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1 / 1)

鴆心 笠雨蓑一 3950 字 3個月前

禾綰睡得不安穩,虞舜英盯著她顫動的睫毛,心疼地擦掉她鬢角的淚痕。她這幾天在醫院,嘴上說著不需要他的照顧,到了晚上,睡著了居然掉眼淚。他知道,她肯定是被上次瘋人院的事嚇著了,回去不知道做了多少天的噩夢,又掉了多少眼淚?

他叫人上來把碎裂的碗盞收拾乾淨,口袋裡手機響,他怕吵著禾綰,到衣帽間裡關上門。宋晚聲那邊音樂震天,叫他出來聚。

“聽說禾綰出院了,她在醫院裡悶了這麼些天,也把她也帶出來透透氣啊?”

“她病還沒好,現在天氣冷,讓她在家養著。”

“彆呀哥們,那你出來。”

“我要照顧她。”

“合著你現在淨圍著她轉了是吧?是不是男人啊?又不是老婆,薑姨和虞叔知道你把她藏家裡嗎?”

虞舜英皺眉,“你找死是吧?我現在出來抽你。”

“彆彆彆!你還是在家養女人吧。彆怪我沒提醒你啊,弘心那事現在媒體追得緊,對外說院長和幾個下屬跑了,沒找著,你彆太過火。”

“而且薑姨那邊,你真打算和他們對著乾?討不著好,不如出來玩玩兒?”宋晚聲叭叭的說個不停,虞舜英掛了電話。

禾綰午睡醒來,白色床幔外是雪淋淋的落地窗,鵝毛大雪像輕柔的譜曲,拉起凜冬緩慢的節奏。更遠一點是翠屏山,山頂積了雪,往下是褐黃色的峭壁,她突然想出去走走。

虞舜英進來見她醒著,放下手中托盤,端了碗中藥過來,“醒了正好,把藥喝了。”說著,他瞟了眼掛鐘,禾綰睡了近一個小時。

“又喝藥?剛剛不是喝過?”

“這藥早中晚各一次,一日三副,少一副都不行。”虞舜英讓她靠著枕頭,端藥過來,示意讓她一口悶。

她搖搖頭,“太苦了,等一會兒。”

“一會兒就涼了。”虞舜英又準備灌她,“彆,我喝!”禾綰接過藥抿了一口,苦得再難下肚,她看看虞舜英,他卻說,“喝快點,涼了,藥效不好。”

禾綰喝一口,停一口,最後幾口,還是虞舜英看不過去,給她灌下去的。

“你……”禾綰掙脫開他的手,靠在床頭,纖弱的雙手摸著床頭的花紋,起伏的雕刻膈著她的掌心,淚就這麼滾落。

“你欺負人。”

虞舜英第一次手足無措,怔了怔,說:“喝藥而已,怎麼就算欺負了?”

禾綰說不上來,大概是她真的病了,連最基本的身體都做不了主,她受夠了行屍走肉地活著,隻能心酸抹淚。

他坐在床前揉揉她哭紅的眼尾,“小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愛哭?”

這話讓她徹底心涼,匐在被子上泣不成聲。隨著人一點點長大,差距也被拉得越來越長,不是一朝一夕發現的,而是一點點認清現實。或許,這也是對孩子們的一種仁慈,緩慢成長讓殘酷的現實不至於瞬間衝潰他們純真的眼神。

她削弱的肩哭得顫動,柔弱的姿態,心疼得虞舜英將她抱進懷裡輕拍她的肩背,怕她哭得喘不過氣,他的手掌輕輕撫在她後頸揉捏著,要她放鬆。

“好了好了,喝藥而已,哪有病了不吃藥的?小孩病了也要吃藥啊,你也不是小孩了。彆怕,綰綰,上次的事不會再發生,有我在,我會護著你,我會照顧你,你彆怕……”

他的聲音壓到最柔最緩最有耐心,甚至發癢發啞:“以後不管你要什麼,錢也好,名也罷,隻要你和我說,我都給。彆在我爸媽那做交易,離他們倆遠一點,你不可能玩得過他們,他們倆說什麼你也彆聽,隻要相信我就夠了。好不好,綰綰?”他已經足夠放低姿態,求她回到他身邊。

她明白。

歸根結底,她還是得靠虞舜英。

等到晚上,窗外鬆柏上幽綠色的琉璃盞在模糊下落的冬雪裡放著靜光,她往被裡縮了縮,想起瘋人院鐵窗門外那道青黴色的月光。

前幾天她看到新聞,弘心的院長跑了。她靠在他懷裡,喊了一聲“虞舜英……”,想了想,又沒問。他閉著眼“嗯”了一聲,這幾天為了照顧她,跟她鬥嘴吵架,比做什麼都耗心力,簡直是個妖精,專門吸他的精氣。

他將她往懷裡緊了緊,唇角碰到她的耳廓,那股白色夾竹桃的清苦香這時候顯得有點冷,然而屋裡暖氣足,再冷的香暖久了,也變得溫情。

他的手掌貼著她的後腰,隔著薄薄衣料,溫熱滾燙。唇鋒擦過她的臉頰,又印上來。“綰綰,我們多久……沒有……”

“什麼?”禾綰裝聽不懂,腦袋埋在他懷裡閉眼。他的手掌從她後腰往上滑,另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還裝?”

