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淩晨,京港市的路燈依舊明亮,但人影稀疏,大街小巷都歸於平靜。
安予星穿得並不厚,裡麵是一件打底線衣,外麵是羊毛大衣,寒風透過衣服往裡鑽。
再抬頭時,天空零零散散落下細小水珠,落在她細軟的發絲上,平添了幾分清冷孤寂。
她膝蓋有些酸疼,手機也沒電了,想打輛車去酒店基本不可能。
前麵有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安予星沒有多想,徑直走了過去。
她讓收銀員幫忙掃個充電寶,等一會再把錢轉給對方。
收銀員是兩個小姑娘,見安予星獨自一個人拖著行李箱,還以為她和男朋友吵架了,很熱情地倒了一杯熱水遞過去。
“謝謝!”
安予星接過手機,找了個靠窗的地方坐下,手機充電很快,很快就能開機了。
本來打算在微博發條動態,但剛打開熱搜詞條就看到今天發生的那場車禍。
公安那邊已經處理過了,現場照片並沒有流出,官方出麵做了簡單解釋。
但比這條消息更吸引人的是,有人拍到她和池澤銘的照片。
正是他們下車接受檢查的時候。
下麵的網友很快扒出她的身份,更有人傳出她與池澤銘在一起。
還有人配上了她在機場的照片。
“難怪今天在機場偶遇池二少,原來是另有隱情啊。”
“我之前還想說池澤銘白長了一張不缺對象的臉。”
“天啊,有生之年居然能吃上池澤銘的瓜。”
“我說怎麼看背影這麼眼熟,原來是咖小菲。”
“......”
她當時注冊的網名就叫咖小菲,閒暇時分享一些畫畫技巧和生活日常,沒想到會爆火。
時間久了,大家都忽略了她的真實姓名,直接以咖小菲稱呼了。
安予星無語地看著評論,有人@出了她和池澤銘的微博求證。
而時隔五個月沒發過微博的池澤銘突發一條動態,一張卡通星空圖,配文“晚安”,還加一個可愛的睡著表情。
這進一步證實了網友的猜測。
紛紛在下麵留言。
安予星:“……”
安予星沒再去翻看,也沒心思再發動態了。她把手機丟開,打開了筆記本。
準備回國前的最後一個星期,她的心思已經不在工作上了。登錄郵箱後,裡麵是密密麻麻都快裝不下的郵件。
安予星一個個點開,認真回複。
紙杯裡的熱水早已喝完,她無心再去跟收銀員要。
便利店的門鈴響起,一個瘦高的黑影走了進來,單手推開玻璃門,握著手機與電話那頭做著彙報。
“先把樣表送到DNA檢測室,做個血清氯滲透,再叫幾個人去化驗室……”
男人側臉冷峻精致,背影瘦高筆直,身穿過膝的黑色大衣,氣質冷然禁欲,進來的那一幕像極了韓國偶像劇的男主角。
整理貨架的兩個女孩很誇張地捂住嘴,興奮地握緊了雙手,小聲嘀咕。
“好帥啊,聲音也很好聽。”
“我之前在這見過好幾次,要不是為了能看他一眼,我才不會值夜班呢。”
“這麼帥的小哥哥,要是能做我男朋友就好了。”
“要不,你上去要個微信。”
“......”
許以辰拿了幾杯濃縮咖啡和兩個冰杯,收銀員女孩興衝衝跑過來結賬,“先生,這邊掃碼。”
許以辰淡淡掃了一眼,點開收款碼結賬。
女孩們也不氣餒,繼續道:“我做的燕麥拿鐵味道很不錯,免費提供,要不要試試?”
