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虹這輩子最羨慕的就是生來就擁有一切的人,而不是像她一樣,捏了一手爛牌,豁出去了能豁得出去的一切,以為已經打出了一手王炸,最後在這群人眼裡依舊是個笑話。
梁虹想起他們還在上高中的時候,程烈翻牆跑到網吧裡包夜。遊戲正酣時,自己找上門來,關了他的電腦,倆人一起坐在街頭抽煙吹風。
那時候程烈留著當時最時興的發型,梁虹嫌棄黑色襯托不出他的美,非要讓他跟著自己染成紅色,後來倆人一起染了個情侶紅。
程烈的紅發留了很多年。
梁虹想,也許那時候程烈對她真的是很好的。
她的嘴角勾勒出一個很慘淡的笑容,眼眶被風得有些泛紅。
“周湘雲,也許你真的比我更適合程烈。”
她止住潸然淚下的衝動,望向程烈。
“程烈,你不跟我回去也可以,可是閻老那邊,你總得有個交代,不然,你也知道他——”程虹止住了話頭,語氣中滿是擔憂。
“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你不用替我操心。”程烈說道,“有那個功夫不如回去看看青青和奶奶。”
“我已經給她們請了最好的護工,她們在鎮海要比北京舒服得多。”
程烈冷淡地說道:“梁虹,你還是不懂。”
不懂這世間的金錢、權力、地位是爭不完的。
臨了臨了,能真心為你哭過的又有幾人。
周湘雲伸出小拇指勾了勾程烈的衣角,程烈反手拉住她。
“咱們走吧。”
回去的路上,周湘雲還在想著梁虹的那句話。
終於她沒忍住,問程烈:“梁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哪句?”程烈已經記不太清了。
“就是那句,我更適合你那一句。”
程烈假裝深思了一會兒,然後斬釘截鐵地說:“不知道。”
“………”
“那你說的那句,又是什麼意思?”
“哪句?”
“你說我是你女朋友。”
程烈應了一聲,很坦然地說道“字麵意思。”
周湘雲聽了程烈的話,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
單身的時候,她以為的戀愛是那種追求、告白、昭告天下一個都不能少。
真到了她自己的時候,追求、告白、官宣,什麼都不用了,他就隻是說出這人是我女朋友,就這麼一句話,她的心都會跟著一動。
果然想象和現實是不一樣的,人和人也不一樣。
程烈見她半天沒出聲,問道:“怎麼了?不願意啊?”
“不是。”周湘雲說道,“隻是沒想到。”
沒想到的事情太多了,在她看來,程烈合該是那種一直漂著一直浪的人,這種人,對彆人承認你是我女朋友的時候,帶來的心理衝擊遠不是語言能形容的。
“程烈,我很開心。”
周湘雲打了個噴嚏。
程烈笑了,“不用太開心,糟心事兒還在後頭呢。”
能有什麼糟心事兒,她都認了,周湘雲想。
死之前還能遇著一段情,這個人又是她愛的,或許也愛著她,夫複何求。
她承認她就是自私了,明知道自己活不久,也想讓他在身邊停留一段時日。
“我不管那麼多。”周湘雲說道,“我也管不了那麼多。”
程烈讚成:“你這麼想也對。”
今日愁來今日愁,明日憂來明日憂
這世界上,他們能乾預了的事太少了,不如及時行樂。
周湘雲說:“我還是想帶你回四合院。”
程烈點點頭:“隨你。”
周湘雲說:“那個四合院對我的意義不一樣,爺爺奶奶對我說過,假如有一天,遇到個真心對我的人,就帶回來,我已經帶你去過一次了,不如你乾脆就搬進來吧。”
程烈沒仔細聽她後麵的話,就聽到一句“真心對我的人”,他得意地揚了揚眉:“周湘雲,真沒想到,你這麼肯定我呢?”
周湘雲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是。”
“………”
程烈看著她的眼睛,咳嗽一聲
“就住這吧。”
周湘雲說:“我也要住在這兒。”
程烈又點了點頭:“好。”
“我要跟你住在一塊兒。”周湘雲補充道。
“好好好。”聽著周湘雲直白又含蓄的表達,程烈不自覺地笑出了聲:“周湘雲,我不是聖人,還乾不出在一起住不在一張床上睡的神聖事。”
周湘雲臉紅了。
“我不是說…”
算了,周湘雲決定不如閉嘴,餘光瞥見他笑意盈盈的雙眼,驀地心就軟了下來,像是柳絲拂過湖麵,蕩漾起陣陣漣漪。
兩個人就這麼搬進了周湘雲爺爺奶奶留下的院子。
周湘雲把自己的臥室收拾出來,又添了很多程烈的東西,牙刷、杯子、睡衣、甚至連碗筷都買了成套的情侶款。
程烈有一次忍不住問道:“周湘雲,你以往談戀愛也樣麼?”
周湘雲想了一下,說:“不知道,你是我初戀。一想起這點我心裡就憤恨。”
程烈被豆漿嗆了一下,伸出手,做作地抹了抹眼睛。
“你乾嘛?”
