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這樓下就有一家川味火鍋店。
程烈還來這吃過幾次,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還沒換老板。
老板娘一見到他們進來,先是熱情的招呼他們坐下,然後盯了程烈一會兒,有些遲疑
“怎麼看你有點麵熟,是不是來著我們這吃過飯呀,小夥子?”
程烈說:“十年前來過,你沒記錯。”
老板娘恍然大悟:“我說的嘛,我還沒敢認,怕認錯,看著你就眼熟。對對對,你當年是不是還染著紅頭發,然後戴著耳釘。”
老板娘說著說著又看向周湘雲:“這是女朋友還是媳婦呀?”
“我媳婦。”
“誒呦誒呦你小子真出息了,哪找這麼好的媳婦。”老板娘不住地誇讚。
周湘雲臉都紅了,“老板,我們點個鴛鴦鍋。”
“點清水的吧。”程烈說。
老板娘拿著筆在菜單上做了個標記“清水鍋一份”
等好不容易點完菜,老板娘款款擺步到櫃台之後,周湘雲才悄聲跟程烈說
“紅發耳釘男。”
“………”
程烈把筷子給她剝開放在碟子上。
“小、不懂事。”
周湘雲嗤嗤地笑了。
“誰是你媳婦啊?”
“誰現在跟我吃飯誰就是我媳婦。”
“切。”周湘雲白了他一眼,“滿嘴跑火車。”
程烈沒搭理她,周湘雲又跟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
“你還染過紅色啊?”
“我還染過綠的呢。”
周湘雲說:“我也想把這玩意兒染成綠色。”
“吃你的飯吧。”程烈拿起碟子“去拌調料。”
周湘雲說:“你給我調吧。”
“行,吃什麼?”
“一點麻醬,再加一點韭菜花、再加一點腐乳。謝謝。”
周湘雲把自己的碟子也遞給他。
程烈去拌調料的功夫,老板娘就把菜陸續都搬上來了。
周湘雲問老板娘:“大姐,您見著他的時候他什麼樣呀?除了染頭發戴耳釘之外,還有沒有彆的什麼?”
周湘雲對程烈所有的事都好奇。
老板娘想了想,說:“忘了,就記得他總自己過來一個人吃。”
“那他喜歡吃什麼呀?”
“誒呦。”老板娘歎了口氣“年頭這麼長了,這哪還記得呀。”
周湘雲道了聲謝,接過老板娘手裡的羊肉,放在桌上。
老板娘看著她,若有所思,最後說了一句:“倒是想起一件事,有一次他好像叫人給揍了”
“為啥這事會有印象呢,主要是當時大半夜的,店員收攤下班,他渾身是血,倒我們店門口,我們店員當場嚇得要報警。”
周湘雲問:“那後來呢?”
“後來?”老板娘皺了皺眉頭“後來他沒讓報警,又不讓我們送他去醫院,自己走了。”
周湘雲哦了一聲,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老板娘看她這樣,怪自己嘴太快,趕緊說:“小姑娘,你也彆多想,他也不是什麼壞人,當時他好像還在這附近有個建築工地乾過一段活,不過那地方現在早就不是工地了,是高檔小區。”
“他為了救一個工友,手指頭差點擱機器裡被絞斷了,這事兒我記得,因為他救過的人後來還來我們店裡找過他,不過那時候他已經走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周湘雲說:“謝謝你老板娘,這些事兒我都不知道。”
“害。”老板娘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把單子上最後一道菜劃掉,“誰還沒個年輕的時候。”
程烈端著兩個碟子從遠處走過來,周湘雲收下,看看他的那個
“這什麼?油碟?看著怪好吃的。”
程烈用筷子蘸了點,伸過去“嘗嘗?”
周湘雲抿了抿,讚不絕口
“好吃。我吃這個。”
程烈把自己的碟子跟她的換過來,看了眼桌上的東西
“想先下肉還是先下菜?”
“肉吧。”周湘雲答道“我就愛吃肉。”
程烈夾起羊肉卷,放進開了的鍋裡。
“你呢?你愛吃什麼?”周湘雲問。
“不許說都行。”
程烈抬頭看了她一眼
“魚。”
“魚?那你最愛吃什麼做法?”
“剁椒魚頭。”
“你這麼愛吃辣的啊?”周湘雲托著臉“那你為什麼不點鴛鴦鍋?”
“因為你不能吃。”程烈說道。
周湘雲垂眸,把燙熟了的肉都加到他碗裡。
“你多吃點。”
程烈覺得自從剛才他拿著調料回來之後周湘雲就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怪。
“你怎麼了?”程烈照單全收她的好意。
周湘雲楞楞地盯著程烈的手,她還真沒仔細注意過程烈的手上有沒有什麼舊傷,程烈順著她目光望過去,還是沒搞懂她在盯什麼。
“我看看你的手。”周湘雲把他兩隻手都抻過來,先看左手,再看右手,還真在大拇指根兒那看到一條深深的疤,和掌紋幾乎重合了,所以平常一般注意不到。
程烈自然地被她擺弄著,並沒說什麼。
“你這個傷,怎麼弄的啊?”周湘雲問道,語氣平平的。
程烈都快忘了這還有道疤了,他想了想,說“不記得了。”
“老板娘說了,這是你在工地乾活的時候為了救工友,差點被機器把手指頭絞折了留下的。”
“是嗎?還有這回事?”程烈真不怎麼記得了,他這些年經曆的事太多了,好多事都忘了。
“你還在這附近工地乾過活嗎?”