許以辰神情靜默,並不理會。
剛轉身剛走,注意到窗口前的那抹消瘦的身影。
他身形一頓,腳下也停了下去。
隔著幾步之遠,安予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頭發披散在纖瘦的肩頭,隱約泛著栗色的光輝,麵前還開著筆記本電腦,可能有些冷,她還戴著口罩。
收銀員察覺到不對勁,也都噤了聲。
許以辰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折返回來從貨架上拿了一杯薑茶,對收銀員說道:“麻煩等她醒後,讓她把這個喝下。”
薑茶需要兌熱水,許以辰付了薑茶的錢推門離去了。
兩個女孩有些喪氣,“搞得我剛才像個求偶的精神小妹似的,太丟臉了。”
“不丟臉不丟臉,隻有你我知道,沒有人知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討厭,都怪你。”
女孩嬉笑打鬨。
雨越下越大,安予星在便利店睡了一宿,次日醒來,外麵起了霧氣,白茫茫一片。
安予星的腿都麻了,胳膊也有酸疼。
她轉動著肩膀。
收銀台值班的人早換了,是兩個上了年紀的阿姨。
一個短發阿姨笑眯眯的走來,將泡好的薑茶放在安予星麵前,“姑娘累了吧。”
茶湯拿在手裡熱乎乎的。
安予星以為是便利店免費給的,也就沒多想。
回國之前,安予星就委托池澤銘在禦水灣區域買一套高檔江景房。
安予星選擇這片區域是因為禦水灣地處是京港的核心位置,也是市中心位置的豪宅領域,站在陽台上能隔江瞭望,輕鬆擁有寬廣的江景視角,采光也是最佳的。
上午,有人帶著她去看了房子,房子已經精裝過了,家具和各種生活用品也都備齊了,可以直接入住。
安予星對陳設沒太多要求。
池澤銘也摸不住安予星的喜好,就按照極簡輕奢風,這樣就算安予星不喜歡,改造也來得及。
安予星正在擺弄她的畫架,側首看到池澤銘剛掛斷電話。
“有人請你吃飯?”安予星隨口一問。
“嗯。”池澤銘
“要跟我一起去麼?”
“都有些誰?”安予星。
“沈言成他們。”
沈言成也算高中同學,當年他們都就讀於德英私高,那是一所國際貴族學院,能在裡麵讀書的都是些非富即貴的公子小姐們。
安予星當年也就讀於此,但在高二下半學期,快要步入高三時,她忽然轉學去了市一中,至此與德英的所有同學都斷了聯係。
但池澤銘還留在德英上,與他們關係還很好。
“算了,我就不過去了。”安予星說。
“可沈言成他們想見見你。”池澤銘略挑眉毛,詢問著她的意見。
酒宴上,他們聊著昨日勁爆新聞。
沈言成毫不顧忌,兄弟之間的開玩笑,“池澤銘這小子真能守身如玉這麼多年,佩服佩服。”
陳子明說:“我之前還好奇過他不喜歡女的。”
沈言成起身開了一瓶酒,瞥了瞥門口,神秘兮兮說:“一會就能看到他帶著人來。”
“誰啊?”
“他的心上人安予星啊。”
正在倒水的林妍身形一頓,聞言,默默地將眼睛垂下。
她穿著很普通,與周圍的名媛對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
“真的假的?是安予星嗎?我可記得當年她在市一中出了名。”
起哄的人喋喋不休,包廂門口傳來動靜,緊接著門被服務員推開,池澤銘站在門口,沒有馬上進來,扭頭朝後麵看了看。
“心上人呢?”沈言成問。
池澤銘:“在後麵。”
話音剛落,安予星也到門口了。
出現在大眾眼中的是一個穿著寬鬆白T恤,紮著低丸子頭的女生,額間幾縷碎劉海膚色白淨無暇,發色偏栗色,眉眼漆黑明亮,清淡得讓人心生嫉妒,與包廂內濃妝豔抹的女生形成了鮮明對比。
穿得很隨意極簡,就像是匆匆來赴一場聚會而已,可偏偏擋不住富養出來的明豔氣質。
池澤銘一笑,牽著安予星的手走了進來。
包廂裡瞬間安靜下來。
沈言川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呦,也沒說過倫敦養人啊,我星姐出國了幾年反倒變成文青了。”
安予星淡淡一笑,迎著眾人的視線落座坐下,池澤銘坐在旁邊,二人同入座的畫麵真像眾人嘴裡說出的那樣。
有的驚訝,有的捂嘴偷笑,還有的互相拋眼神,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
池澤銘坐在她身邊,安予星古怪地左右看了看,確定他們是在議論自己,靠近池澤銘小聲說道:“他們在乾嘛?你跟他們說什麼了嗎?”
池澤銘一臉無辜,“沒有啊。”
池澤銘把平板遞給安予星,“看看想吃什麼?”
安予星:“我隨便,你看他們想吃什麼吧。”
包廂裡的氣氛有些詭異安靜。
身邊是好友林妍,湊近過來說道:“予星你回來怎麼也提前跟我說一聲啊?”
“事發突然,我沒考慮那麼多。”
林妍抿了抿唇,又說道:“對了,哇塞還養在我那兒呢,有時間我給你送過去?”
哇塞是一隻金毛犬,安予星出國時把哇塞委托給林妍照顧了。
安予星:“行,我本來也打算跟你說一聲。”
菜上齊後。
池澤銘一邊剝蝦,一邊說:“我讓我哥跟省博物館聯係過,等你那幅畫修複好後,館長就會聯係你,有我哥頂著,他們收購價格不會低。”
安予星被粥嗆了一下,“你哥?”
