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去看監視器，”陳越鳴長呼一口氣，架著路瑩的胳膊往上提了下。

“嗯……”路瑩依依不舍地把人放開，“我妝花了嗎？”

陳越鳴低頭看了看，“還行吧，但肯定得補。”

路瑩點了點頭，扶著他胳膊借力才勉強站起來。

剛才哭的太投入，腳都有點麻了。

“就這，”鄔成光指著監視器，“這眼神太狠了。”

他說著看向路瑩，“你看著好像要把他殺了。”

路瑩心虛地把目光往旁邊移，陳越鳴一笑，“確實挺該死的反正。”

鄔成光瞪了陳越鳴一眼，又轉過頭去對路瑩說，“你想，阿嬌幾乎是最了解劉徹的人，難道真的看不到劉徹在這個階段對她的情感上的放不下嗎？她說這些話除了真的生氣以外，其實還有一點是想印證兩個人的感情是不是真的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了。”

路瑩點了點頭。

鄔導雖然喜歡大男子敘事，但這話說的也有點道理。

“咱們能達成共識的是，阿嬌是個有政治眼光的人，所以她對自己的作用其實很清楚的，”鄔成光繼續道，“但劉徹是她的初戀啊——十幾歲到二十歲，朝朝暮暮相對的人隻有彼此。而且劉徹登基之前，他唯一的儀仗就是館陶，他敢做一點忤逆你的事嗎？或真情或假意的，那都是把你捧在手心裡捧了十年的男人，你能狠到這個地步？”

路瑩長歎了口氣，“我下一遍收著點，導。”

鄔成光滿意地點了點頭，“還有小陳，你有點太‘正’了，你這個時候來見阿嬌是有點問心有愧的，你心裡明明都已經計劃好了廢後這一步，你還承諾她，說‘不會動你的位置’，你說話的時候還要再心虛一點，這樣才能叫阿嬌看出來你在說假話，她才能更絕望——甚至，她有可能會想要順從你廢後的意願去做些出格的事。”

陳越鳴揉了揉眉心，“行，我再不當人一點。”

鄔成光被他這話說的笑起來。

這其實很妙，他想要青年劉徹就是一個明明滿腹謀劃，還是不是被情理牽絆的形象。等到後期……這人已經完全被王座腐蝕殆儘，成為了自己都不認識的樣子，徹底被利益和目標驅使。就是得有這種對比，戲劇的張力才能鋪展開，電影才好看。

關於劉徹和阿嬌之間的戲份，現在出現在監視器裡麵的和最初的劇本相比較已經有很大的變動。

早在圍讀的時候，路瑩和幾個女編劇就提出過，阿嬌這個角色其實可以更加有血有肉一點，有思想的阿嬌一定比單純的小百花更加有趣——作為後期武帝的“白月光”的形象也更能立得住。

一個掌握天下的人會因為什麼對一個封建條件下處於地位劣勢的女人欣賞、愛慕、念念不忘呢？

如果僅僅是因為美貌和對方對自己的愛戀，那未免太淺薄了點。

多次改版之後，現在的“戰鬥版”阿嬌也逐漸成型。

當時路瑩說的一些話有些觸動鄔成光。

雖然是封建背景之下的敘事，但女性作為在史書中被剝奪了思想能力和敘事權利幾千年的存在，其在當時的背景下，究竟能做出怎樣的反應，在事實上是一個空白——這是其一。

第二點，也是更重要的在於，電影是現代藝術，片子播放出來，是在給當代的觀眾們看。曆史的潮流就是日趨平等，如果在塑造角色的時候對男性角色精雕細琢，而對為數不多的重要女角色也隻選擇一種平鋪直敘的模板定式，對整個作品來說，是否也並不好？

“也許《未央宮》的受眾的確是男性比例占優，而男觀眾們在看電影的時候的確少有這方麵的考慮，但女性觀眾們也會走進影院啊，”路瑩說，“難道鄔導就願意為了這種角色塑造上的‘偷懶’而放棄另一小半的觀眾嗎？”

當時不少人都認為她是為了給自己加戲在詭辯。路瑩說話之前也考慮過這些事情流露出去會不會造成自己的名聲進一步崩塌……但是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既然做了工作，就是為了劇好，如果能做而不做，她一定會後悔。

好在，已經在電影市場上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鄔成光知道小姑娘說的不是虛話。

這些年風向的變化讓他也不知多少次地審視自身。近年的幾部電影在上線後的確得到過女性角色過於扁平化的評價，他也曾以為這無傷大雅，但在仔細思考過才發現，路瑩的話沒錯，不論主角是男性還是女性，在塑造故事的過程中，他們早習慣了扁平化的女性角色，吝嗇於表現出女性角色的思想——這就是在偷懶。

鄔成光在會上讚了路瑩一句，換來小姑娘一句“鄔導，要麼說您是國際大導演呢，您有這種高瞻遠矚的戰略性眼光，肯定會長紅不衰的！”

給鄔成光連他一眾老同事弄得哭笑不得。

隨著《未央宮》開機以來的路透劇照不斷流出，討論的聲浪逐漸增強。有人覺得鄔成光老了，隻能用些老掉牙的題材炒冷飯。從《九城》開始鄔成光就用了不少有爭議的新演員，已經是在蹭流量博眼球，是強弩之末。也有些人覺得眼下電影市場行情低迷，鄔成光求新求變，也許真的能做出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路瑩作為一個小角色，討論量遠遠沒有鄔成光攢來的影帝、大花們高，再加上“出軌門”事件經過餘錚自己團隊的幾番折騰，又牽扯了圈內不少人，觀眾們對其的興致早就疲軟，也就更懶得繼續揪著這件事罵路瑩。