周湘雲放開他的手,又加了點肉給他堆到盤子裡。
“夠了。”程烈把肉又加給她“你先吃你的。”
“你還沒說呢,你還當過建築工人啊?”
“算是吧,給閻洪生的場子監工的。”
“他還開發房地產?”周湘雲覺得難以置信。一個鎮海的土財主,手居然還能伸到北京來。
程烈看出周湘雲很震驚,輕描淡寫的說:“他當然沒那麼大實力,閻洪生背後有人。”
周湘雲恍然大悟。怪不得幾次三番在北京遇著閻洪生跟陳行止他們同桌吃飯。敢情這後麵還有大佬坐鎮。
“誰呀?他背後的人?”周湘雲還真沒想出來誰有這麼大能量還能有這麼大膽子。
“你認識。”程烈瞅了她一眼,“陳行止。”
這下周湘雲徹底震驚了。
她看著程烈,她知道程烈沒在說謊,程烈從來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她。
可真當這名字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周湘雲還是震驚了好一會兒。
“陳行止是聖水的幕後老板。”
這句話像驚雷一樣在周湘雲心上炸開。
原來如此。
程烈在等周湘雲說些什麼。
可周湘雲什麼都沒說,隻是伸出手,緊緊握住他,程烈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反扣住她。
二人十指相握。
程烈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閻洪生。
程烈看了一眼,鬆開周湘雲,摁了接通。
“我說烈子啊。”閻洪生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地聲如洪鐘,中氣十足。
“你這一受傷,我實在是替你擔心,不行的話,就回來吧,閻叔這兒永遠有位置等著你。”
程烈笑笑:“用不著。”
“烈子,梁虹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可是哭的眼睛都紅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不管怎麼說,你們畢竟還有多年情分,這麼做,有些傷人了吧?”
“那是她的事。”程烈臉色陰鬱“閻洪生,梁虹這麼多年還願意聽你的話,你有什麼不知足的。”
閻洪生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烈子,可我要的是你聽話。”
程烈沉默了片刻
“閻洪生,養條狗吧,狗最聽話。”
閻洪生就喜歡程烈這種性子,讓他想到馴馬、訓鴿子、訓一切不聽話的動物帶來的快感,這種快感來自於征服和掌控,尤其是,他更喜歡把一個人的脊梁骨打折之後,再任由其生長,最後狠狠壓斷。
他對程烈,就是這樣的心情。
從程烈十八歲開始,他就在進行著這樣的實驗。
程烈和梁虹不同,梁虹是一開始就把靈魂賣給他換錢的人,程烈則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玩意兒,時而聽話時而叛逆,但終歸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可是這次,閻洪生的五指山有些撼動。
陳行止找了他幾次,閻洪生雖然跟陳行止私下有無數見不得人的勾當,但說到底,他對陳行止來說依然是個外人,倆人互相提防對方,都握著各自的把柄。
不過陳行止這次來找他的理由竟然是讓他解決掉程烈這個麻煩。
閻洪生不滿,他喜歡程烈喜歡得緊,如果不是程烈,現在江南下還不知道他是誰呢。
江南下可是絲毫不遜色於陳行止,閻洪生心中冷笑道 ,你想讓我吊死在你身上,我還就偏得再找一棵歪脖子樹。
閻洪生經過多方打探,才確定江南下的癖好幾何,是圈內知名“好男風”人物。不過像他這種人,見多識廣,一般人還真入不了他的法眼。
但好巧不巧,程烈還真不是一般人。
不隻有漂亮的外表,還有一個非常極端的個性。
開心時左右逢源,生氣時翻臉無情。
像江南下這種身在高位慣了的人,最渴望征服的就是程烈這類人。他們享受把眾生踩在腳底下碾壓的快感,但如果這快感得來的太輕易,又會覺得百無聊賴。
如何拿捏那個度,才是有機會獲得他們青睞的重點。
在這方麵,程烈簡直天賦異稟。
他那個性格,愛他的人能為他死去活來,不愛的人對他恨之入骨。
閻洪生這十年也就隻舍得把程烈送出去過這麼一次。
他時常想起程烈十八歲時候的滋味兒,那還是個少年,帶著憤怒、反抗,最後被暴力殘酷壓製的滋味兒,簡直讓他著迷。
這麼多年閻洪生床伴越找越年輕,永遠都是十八歲的少年,但都太聽話,太乖巧了,年輕是年輕,卻沒一個比得上當初的程烈給他帶來的驚喜和快感。
閻洪生食髓知味,才知良駒難求。
他怎麼舍得把這麼個好東西解決掉呢,陳行止未免也太想當然了。
尤其是,這中間還有江南下橫插一杠。
他閻洪生是商人,可不是慈善家。
不能因為捐了幾塊大洋,拿了幾個證書獎章,批了張人皮就真把自己個當成慈善家了。
就算要解決,也要等程烈再也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