“對啊,我出麵給的價格肯定沒我哥出麵給的高,當然讓我哥來啊。”池澤銘將蝦放在安予星餐盤裡。
“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現在不就是在跟你說麼。”
安予星:“不行,我的作品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結果你就讓你哥去打招呼,萬一,萬一我這邊再出個意外可怎麼辦?”
“放心,他們肯定會賣我哥的麵子,就算破碎的不成樣,他們也不敢不收。”
安予星道:“我本來是要靠我自己的實力跟他們談合作的,你哥一出麵,我在國內是個啥水平也不清楚了,況且對於其他人也不公平。”
“這世上不公平的事多得去了,我隻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池澤銘不置可否,“再說了,你的畫技都是有目共睹的,即便我哥不參與,你肯定也是最厲害的那個。”
“你少來。”安予星把瓷勺丟下,不打算吃了。
池澤銘捏了捏安予星的臉,一臉嬉笑樣:“我的大畫家,彆生氣了好不好?!”
“我這不是也是為了幫你麼。”池澤銘不以為然。
“你要是真心幫我,就不該摻和我工作上的事。”安予星拍開他的手。
池澤銘:“行,以後聽大畫家的,絕不摻和。”
二人小聲說著,引起了林妍的注意。
“怎麼了?”林妍問。
安予星抿了抿唇,道:“沒事,我把湯撒到衣服上了,我先出去處理一下。”
林妍點頭。
來到洗手間,安予星打開水龍頭衝洗著手,沒一會聽見外麵傳來高跟鞋的聲音,緊接著聞見了一股煙味。
洗手間分為裡間和外間,外間是用來補妝的,中間隔著一層牆,要是不走近,根本注意不到裡間的人。
兩個女生怪嗲的訴說著不滿。
女生甲:“那個名叫林妍的女人真是搞笑,這種晚宴居然穿著那麼寒酸。”
女生乙:“她坐在那,我都替她尷尬。聽說她爸是個勞改犯,之前差點動手殺過人呢。要不是池澤銘和安予星跟她認識,就她這種人也配來這種地方認識咱們這些人。”
“嘁,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安予星能是個什麼大人物,還不是靠的她爹和池澤銘麼,她要是真有什麼真才實學,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過去了外人還記不住她的名字,現在提起她誰不是首先提的是她爸的名諱呢,出身好罷了。”
“也是,長得一副大小姐的模樣,其實就是個混子,我聽說她當年在市一中可沒少鬨出荒唐事。”
“哎,人家命好,有了個會賺錢的爹和疼人的男朋友,這輩子根本不用愁了。”
“不過真要論本事,還不一定有我強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
安予星聽著聽著沒忍住輕笑了一聲,抽了張紙巾把手上的水漬擦乾淨,從裡麵走出來。
“!”——
二人顯然沒料到安予星就在隔壁,當場愣在原地。
連忙把煙滅掉,衝著安予星訕訕一笑,“安小姐也在這裡啊。”
安予星點頭,往前走了幾步,兩人像丟了魂似的往後倒退,畢竟背地裡說人壞話就很缺德,再加上還被人偷聽見了。
“你姓餘是吧,我好像刷到過你的娛樂新聞,我記得你的演技很招人詬病,在圈子裡混了十幾年了,演技是越演越差,至今還是靠著緋聞提高知名度,十幾年的演戲生涯到現在連部代表作都沒有。”
可謂殺人誅心,餘女士臉色由白變黑,咬牙切齒地盯著安予星,“你!”
安予星眼神犀利地瞥向女生乙。
女生乙脖頸上戴著藍鑽項鏈,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她咽了咽嗓子,緊張著,“你乾嘛,我可不是演員。”
安予星:“還有你,從剛才我進門就注意到了你脖子上的項鏈是假的,做工粗糙不說,色澤還這麼暗淡,你買贗品之前不查查這條項鏈的來曆嗎?!”
女生乙不服氣,“你胡說,這可是xxx送給我的,怎麼可能是假的。”
安予星道:“你可以拿到珠寶店鑒定,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回國之前,安予星將房子賣掉拍買了一條藍鑽吊墜,搭配白鑽進行圍鑲,44克拉大尺寸,而且這條墜子世界上僅有一條,原價八位數。
安予星為了感謝這麼多年導師教育之恩,正好導師過生日,她就將項鏈當成禮物送出去了。
所以才敢斷定她脖子上的項鏈絕非真品。
安予星對著鏡子撥弄了一下劉海,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留給她們一個輕蔑的眼神,抬腳走了。
看著安予星的背影,兩個女生快把牙咬碎了,眼神十分怨恨,恨不得戳出兩個洞來。
“等著吧,總有一天會從上麵掉下了摔得粉身碎骨,咱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