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台風持續時間不短，霽月買的那班最近的航班次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延誤，等到最後雨過天晴終於可以飛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在這三天裡，還發生了一個烏龍。

在機場第一次給她發信息告訴她航班由二十四號下午延誤到了二十五號清晨的時候，她以為這就是最終登機時間了，在收拾好東西以後，在二十四號的下午把機票延誤信息發給了周向西。

雖然她並不希望讓他送，可在京市，她沒有多少熟人，大哥和二哥，一個飛杭城出差，一個飛高原拍戲了，留在京市的隻有周向西一個人。

她可以自己打車去機場，但以周老爺子的性子，必定要看著她上了周向西的車才放心，所以這趟車不蹭也得蹭。

事實也正如她猜的那樣，走的那天，周老爺子親自送她出門，周向西的車停在院子門口。

在霽月想自己是坐後座還是坐副駕的時候，周向西已經從車上下來了，一手接過她那聊勝於無的行李，扔到後座，又拉開副駕車門。

這下沒得選了，她側身彎腰進了副駕。

車窗搖下來，老人家還站在原地。她跟周老爺子揮手，“爺爺快回去吧，早上冷。”

周老爺子隻是笑，“爺爺身子好得很，不怕冷。”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個每次甜甜地叫著他爺爺、站在院子門口送他去公司的小姑娘，一轉眼就變成了大姑娘，變成了他拄著拐杖送她遠去，雖然是戰友的孫女，但他始終把她當親孫女，一想到上次她回來已經是兩年前就心如刀絞。

周老爺子舍不得霽月，也可能是舍不得自己那已經逝去的光輝歲月。大壽過後，家裡空得隻剩下他和老阿姨，前兩天的熱鬨恍若一夢，醒來隻剩下傷感。

車子要開出去了，周老爺子又板著臉提醒周向西，“開車開慢點，路上還很滑，記得開車燈。”

周向西“嗯”了一聲，但顯得有些敷衍。他瞥了一眼副駕，見她已經係好安全帶，就一腳油門嗡地開出了院子，完全把老人家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台風過境後的道路，難掩狼狽的痕跡。天色尚早，雲層仍舊很厚，壓得整座城市都陰沉沉的，她低頭刷手機，順便回複郵箱裡的一些消息，正回著就聽見周向西的手機響了起來。

車載電子智能屏幕上顯示出來電人，是二哥周星塵。

周向西直接按了車載接聽，於是周星塵的聲音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回響在了整個車裡：“爺爺剛剛給我打電話，你知道他問我什麼不？”

紅燈了，周向西放下一條手臂支在窗邊，懶懶問道：“什麼？”

周星塵笑：“他說，從報紙上從網上看到我談過的女朋友都好幾個了，什麼長發的短發的紅發的黑發的，讓我總得帶一個回來看看吧？”

果不其然，周向西從唇齒間發出一聲笑，像是嗤笑。

周星塵大概在那邊拍戲化妝，因為聽見身邊有人輕聲說“周老師麻煩把臉抬起來一點兒”，他似乎伸了個懶腰，“大哥指望不上，就開始指望我了……嘶，這怎麼行？我還想再多玩兩年呢。”

周向西還沒說話，周星塵又道：“所以弟弟，我跟大哥就都靠你了，大哥他不近女色，我是太近女色，你嘛正正好好，趕緊談一個帶回家讓老爺子安心。”

霽月坐在副駕，依然低頭看著手機，手指滑動著屏幕，聽見周向西慢慢回了周星塵一句：“我現在自顧不暇了還談，談合同還是談文件？”

“彆跟我在這裡雙標，”周星塵道，“當時你創業初期忙得腳不沾地晝夜顛倒的時候，你不是正談得火熱？我問你怎麼做到的，你跟我說工作和生活要分開，結果現在你又跟我來這套……”

二哥的話說到這裡，霽月的手指已經開始發僵了，因為當時周向西創業初期，和他談得火熱的人就是她，雖然二哥可能不知道此時此刻周向西車裡還有她，可能也不知道他開的是車載音響，聲音全方位無死角環繞。

果然，周星塵嘴快：“全家就老爺子不知道你跟月月談過，如果你們當初沒分手，以老爺子的催婚速度信不信你們現在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霽月：“……”

周向西冷笑：“……”

他剛要掛電話，周星塵卻忽然在電話那頭歎了一口氣，“上次你不是和大哥來探我的班麼，你問我那個跟我搭戲的女三號叫什麼，我當時就很奇怪，說你這麼個對女人不感興趣的人，怎麼會突然問她叫什麼，後來有一次我坐在那兒休息，往旁邊一看，發現她側臉長得是真像月月啊，你說你要是忘不掉放不下，為什麼當初……”

“哢”，電話被掛斷。

周向西按斷的。

車內開的空調溫度不低，原本是一個舒適的溫度，可霽月的手指已經變得又僵又冷了，她想繼續處理郵件以遺忘剛才聽到的事情，但手指卻不聽使喚。

周向西開了窗，一陣蕭索的秋風瞬間灌入車內。

等紅燈變綠燈的時候，她抬頭瞥了一眼，瞥見他撐著額正看著窗外，風吹起額前又黑又短的碎發，眼底一片漆黑的墨色，辨不清情緒，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到了機場，才發現航班又被延誤了，被延誤到了今天下午。

短信其實已經發到了她的手機上，可因為剛才周星塵的那通電話，讓她完全分了心，所以沒有注意到短信。

這實實在在是個烏龍。

正一籌莫展之際，周向西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改了班次後的時間表，輕輕“嘖”了一聲後，“送你回去先。”

這次，她著急地開口：“我不想回去，我在機場等著吧。”

一個是來來回回太麻煩他，另一個是她覺得在哪兒呆著都一樣。

他睨了她一眼，毫不留情道：“要是又延誤怎麼辦，延誤到明天早上，你就在機場睡一晚？”

“都可以。”她很輕地抬了一下肩，“也不是沒睡過。”

但這話似乎把周向西弄得很不爽，他拎著她的行李，轉身大步流星就往機場外走。

她不得不小跑跟隨，“你去哪兒？我不回去。”

“去我公司，”周向西走得很快，語氣冷淡，“那邊有吃飯休息的地方，正好我也要回去開會，等時間到了再送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