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麼嚴重,”路瑩手上突然變得很忙,但其實不知道在忙什麼。
“電影好看我收藏來看看,不行嗎?”
“你問陳敬思自己,他都沒法短時間內回想起來自己演過這麼多電影吧!”鐘心無語,“你不是說你倆沒談過嗎?都多大年歲了路瑩?你怎麼還玩小孩初戀情節那套啊!”
路瑩:“跟感情沒關係,我追星還不行麼?我就是單純欣賞陳越鳴的才華。”
鐘心冷笑,“追星的人也不會在網盤裡專門建文件夾保存電影,還刷成‘最近常看’。”
路瑩:“那是因為這些片子都質量高,要會員用券才能看,我沒錢才找資源的。”
鐘心咬牙,“他的電影哪一部你沒包過場?勒緊了褲腰帶吃泡麵也沒落下過一次,你現在是窮了點,但是還差這點錢嗎?”
兩人相視,路瑩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她又歎了口氣,轉而抱住鐘心的胳膊。
“真的不是念念不忘什麼的……”她聲音很低,“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人無法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對我來說,陳越鳴這個人他就是我最年輕最開心的時候的一個縮影。”
路瑩:“我是個很脆弱的人,如果不是必須要站起來,我想永遠都躺著。但是在不得不站起來的時候,就用一些美好的回憶充當欺騙餐,提醒一下我自己人生也不是全然悲慘,眼下的苦痛隻是暫時的。”
路瑩:“有的時候我的腦子不受我自己控製,我止不住地想如果當時我父親沒有出事,我是不是就能和陳越鳴在一起,我不用過現在的生活,也不用遇到這麼多爛人。也許日子會過的難一點,但他是那麼好的人,也許很艱苦的日子也可以過的很開心。”
鐘心沉默,投影上路瑩選的韓劇正好配上了一段好傷感的BGM,給她聽得難受。
路瑩:“我知道這樣不對,行為甚至類似夢女,但是我戒不掉啊,這種幻想是我證明我還在生活的一種手段。”
“現在想想,也許是因為太久都沒開心過了,這幾年我從沒休息過,一個戲到另一個戲,我太怕我演不好失去工作,我把所有的情感都投注進去,我認真成為每一個人,”路瑩說著,眼眶又變得酸澀,“時間久了我就……有點不知道我自己是什麼樣了。”
她說著輕笑一聲。
“我知道我所有角色笑起來、哭起來、生氣起來應該是什麼樣?但我自己呢?”
“路瑩……”鐘心去摸路瑩的下巴,摸到冰涼的濕意。
路瑩:“以前我還沒意識到,直到去年見到陳越鳴,發現我和他說話的時候竟然能這麼陰陽怪氣。前兩天對餘錚發火的時候也是,我用電話和他罵臟話,那個時候的我更陌生——我什麼時候這麼硬氣了?”
路瑩:“我有點不太了解自己了。不得不用力去回憶幾年前的我,我想也許那個是我本來的樣子,但現在恐怕也和當初相去甚遠了。”
“路瑩,”鐘心抱緊了她,“彆想太多,你隻是太累了。”
路瑩把頭埋進她肩窩,感受從她身上傳來的溫暖。
鐘心:“我們認識也快五年,我自認還是挺了解你的。”
鐘心:“你在我這一直都沒有變過,你一直都是特彆柔軟,特彆真誠的人。”
鐘心:“有些時候也許為了一些東西不得不妥協,但是一旦觸及底線,你從來都不會彎腰。你一直都是很硬氣的人,不用擔心把自己丟掉了。”
她們認識的時候路瑩剛剛從重病中脫離。
沒有戲約,隻能去上一些綜藝。
她那個時候太瘦,卻帶給鐘心一種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不論是什麼都敢嘗試,隻要有演繹的機會,就用儘全力展現自己。直到認識久了鐘心明白她行為背後的迫不得已,但仍為她的堅韌而折服。
“男人也好,過去的生活也好,沒什麼值得咱們攥住不放的,”鐘心說,“你想要的就去追,想愛的就去愛,你現在就很好,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
真好,路瑩想。
可是她很累了。
以前她願意走九十九步,現在連一步也很難。
“??? ?? ?? ? ??? ?? ?? ?? ??? ? ?? ?????(在你所擁有的一切中,我是最容易放棄的那個嗎?)”
投影上的韓劇播放到分彆的虐心時刻,男孩無法理解女孩的決然。
“??, ?? ??? ? ?? ? ????(不是,是我能放棄的隻有你一個)”
……
鮮血蜿蜒而下,陳越鳴眼前蒙上血色。
他身前是屍橫遍野,身後亦然。
皇城之內,雕梁畫棟,滿眼錦繡已化作觸目驚心。
“公子,”身後傳來呼喚,陳越鳴回頭。
“勝負已定,今後——”
“主公,”陳越鳴打斷他。
他身上各處傷口流出的血逐漸彙集,點點滴滴落在地麵上。
“我主已死,”他道,“護送主公到此,總算……不負所托。”
他回頭,鮮血斑駁了他年輕英俊的麵容。
視野之中,他從白山黑水的山門中出走,來時的夥伴都已經倒下,所有人用命托舉出一個人,他已經看不清那人的麵容。
陪他出生入死的刀掉在地上,多少次瀕臨絕境,他握刀的手都沒有放鬆過一刻,從他拜入師門那一天開始,刀就像他的命,刀在,人才在。
是明君還是暴君,救世主還是殺人魔,他看不清,也無暇再看。他想,既然是那人選定的,就這麼一條路,走到黑吧。
許笑升向前一大步,伸出的手沒能握住任何東西。陳越鳴的身影在他麵前轟然倒塌,聲響在無儘寂靜中震耳欲聾。
“咚。”
最後一個特寫鏡頭,給到年輕的君王尚不能冷酷的麵孔。
鏡頭拉遠,伏屍百萬之中,僅餘一人站立。
“哢!”