“不是說來修養的?”禾綰扭過臉抱著他,耳朵貼在他心口,聽他鼓點般的心跳。她不是自怨自艾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活到這麼大。短暫的傷心過後,她一但決定接受,可以將一切都做到很坦然。

“禾綰,你彆裝蒜,這麼多天,你真不想我。”虞舜英摟了她一把,將下巴擱在她肩上,又扭過她的臉頰吻她。

“我好想你。”他憋了這麼多天,終於暴露本性,前些日子,他簡直像個清心寡欲的苦行僧。沒遇到禾綰之前,他真不知道他是個這麼能忍的男人。

他將她摁在枕頭上,他們之間的關係因□□而得到緩和,汗與汗黏在一起。她像個溺水的人,想要抓住點什麼。

“虞舜英……”

“我對你不好嗎?我長這麼大沒對誰這麼用心過,你感受不到嗎?”偏偏這時候,他開始翻舊賬了。

禾綰被他捏在掌心揉搓,腮上淚痕滑過,睫毛一顫一顫的,受不了力道的衝擊,她柔弱身軀埋在他懷裡喘著氣。

“虞舜英,你真不讓我走?”

“你彆想走。”他無比確定地捏著她的下頜,吻她,“你愛我是不是?”

“不知道,除了你,我找不到彆人來愛。”

“彆找了,我哪不好?”

“你當初為什麼到京大來?”她沒睜眼,情.欲讓人墜入深淵,溫柔鄉是個避難的好地方,她完完全全如了他的願,不知道此刻他開不開心?

“我喜歡你,同時,想欺負你。”他說了最可恥的實話,現在想想是占有欲作祟,隻想讓她臣服。

“那你現在開心嗎?”

“開心,我不知道你這麼好。”他喘著粗氣,將臉埋進她胸脯裡,像孩子般低語,“你彆怪我,從小沒有我得不到的,你太驕傲了。”

“我哪裡驕傲?”誰都知道,她最擅長低頭,向現實低頭,向命運低頭。可有誰知道,她到底有多驕傲?她自己都不了解。

“說不上來,綰綰,我是混蛋,一直都是。你彆恨我,我最怕你恨我。”

“虞舜英……”她的嗓子漸漸啞了,抱著他,淚落到枕頭上,“我現在決定做個瘋子,隻管開心的瘋子。你的目的達到了,我以後就打算這麼活,你千萬不要叫醒我。”

“彆這樣,綰綰,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你 。我知道,你過得很辛苦,我真的很心疼你,不想看你受苦,不想看你生病,我就想你好好留在我身邊,我是不是很混蛋?”

“是,你一直很混蛋。你不要後悔,虞舜英。”

“我不後悔,你也不要後悔,禾綰。你要的,我願意雙手捧來給你。你千萬不要後悔。”虞舜英捏著她的下頜狠狠吻過,她的淚黏濕他的眼,窗外雪無休止地落。分分秒秒,好像隻過今夜,大雪落儘,要吃掉彼此的骨血。

早上,她將還債的念頭徹底摒棄。左右得罪了薑蘋華,就這樣一直得罪下去好了。她吃完早飯到外麵去看雪,翠屏山頂的雪吸引了她。

虞舜英總讓她喝藥,喝得她腦瓜子泛苦。今天出了一點太陽,她在門口踢踏幾步,虞舜英的車就開出來,從車窗探出頭,“那麼無聊啊?走,我帶你出去玩。”

禾綰沒問去哪就上車,虞舜英反倒笑,“不問去哪兒?”

“去哪兒玩不是玩。”

又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窗外雪光映天,陽光射進十幾米的落地窗裡,有人在打牌。虞舜英摟著她穿過一個廳,在她耳邊低語:“本來不想來的,宋晚聲說天天悶在家裡,怕給你悶壞了,悶壞了嗎?綰綰?我看看。”他扭過她的臉頰看看,撓撓她的下巴,“是有點悶壞了,愁眉苦臉的。”

“哪有?”禾綰彆過臉,看見江欖月從裡廳出來,見了她,幾乎是定住,又很快彆過眼,坐在一張牌桌上。

禾綰不會打牌,虞舜英是知道的。

“我又不會打,你叫我來也沒用,也是乾坐著。”她的視線看向彆處,虞舜英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回。

“怎麼,這就生氣了?脾氣見長啊?”他將她圓翹的鼻尖捏紅一點,又像落了朵粉色夾竹桃的花瓣在上麵,怪可笑可憐的。

“不許動我。”禾綰對他的動作不滿,扭開臉,眉擰到一起,更顯一股哀愁,心情不好,於養病無益。

虞舜英趕緊哄她,“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外麵不好玩,裡麵好玩,走,進去。”他替她裹裹外套,拉著她往裡走。

旁邊人見他身邊又是禾綰,兩個人還打情罵俏的,覺得稀奇。這邊江欖月的牌桌上,也有人不安起來,嘀咕道:“這女人還真有手段,虞舜英這樣的人,都能被她哄得團團轉?”

“放低了身段,才有錢賺,看她那樣子,顯然是撈的錢都花銷完了,等著看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