人。
男人見著眼前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人,瞬間有些發怵,冷切一聲就識趣的離開。
許舜玉剛吐完,對旁邊發生的事全然不知,酒精慢慢在身體裡揮發,她眼前突然一片眩暈,四肢渾然失去力氣,往一旁地下直直倒去。
眼神漸漸開始迷離,望向那黑暗低沉的天空,保存僅剩的一絲清醒。
她無力的躺在地上,突然咧出一絲嘲弄的笑意,她這一生可謂是跌宕起伏,眼看過上理想的生活,到頭來說沒就沒,也許這就是命,不屬於你的東西你哪怕靠彆人得到,也會輕易就失去。
正想著,許舜玉視線突然被遮擋,黑夜之下出現一張熟悉的臉,原本眩暈的世界在此刻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這張臉的下顎線線條流暢,鼻梁高挺窄小,整個五官立體的可怕,神情冷峻,眼神帶著逼人的壓迫。
她還從未以下往上的視角看人,可眼前這張臉即便這麼依舊帥氣。
許舜玉仔細盯著男人,眉頭卻突然緊皺。
這男人竟有幾分眼熟?
她又眯了眯眼睛打量幾眼,就見男人西裝革履,矜貴有型,一看就不是普通男人。
她一瞬打消腦海念頭,這麼有錢有型的男人怎麼會是她那窮酸前男友!
可是轉念一想,為什麼她喝醉後想到他呢?
林秋垚,一個在她生活中消失的十分徹底的名字……
他不會在出現在她的生活,因為她知道,他恨她入骨。
“死了嗎?”林秋垚瞥了地上的醉醺醺的女人一眼,嫌棄問道。
地上的女人頭發淩亂,妝容也因為方才嘔吐而失去平時的精致,即便是如此狼狽的情形,可她依舊美的讓人挪不開眼,整個五官都是挑著最精致的長,美的極具攻擊性。
一陣低沉熟悉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許舜玉大腦一瞬警覺,眼神聚焦,再次落到看著男人臉龐上,眸光飛快掠過無數驚恐之色。
這聲音?這樣貌?
她不是在做夢吧?
原本眩暈的神經在這一刻被劇烈衝擊以後已經無比清醒。
她嚇的緊閉雙眼,期盼著不過是一個虛無的噩夢,她怎麼會這麼巧在這個時候遇到前男友呢
見她忽然閉上雙眼,他冷冷諷刺一聲,“不是千杯不醉?”
熟悉的聲音再次刺入耳膜,許舜玉心裡突突跳動,躺在這地上,她的後背一瞬宛如被萬千根刺穿進肉裡一般難受。
第一聲是夢?那第二聲呢?
她一動不動躺著,閉著的雙眼不敢亂動。
隻求林秋垚對她置之不理,畢竟他應該恨她,不願意再與她發生糾葛。
畢竟好的前任就應該當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