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接到家裡麵電話的時候，她剛好到周銘醫院的樓下。

周銘不願意見她，那她就來找他。因為程念始終覺得，一段感情裡，如果沒有人願意主動，那這一段感情注定會失敗。

可現在的程念不知道，一段感情裡一直隻有一個人主動，一個人付出的話，這樣的感情最終也會走向失敗。

電話一直響個不停，母親和父親來電輪流顯示著。

程念最後還是接了父親打過來的，誰知道剛接通就是母親的一頓謾罵。

“程念！翅膀硬了是吧！”

“你要結婚的事情你老子我都沒同意的，你就這麼賤！”

“非要上趕著去！”

“哎喲，你夠了！”

電話裡又傳來了父親的聲音，許是程時將手機給奪了過去，然後程念又聽到了關門的聲音。

還沉浸在上幾句的罵聲中，緊接著父親的聲音就又傳來了。

“小念啊，你現在在哪？”

“在外麵和朋友逛街。”

應對家裡的問題，程念每一次都有充分的理由。

“你先彆逛了，趕緊回來一趟吧。”

“爸，發生什麼了？”

“電話裡說不清，總之你現在給我趕緊回來！”

隨後，對麵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程念就在樓底下站了一會兒，夏季裡的風是涼爽的，吹的她渾身輕鬆，剛才的謾罵也漸漸被拋之腦後了。

太遠了，這樣的罵聲幾乎是過去了一年多都沒聽到過了。

程念一直覺得自己以前聽得已經夠多了，再聽的話也不會有什麼巨大的反應，可剛才那一瞬她是真真實實的愣了一下。

心裡邊的疼那也是真實的，每一次都是這樣的，母親從來不問清楚緣由，隻要逮到她的錯誤，就可以什麼話都罵出來。

程念不想回去，就在醫院大樓下靜靜站著。

樓上剛做完一台手術的周銘換了衣服後就去樓道上透透氣，往樓下隻是瞥了一眼，他就看見了程念的身影。

一個多星期了吧，他沒有回去過。

程念倒是聯係過他很多次，但是他隻覺得煩躁就直接給程念設置成免打擾了。

現在突然看見程念的身影，周銘隻是有些錯愕，很快又反應過來程念這一來怕是來興師問罪的。

周銘剛掏出手機準備給程念發消息，就看見樓底下的人已經轉身走了。

原來不是來找他的啊。

*

“哐當。”

程念才打開家門，一個玻璃杯就精準無誤地砸向了她的腳邊，像是算準了她開門的時間。

“還知道回來！”

“這都幾點了！”

“我看你還是彆在外麵住了！程念啊程念，你怎麼就是這麼賤啊！”

“才回來一年啊，你就跟男人同居。”

“你就這麼上趕著去犯賤嗎！”

程念站在門口處，聽著來自母親的罵聲，麵無表情的抓住了幾個關鍵詞。

看樣子是知道自己戀愛的事情了。

按照母親的那種控製欲，怕是她又亂想了。

最初程念瞞著家裡的時候，就已經幻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到來。

畢竟母親一直反對她戀愛，卻總是熱衷於給她安排相親。

他們總覺得隻有他們看上的人，才是這一輩子值得托付的人。

“媽！”

“你冷靜點，我就隻是正常談個戀愛！”

“是不是在你眼裡，無論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這一年的改變，也都是你裝的嗎！”

程念也控製不住了，她壓抑了許久的情感，也終於是在這一刻爆發了。

從前，她隻當是母親心理上出現了問題，麵對那些謾罵，她可以不去當真。

就連她勸母親去看醫生的時候，不也是被亂罵了一頓。

如今，母親已經去看過醫生了，也配合治療了。

一年多了啊，他們的日子已經恢複從前那樣了，那種相互理解、互相關心的日子。

現在看來，都隻是表象上的平靜麼。原來，都是假的。

張晴不可置信地看著程念，三步並做兩步快速走到了程念的麵前，然後就是狠狠地朝著程念甩了一巴掌。

“啪！”

那是一記很響亮的耳光，打的程念耳鳴。

她的皮膚本來就是白皙型的，被這麼一打，臉上很快就顯現了一個巴掌印。

“你還有沒有良心啦！”

“我生你養你！這點事也管不得嗎！”

“老子連你要結婚了都不知道啊！”

“要不是秦慧今天約我們出去吃飯，我還不知道我生了一個這麼不要臉的女兒啊！”

“沒結婚就跑去和男人同居，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的！”

張晴在程念麵前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

看程念不為所動，她就直接坐在地上開始大哭了起來，那模樣像極了一個潑婦。

“嗚嗚嗚!”