然而，就在無人在意的互聯網角落裡。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超話的訪問量正在緩慢爬升……

[置頂]

【思路打開超話】

給所有走過路過的寶子們安利我們冷門產品思路打開：陳敬思×路瑩

是年少相知的校園情侶也是攜手奮鬥的娛樂圈打工人！

[圖片][圖片][圖片]

從五年不同台到一年兩搭！我產在無人知曉的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麼[壞笑]

嗑到就是賺到，不要錯過！！！

【啊？這倆人竟然認識嗎？感覺完全不搭啊。】

【倆人是電影學院同班同學，他們班風水不錯，出了好多明星，放張畢業照：[照片]】

【震驚，感覺次元壁破了】

【樓上彆著急震驚，他們是校園情侶哦，當時很多人都知道。】

【隻是關係好吧，能石錘在一起過？】

【當我拿出這張照片，閣下又該如何應對？】

【[照片]】

照片裡陳越鳴一身比賽服，脖子上掛著冠軍獎牌，左手夾著籃球，右手……

【這真不是P的嗎？還是我瞎了，路瑩坐在陳敬思肩膀上……這樣太超過了吧？！】

【這真沒法洗，也太曖昧了吧我說。】

【路過嗑一口，過期糖竟然這麼甜！】

【我的媽耶！！！剛打完球賽的小夥子渾身都是汗！應該捧獎杯的時候他把他心愛的女孩捧在肩膀上，肌膚之間就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她的大腿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脖頸上血脈的搏動！！！】

【樓上老師會寫多寫（五體投地）】

【太太！餓餓！飯飯！】

當時路瑩本來是想去興師問罪的。

畢竟陳越鳴背叛表演係被掛牆，自己班的戰士們一敗塗地的同時，他還在戰場上拚殺得火熱。

誰知道去場地邊上看了五分鐘就淪陷了。

路瑩不得不承認，陳越鳴這種實力，讓他留在自己係裡絕對是暴殄天物。

一個三分命中，陳越鳴保持著投籃的姿勢看到了人群裡的路瑩。

他的姿勢維持得久了點，過去跟他擊掌慶祝的隊友順著視線看過去，瞬間場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哨聲。

路瑩眼看陳越鳴笑起來，自己臉上止不住的發燙，胸口也怦怦跳。

他們原本交集不多，隻是上個學期末一起主持了新年晚會，從此就到處被調侃般配。路瑩寒假時候進了個組，學期初沒能趕回來，陳越鳴就幫她開了幾個班長例會，傳達學校的指令。一來二去兩個人聊熟了，不時地在微信上分享點生活，也會和朋友們一起約個飯、打個本什麼的。

二十歲的年紀，都對彼此有好感。

當時路瑩隻是覺得和他相處非常舒服，也許陳越鳴亦然，兩人彼此默契地保持著親近又不越線的好朋友關係。

說實在的，因為父母的原因，年輕的路瑩對親密關係有些懼怕。

她從沒和陳越鳴說過，但不知怎麼的，他好像也能看出來。也許是因為最開始一起工作的時候她下意識地躲開過他不小心的觸碰，也許是一起出門的時候他聽到過自己和家人不太愉快的對話。

他們一起看過電影卻沒牽過手；一起看展覽、逛公園，陳越鳴可以一路背著她的包；打本的時候因為角色，他看著她的眼睛深情地叫過“老婆”，朋友們都在起哄，路瑩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快要抽搐的心跳，卻沒回應什麼，隻是轉過了頭；他們一起坐過山車，走下來的時候路瑩覺得還在漂浮，根本分不清方向，陳越鳴抱著她等她站穩，他的手很大，握著她肩膀的時候那麼有力量，但也會在走出場地後放手，隻是慢她一步隨時保護。

簡陋的頒獎儀式結束，所有人都在拍照。

路瑩看著球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也沒忍住拿出手機來。

鏡頭裡的人毫無預兆地轉過頭來，他們隔著屏幕對視，路瑩心跳漏了一拍。

“班長！”陳越鳴仰頭叫她，“咱倆拍一張啊！”

路瑩按下快門，收了手機，朝他走過去。

陳越鳴的笑逐漸放大，他把自己手機扔給抽空來看比賽的許笑升，從地上抱起籃球。等著小姑娘站到自己身邊。

“你倆這太靦腆了，”許笑升拍了兩張，對陳越鳴說，“看來咱們陳兒這力度不夠，怎麼還沒把你班長追到手啊！”

周圍全是起哄聲，路瑩耳尖發燙，伸手去擋臉。

“班長！陳越鳴是不是追你追的不認真？跟兄弟們說，好好給他上上課！”

周圍籃球社的人也都開起玩笑，跟著陳越鳴叫路瑩“班長”。明明都不是一個係的，好多都比他倆大不止一屆！

“路瑩。”

陳越鳴忽然低頭，路瑩耳邊響起他的聲音。

她轉頭看過去，兩人視線相撞。

“能抱你嗎？”

他說完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她，喉結上下一滾，給路瑩看的口乾舌燥，頭頂冒煙。

“嗯……嗯，”她點了個頭。

下一秒就見陳越鳴倏地蹲下，再下一秒自己已經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