“殺青了!”
許笑升扶起地上的陳越鳴,兩個人流著淚抱在一起,大力拍了拍彼此,又一起去攙扶地上的群演們。
這個殺青片段順應各個機位的需求已經走了三遍,還是令人動容,場中許多人都還帶著眼淚。
“咱們《碧海潮生曲》殺青啦!大家辛苦!”副導演拿著大喇叭喊,聲音很是激動。
這部電影的拍攝周期太長了。為了追求極致的武俠風格,把最真實的武打動作呈現在熒幕上,整個劇組的演員提前一年就開始練習武術,一進組就在深山裡關了半年,每天除了練武就是排練武打片段,從開機到現在已經一年有餘,中間隻休了個春節,剩餘時間幾乎所有主演都持續保持在角色裡的狀態。
“小陳,”導演走過來拍陳越鳴的肩膀,“前途無量。”
“好家夥,導演,”陳越鳴笑著抹了把臉,“您這是要把我誇上天去。”
“劉導都說了你就接著,”許笑升走過來,“怎麼樣劉導,當初我就跟你說了吧,用我師弟就對了!”
劉導笑得眼睛都快沒了,這戲最初定的男二號在開機前半年因為法治問題塌了個徹底,臨時找人的過程中他的男一號許笑升和老朋友鄔成光竟然推薦了同一個人。
那時候陳越鳴剛從上部特種部隊的組裡麵出來,從身材到氣質沒有一處不合劉導的心意。
就是膚色黑了點,但是在雲霧籠罩的山裡呆上半年怎麼也養回來了。
這可絕對是塊美玉啊,劉導心裡美滋滋,他手裡可還有大把的好想法等著這年輕人給實現呢。
“全是劉導和師哥帶著我,”陳越鳴說,“這機會太難得了。”
“孩子,你這條路好好走,大把的機會在後頭呢,”劉導又拍了拍陳越鳴,就被副導演叫走了。
許笑升捧著花過來和他拍合照,“這次回去能歇幾個月嗎?我們家尹導還說要找你吃飯呢,我看她好像看上你了,想合作。”
陳越鳴笑著和他比耶,“尹導找我我肯定去啊,就是可能回北京呆不了幾天,馬上又進組了。”
“我知道了,”許笑升道,“剛聽說鄔導有個漢宮的戲開機了,你肯定跑不了。”
陳越鳴點點頭,“這個本子好,聽說投資也還行。”
“我是受不了鄔成光,”許笑升低聲蛐蛐,“他拍戲也太磨蹭了,好好一個東西磨一百八十遍!陳兒你跟他這麼長時間還沒瘋,你做什麼事都會成功的。”
陳越鳴隻是笑笑。
話雖然這麼說,許笑升的第一個影帝就是通過鄔成光的影片拿到的。
他比陳越鳴大三歲,上學時兩人一同在籃球社為導演係立下過汗馬功勞。為此,陳越鳴因為背叛表演係被掛在學院牆上遭受萬人唾罵。
許笑升出身表演世家,他從誕生起就自帶光環,舉手投足都有靈感迸發,是不論什麼時候都耀眼的存在。
如果非要與之相比,不知多少人要自慚形穢。
但陳越鳴一直相信,另有璞玉需經過千錘百煉,但必定會迎來大放異彩的一天。
“哥,殺青快樂!”何劉捧著花遠遠跑過來。
“何劉你對你哥心不誠啊!”許笑升遠看著喊起來,“怎麼才來?”
“許哥你彆冤枉好人了,”何劉笑著把花遞過來,“我這是千裡迢迢取閃送去了。”
“呦,”許笑升眉毛一挑,“有情況啊陳兒?”
陳越鳴看到主花有繡球就猜到了,翻開卡片看到署名,果然。
“恭喜殺青!辛苦啦!——路瑩”
“嘖,沒誠意啊。”
許笑升的話幽幽響在耳邊,給陳越鳴嚇了一跳。
許笑升:“機打的卡片,太不行了這。”
“有就不錯了,”何劉補刀,“許哥你還要啥自行車啊。”
許笑升嗬嗬地笑,“什麼情況,你倆要再續前緣啊?”
許笑升認識路瑩。在學校的時候就聽陳越鳴天天提,後來他妻子尹一夢和路瑩合作過,兩人關係不錯,也和許笑升一起聚過幾次。
“能有什麼情況,”陳越鳴無奈地看他,“多少年都沒見過了。”
“誒,話不能這麼說,”許笑升攬上師弟的肩膀,“緣分這東西說不準的,我前兩天看了下我們家一夢想拍的那個劇本,好家夥,兩個人都輪回輪出火星子了,忘了千八百回還能愛,你這幾年沒見算什麼!”
陳越鳴無語:“這和仙俠劇本能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許笑升理直氣壯,“你看不起我們仙俠劇?仙俠劇不也是人寫的?感情這東西,現實裡比劇裡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