“我這算是什麼命啊！”

“養的女兒從小騙我就算了，長大了也還在騙我！”

“你這樣還當老師，我看你就是被當年那個賤/人給教壞啦！”

“嗚嗚嗚！”

“不去破壞彆人的家庭就出去亂搞，是不是要等到肚子大了，才知道錯啊！”

程念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冷笑了一聲。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錯哪裡了，上學的時候，彆的同學都可以出去玩到很晚再回去，她呢？

她是有門禁的，隻要超過了十點鐘，就會被奪命連環電話催迫。

就算是長大了，成年了，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聽著她們的，要是敢有一點忤逆，就是他們的各種責怪。

相互理解？互相關心？

那些都隻是極小的概率，而程念卻因為這些事把這些在家庭中僅有一點的愛當作是父母對自己全部的愛。

每一次想要恨她們的時候，那些她們平日裡對自己的好，對自己的關心又像是瘋長的蔓藤一樣，在腦子裡無限攀爬。

所以現在看著無理取鬨的母親，程念隻覺得可笑。

父親呢？程念又看看程時，以前的時候，他還會站出來說說話。

自從那事情發生以後啊，她的父親也管不了她了，隻要自己不在張晴的麵前犯錯，那就是頂天的好事了。

程時看到了女兒投來的目光，隻是無奈的歎了口氣，搖著頭回了房間。

程念的心全都冷了，原來爸爸媽媽說的對她的愛都是表麵的愛啊。

她們從頭到尾愛的就隻有她們自己，隻要是做了讓他們覺得丟臉的事情，就可以對她這個女兒判死刑。

“是。”

“我就是賤，所以才會覺得你們是愛我的。”

“既然媽媽這樣恨我，那我就離你們遠遠的。”

“你們看不到我，就沒有人會讓你們丟臉了。”

“好！好得很！”

張晴突然就站了起來，她指著程念的鼻子。

“程念！我告訴你！”

“你今天要是敢踏出去這裡半步，我張晴從此以後就沒有你這個女兒！”

“你當真是不要臉啊！”

“今天人家的母親都找來了！嘴裡麵說的不就是你上趕著去和他兒子在一起的嗎！”

“你走！你走一個試試！”

“我倒是要看看，那個男人會不會要你！”

程念吸了吸鼻子，她已經在努力讓自己不要哭出來了。

腦子裡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周銘會要自己的。

就算是家人不要她了，家人嫌棄她了，周銘也不會不要她的。

“好。”

程念頭也不回的就走了，沒有任何的留戀。

這樣的家庭帶給她的隻有窒息，隻有無聲的疼痛。

程念有時候也會感概自己是怎麼在這種家庭裡生存下來的。

*

從家裡麵出去以後，程念也沒有回玉湖灣。

此刻，程念有那一瞬間後悔自己把房子給退了，要是對方出做的沒有那麼絕，現在還有個好去處。

程念走到了江邊，那是雲市獨有的一條江，一座大橋橫跨在上，車輛來來往往。

程念就站在圍欄前麵吹著風，閉著眼睛享受著現在的這一刻。

腦子裡雜亂的情緒也算是被吹走了。

程念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竟然生出一種從這裡跳下去，就能夠結束一切的可怕的想法。

卻也隻是一瞬間的想法，很快程念就把這種荒唐且不負責任的想法給趕走了。

“程念，你真笨。”

“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更何況死亡還是一件特彆痛苦的事情。”

程念對著一望無際的江自言自語。

電話鈴聲驟然響起，以為又是家裡麵打來的，程念看也沒看的就接了起來。

“我已經走了，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麵前了，你們還要怎樣啊！”

煩躁，特彆的煩躁。

而電話對麵隻是愣了愣，然後才淡淡出聲。

“程念，你在說什麼？”

是冷淡淩冽的聲音，是獨屬於周銘的聲音。

“啊，沒。”

程念不知道周銘為什麼會突然給她打電話，在程念的映像裡，他們現在還算是在冷戰中的。

畢竟周銘冷暴力她好幾天了，而她什麼都沒做，沒有大吵大鬨，也沒有耍小脾氣的學網上的人提分手。

每次她也都是安慰自己，周銘是太忙了，他現在是工作上升期，不能夠被外界的事物給打擾。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回來？”

“還在生氣？”

意外的，周銘會主動問出這樣的話。

程念隻是笑笑，原來周銘也知道她在生氣啊。

“彆氣了，你在哪，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