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吃飽喝足,這才注意到旁邊一桌的情況,兩男一女在玩猜拳,桌子下一箱啤酒,時不時拿出一瓶開蓋,氣泡在空氣中滋出水花,他們發出尖叫和爆笑。
因為發出的動靜太大,還遭到了其他顧客的投訴,老板娘過來提醒了一聲,他們依舊毫無收斂。
不知誰說了一句什麼,突然又安靜下來,好一會兒,傳來男生意味不明的聲音。
“彆回去了吧。”
帶著強迫的意味,另外一個也扯著嗓子附和。
前一秒還在嬉笑的女生突然停下來:“不行。”
“給你讓了這麼多瓶,不打算給點獎勵啊?”一群男生中的女生總是有著某種優待,就像剛才女生輸了猜拳卻被提出免掉懲罰。
“不行。”她語氣含笑,笑得有點勉強,“我要回去了。”
“回去乾嘛,我們大老遠跑過來,就喝幾瓶啤酒打發了?”男生顯然有些胡攪蠻纏。
王喬背對著他們,看不到再女生說了最後一句不行之後匆匆起身,而男生直接從她對麵走過來,一隻手壓在她肩膀上。
老板娘一直在注意到他們,這個時候也探過頭來,看到這畫麵就心道不好。
她的店子就開在大學城裡頭,平常來吃的也都是學生,萬萬不能發生什麼意外。
“姑娘想回去就先回去,你們下次再約好不好伐。”她看著四十來歲,卷卷的頭發盤起來,五官是大氣明媚的,隻是常年操勞顯得皺紋過分深重,眼下還笑嗬嗬地打著圓場。
“少管閒事。”男生惡狠狠地盯過來。
老板娘被唬住了。
另外一個男生本來就坐在女孩身旁,不知道什麼時候挪近了一些,兩個人將女孩的退路堵的死死的,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
季舒是個熱心腸急性子,能忍到現在實屬不易,看到這裡直接厲聲出擊:“你們要乾什麼!”
兩個男生聞聲看向季舒。眼神帶著幾分貪婪,哼笑一聲,盯著女孩問道:“你自己說,是要留下來,還是回去?”
女孩眼中閃過一絲難堪。
“我們能不能去其他地方?”
“喂!這種人你還和他們呆一起乾嘛?”季舒雙臂抱在胸前,不理解的同時十分憤怒。
王喬和喻青青一左一右將她拉住。
如果動起手來,她們肯定不是對手。
女孩穿著普通的毛衣開衫,黑色長發紮成一把,黑色鉛筆褲將她瘦削的雙腿包裹,臉蛋巴掌大小,五官十分輕盈,整個人有種弱不經風的感覺。
確實容易挑起人們的保護欲。
突然傳來瓶子碰撞的聲音,所有人的視線被吸引過去,隻見最裡頭的桌子上,靠牆趴著個男生。
他將手邊躺倒的瓶子拿起來,然後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一雙黑黢黢的眼睛落在他們身上。
也許是睡夢被打攪,他的表情說不上好,微皺的濃眉透著幾分冷冽。
“許一鳴?”男生認出他,麵色沉下來。
被稱作許一鳴的男生也看向他,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短暫交鋒。
“誰?”他對麵前人毫無印象。
男孩歪著嘴笑,放開壓著女孩的手,臉朝後背了一下,抹了把嘴角的啤酒殘液。
突然彎腰抽出一瓶新的啤酒,一隻手抓在瓶口下方,看著氣勢洶洶。
“你乾嘛?”季舒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王喬將她往身後拉,男生高大的身軀已經壓過來。
瓶身砸下的瞬間,一隻強有力的手從旁邊伸出來。
“好本事。”說著眸光一閃,男生的手劃了個圈,被緊緊禁錮在身後。
許一鳴再度用力的時候,他隻能通過不斷扭曲自己的身體緩解痛苦。
“滾不滾?”
男生沒有作聲,他的視線落在另一個同伴身上,可惜那個人已經嚇得噤若寒蟬。
他又發出痛苦的悶吭。
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字:“滾。”
“我滾。”
許一鳴冷笑一聲,鬆開手後退一步,男生沒站穩險些摔下,老板娘連忙把食材往旁邊挪,生怕被他玷汙。
女孩和那兩個男生前後腳離開,季舒還插著腰想喊住女孩,喻青青從一旁冒出來。
“放下助人情節。”
“尊重他人命運。”季舒氣鼓鼓地坐下,“我知道,可是,她明明就是受欺負,為什麼不敢反抗啊!”
“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樣強大的背景,順遂的人生,和正義的人格的大小姐。”
喻青青此言不虛。
她們都是成年人,每個人的生活環境極大程度決定了一個人的選擇,季舒這樣的大小姐自然有看不慣的底氣和實力,但剛才的女孩顯然懷揣著某種隱情,又沒有足夠的力量改變,旁人的貿然介入,不是拯救就是毀滅。
許一鳴對她們的對話充耳不聞,一語不發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隻是抬頭的時候正好對上季舒投來的好奇的眼神,他輕飄飄地移開視線,扣下帽衫又趴在了桌麵上。
好拽。
三個人的心中不約而同地冒出這兩個字。
吃完飯後回到宿舍,王喬洗漱完就爬上了床,這些天她白天打工太累,晚上幾乎是沾枕頭就睡,隻聽到喻青青模糊的聲音;“喬喬,我把這幾天的工錢發你支付寶了啊。”
她囫圇應了一聲,便徹底沒了知覺。
大一的課程總是排得很滿,季舒請了人代課,喻青青則一直賴在床上。
為了能有時間吃個早飯,王喬最終還是決定獨自出門,不過走到食堂又沒什麼胃口,決定還是去便利店買點麵包牛奶。
她發現了從小最喜歡吃的江米條,不過放在貨架的最上麵,墊起腳都很難拿到。
一個沒站穩就往後倒,撞進一個溫熱的胸膛,冷冽的香味若隱若現。
“對不起。”她連忙彈開,轉身對上男生溫潤的目光。
“需要幫忙嗎?”