“我感動。”
“無聊。”
周湘雲撇了撇嘴,把包子遞過去,“你再嘗嘗這個。”
“周湘雲。”程烈很認真的說,“我不是飯桶。”
早餐是程烈買回來的,回來的時候周湘雲還沒醒,等周湘雲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擺了滿滿一桌子。
周湘雲披著外袍,轉到程烈身後,摟住他的腰,很貪戀地在他背上貼了一會兒,然後鬆開手。
“程烈,我覺得,誰能夠被你愛上的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周湘雲用的不是我,而是誰字。
程烈挑眉,卻沒有糾正她
“知道就好。”
周湘雲吃不了太多東西,但是喜歡看這程烈吃。她從小就覺得,能看著愛人坐在自己麵前吃早餐,是一件特幸福的事。
如果那個人是程烈的話,那就不光是幸福,還十分養眼。
程烈被她盯得發毛,不動聲色地給她加了一個焦圈兒。
“多吃點啊。”
周湘雲拒絕:“吃不下了。”
“你吃。”她又給程烈夾了回去,“不能浪費糧食。”
程烈默默把她碗裡剩下的食物打掃了個乾淨。
周湘雲站起來,抻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嗬欠。
“程烈,我又困了。”
自從她跟程烈住在一起之後,程烈彆的都好說,就一件事,必須到點起來吃早飯,周湘雲又是個最愛睡懶覺的,鬨了幾通脾氣,見程烈不為所動,來回幾次之後,反而適應了起來先吃頓早飯然後再回去睡覺這個生活節奏。
在醫院照顧了程烈兩周,這幾天周湘雲才感覺到疲憊,每天吃完就睡,睡醒就吃,醒著的時間本來就少,跟程烈的相處時間更是不多。
一日三餐,除了早餐出去買之外,其餘兩頓都是程烈做。
每頓周湘雲都是困倦地在程烈的注視下吃完飯,然後打個嗬欠掉頭回臥室開睡。
留下程烈一個人在偌大的房子裡灑掃庭除。
程烈把垃圾袋係緊,扔到垃圾桶,又拿抹布把桌子擦乾淨,最後洗完手,抱著胳膊靠著牆,說道
“周湘雲,你覺皇啊?”
周湘雲張了張嘴,沒法反駁。
她走過來在程烈胳膊上蹭了蹭:“辛苦你了。”
“不辛苦,命苦。”
程烈挑了挑眉,挖苦道。
周湘雲笑了,眉眼彎彎,抬起手在他麵前晃來晃去“那今天我們出去吧。”
“彆彆彆,你還是去睡吧,不是困麼?”程烈歎了口氣,把外袍給她係緊了點。
“突然又不困了。”周湘雲眨了眨眼,又把程烈剛給她係緊的睡袍解開。
她一路低頭小跑進臥室
“我去換衣服!”
自從他倆確定關係之後,周湘雲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態,反而不願意在他麵前大剌剌地穿脫衣服了。
坐在梳妝台前頭,周湘雲看著自己蓬頭垢麵,還有些浮腫的臉,嚇了一跳。
隻是睡的多了一點,不至於這樣吧!
她拿出粉底液,跟塗牆一樣刷了好幾層,才稍稍滿意一些,又畫了個稍微煙熏一點的眼影,把腫眼泡蓋住,最後塗了個亮晶晶的南瓜色口紅。
周湘雲基本上屬於不會化妝的那類人,大學的時候立誌學化妝立誌了四年,彆人都從新手村進階到大神段位,而她的化妝技術就像她空白的戀情,依舊原地踏步。
她從衣帽間裡翻出一件雪白的大衣穿在身上,毛茸茸的領子襯得臉色更加白嫩。
周湘雲走出臥室,程烈的視線從俄羅斯方塊屏幕上轉移到她身上,又轉移到她臉上。
“你這,刮大白呢?”
程烈被周湘雲慘白的臉色震驚了,進而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周湘雲,我最佩服你的一點就是,你每次都能讓我刮目相看。”
“不好看嗎?”周湘雲其實也沒什麼底氣。
“不好看。”
直截了當。
周湘雲心理清楚,但嘴上絕對不服,“你要是化妝還不如我呢。”
程烈扯了扯嘴角,雙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又帶回到梳妝台前坐下。
“第一,哥天生麗質不用化妝。”
“第二,論化妝技術,咱就是說,這世界上應該也找不到幾個比你更差了。”
“自戀狂。”周湘雲忍不住吐槽道。
程烈就當沒聽見,無視周湘雲的抗議和一邊的卸妝棉,三下五除二拿著紙巾蘸著卸妝水給周湘雲卸了妝,又把化妝包裡的東西抖落在桌子上,瞥了一眼。
“你臉夠白的了,少抹點那玩意兒。”
周湘雲抗議無果,在鏡中窺見他認真的神色,突然就笑了。
“程烈,你知道我想到了什麼嗎?”
“不知道。”
“我想到西漢的時候,張敞畫眉的典故。”
“沒文化,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