宴玳默不作聲地在她身後站了有兩分鐘,看她搖搖晃晃地墊起腳,稍稍彈跳卻隻能打到底下的塑料價格牌,又猶豫地看向收銀台的位置(沒有人看店,隻有一個自動收銀台在旁邊亮著屏)
最後依依不舍地再度抬頭。
可以想象,如果現在麵對著她,被那樣一雙無比渴望的眼眸望著,他全身細胞會如何沸騰。
“需要嗎?”見女孩怔怔地看著自己,他難得有耐心地再次問候。
王喬回過神,哦哦兩聲,往旁邊走了兩步,給他騰出位置:“謝謝。”條件反射地想在後麵再加個哥哥,但轉念一想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上次在奶茶店這麼喊隻是為了少些誤會。他們充其量隻算比陌生人熟悉一些,更何況像宴玳這樣的人物,應該很反感彆人亂攀關係。
宴玳把江米條拿下來,是他不會吃的油炸食品。不過想到女孩剛才的舉動,又無端冒出幾分好奇。
“喬喬喜歡吃這個?”
王喬從他手中接過江米條:“以前喜歡,好久沒吃了,嘴巴饞。”
宴玳挑了挑眉。
王喬注意到他手裡隻拿了瓶百歲山。
她猶豫道:“可不可以再拿一包?”
如果可以,宴玳不介意把貨架上的江米條全給她拿下來,事實上他也是這麼做的。
他又拿了一包下來,將手搭在貨架上,低頭對上王喬的視線,彎著唇角溫柔詢問:“還要什麼嗎?”
他的下顎線十分分明,鼻峰和眉骨都高高聳起,臉頰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和棱角,皮膚在燈光的照耀下透著亮眼的白。
即使是王喬這樣的仰視角度,依舊是無懈可擊的容貌。
再加上他這樣溫柔的笑容,似乎無形之中懸掛了一張鋒利的鉤子,饒是再堅硬的外殼也會繳械投降。
王喬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她捧著兩袋江米條,又拿了兩瓶酸奶,視線落在一旁的烤箱裡。
斟酌了一下,她猶豫開口:“你吃了早餐嗎?”
宴玳疑惑地看過來。
他常年不吃早餐,適當的饑餓感能讓他的大腦更加清醒。
“不怎麼吃。”他如實回答。
王喬快速地結好賬後,特意拿了兩個袋子,將一袋江米條和酸奶放進去,小心翼翼地遞給他。
“早餐還是要吃點墊墊肚子,不要因為現在年輕就不重視自己的身體。”她沒忍住多說了一句,以前高中的時候她為了省時間不吃早飯就落下了胃病,所以現在稍微不注意點就胃痛。
女孩一張剝殼雞蛋似的小臉立體精致,看向他的眼神透露出關切。
和宴玳這種刻意表演出來的不同,王喬的語氣和神態都真實無比。
宴玳說不出現在是什麼心情。
一種陌生的愉悅和興味爬上心頭:“嗯好。”
這語氣中夾雜些許揶揄,可男生笑臉盈盈又具有十足的迷惑性。
宴玳的態度明顯不放心上,王喬皺起眉頭: “不吃早餐不僅對胃不好,還可能導致膽囊結石。”
這樣一板一眼的回答讓宴玳始料未及。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人從來不吃任何油炸食品,牛奶隻喝純的。
王喬送的兩樣東西都精準踩雷。
宴玳看了一眼,並沒有伸手去接,還以為他客氣,王喬一鼓作氣直接把東西塞進他懷中。
這一幕剛好被路過的江充看到,他吹著口哨吊兒郎當地走過來,眼神在王喬精致的臉蛋掃了一眼。
“喲”了一聲:“宴哥大早上就忙活上了。”
王喬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通過江充那不懷好意的眼神也能看出他心中的想法,大概是把她看成了宴玳眾多追求者之一。
她裝作不懂,擺擺手,露出一個微笑:“那我先走了。”
然後不等宴玳作出任何回應,直接轉身混入行色匆匆的人流。
“還看呢?”江充覺得奇怪。
宴玳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告白送禮已經不是件稀罕事,不過像今天這樣,被送了加起來不到二十塊的東西,就盯著人家背影一動不動,實屬詭異。
他眯著眼睛打量著不遠處趕路的女孩,“長得比你那個女朋友好,看著性格也不錯,又高挑,怎麼你真看上了?”
宴玳的視線收回來。
指尖透過塑料袋摁在硬硬的江米條上,另一隻手被冰涼的酸奶凍到發紅。
他答非所問:“我們很熟?”
“不熟嗎?”
他們從小就見過麵,逢年過節被長輩們拿來比較,不過自從宴玳考上清大的少年班後,江充的比較對象就換了一個。即使如此,他們之間的聯係仍然不算少,比如他們都在清大計算機係,都是宜京市有名的富二代,無論是家族聚會還是朋友聚會都能看到彼此的身影。
天之驕子總是記不住身後的人,江充對自己被無視這件事情很快欣然接受。
他想起來:“對了,你分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