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1 / 1)

鴆心 笠雨蓑一 4303 字 3個月前

虞舜英和薑蘋華對峙的聲音傳到主廳,驚動了虞老爺子,一群人圍過來。虞父第一個開口訓斥他,“你是怎麼回事?多久才回來一次?敢這麼和你媽說話?!”

虞舜英麵部表情僵到詭異,怒意衝翻頭腦,他血氣上湧,隻想不管不顧將這蛇蟲鼠蟻的老宅一把火燒光!然而不行,他盯著虞父盤問:“禾綰在哪?”

“什麼禾綰?”虞老爺子顯然不知道這事。虞舜英攥了攥拳頭,他早能猜出,這麼下三濫的黑手,隻能是他爹媽乾的。

“禾綰不見了,被他們倆綁了。現在,我來要人。人呢?你們把她弄哪去了?知不知道她有先天病症?!受不了嚇?你們放醫生在她身邊了嗎?!!!”他衝著虞父虞母咆哮,被虞父一巴掌打了過來。

力道之重,他撇回頭,唇角流下一抹暗紅血跡,他用拇指按了按,冷笑著點了點頭。

“爸,你這輩子也就這點能耐,靠著我爺爺乾儘下三濫的事,淨裝好人了,現在臉麵也不顧了,朝一個小姑娘下手。我是真覺得你丟人,真TM看不起你!”

“啪!”又一巴掌打過來,這回他早有預感,頭都不偏,唇角血液緩緩流下,他發瘋似地笑了。

“我隻有一個要求,告訴我禾綰在哪?!你們把她怎麼了?!”他將剛上菜的餐桌整個掀翻,大家誰也彆想過好這夜!

這時,向南熹剛衝進來,見這一地狼藉,冷“嘶”一聲,咬著牙跟長輩問個尷尬的好。

期間虞老爺子氣得要拿拐棍打死虞舜英,向南熹攔著發瘋的虞舜英說:“你這麼鬨也不是個辦法,先把禾綰的下落問出來要緊!”

“告訴我,禾綰在哪?!”他雙目充血有一陣子了,隻叫人覺得,再不告訴他答案,他全身血液會從眼眶裡噴出來!

虞老爺子歎口氣,叫了兒子媳婦進書房問話。

虞舜英攥緊雙拳,血從手背滴到地板,濺成一朵暗紅血花。他整個卸力,坐在一把還未翻倒的太師椅上,眼裡心力全是恨意。

他大伯坐在他對麵,暗沉沉看著他。

向南熹離得遠遠的,在手機裡給宋晚聲發信息。【還好,沒全砸完。】

【他沒動刀子吧?】

【我來得及時,隻掀了飯桌,砸了個玻璃台架。】

【JPG】宋晚聲在虞宅門外的車裡,發個萬幸的表情。

虞舜英狠狠盯著窗外的夜,初冬寧靜的夜,草蟲聲難得,本該享受平靜的一夜,被他鬨得麵目全非。他雙目愈發充血,雙拳攥緊,鮮血不斷地往下滾落,沒人敢上前為他包紮。

向南熹剛向宋晚聲報完平安,轉回頭,這哥們還沒止血!

他“哎呦——”了一聲,扯了紗帶就往他手上纏,“你彆落下殘疾了,回頭禾綰能跟你個殘廢嗎?”

“……”虞舜英鼻孔出氣,接了紗帶胡亂纏纏,用力打個結。粗暴的手勁,向南熹看著都倒吸一口涼氣。“就你這手勁,那姑娘能受得了?難怪人家不搭理你。”

“……能彆提這茬嗎?”二樓書房裡的人遲遲不見下來,他仰頭往二樓盯,起身想衝上去問個結果!

被向南熹按下了,“急什麼?等老爺子問個清楚,一會兒就給你說下落。禾綰肯定沒事,你就放心吧。”

“你怎麼確定?”他的臉色才剛恢複,又顯蒼白。禾綰是有病症的,要是她發病了,得不到及時救治會有危險生命。他如坐針氈,覺得不能再等了,謔地站起,奔上樓,推開那間書房!

“虞舜英!虞舜英!”向南熹跟在他身後沒能阻止他。

書房裡虞父虞母正在挨訓,虞舜英連問好都沒有,隻問:“禾綰在哪?”

虞老爺子瞪他一眼,歎口氣,說:“你爸媽把人放在郊外弘心了。”

向南熹臉色一白,虞舜英偏頭問他:“在哪?”

“那是一家瘋人院。”

“!”聽到這個答案,虞舜英臉色慘白,恨意橫生地摔門而去!

宋晚聲在虞家老宅門口等著,雙臂趴在方向盤上往裡盯,眼見虞舜英衝出來鑽進車裡,發瘋打著方向盤,車燈一晃而過,他的眼都要被閃瞎!緊接著向南熹衝出來坐上他的車,氣喘籲籲地說:“快!跟著他!”

“這是去哪啊?”宋晚聲急打方向盤。

“郊外弘心!”

“不會吧?禾綰在那兒?!”

宋晚聲開車,向南熹打電話叫了人來。幾輛車穿過郊外古樸幽森的樹林,往郊外弘心駛去。

鐵窗外有噗嗤、噗嗤、一閃一閃的冷荒色壁燈,飛蟲在燈泡周圍環繞,影子落了一點在地麵,一團一團地顫動著,看得人眼發昏。

禾綰抱著自己靠著慘白的牆壁,已入深秋,快要初冬,她身上隻有薄薄的白衣白褲,像夏季的病號服,還是未消毒的那種,帶著一點舊年月的黴味。雪白足底踩著地板舊年的灰塵,染著灰,照著一點青光燈影,顯得淒森至極。

那些繞燈盞的蟲影就在她腳邊纏繞著,像鐘表輪圈,一圈一圈晃動得極快,像生生不歇的時間的殘影。

寒氣從她背部削瘦的蝴蝶骨和雙足入侵,冷得人麻木,比起精神上的衝擊,這點身體的不適反倒被忽略。

五天了,她怕呆得久,真的會和外麵那些女人一樣發瘋。畢竟,誰又知道她們被送進來時,不是健康的呢?

她靠著牆抱著自己蜷縮著的腳趾,青光色月影又開始照到鐵窗下的暗色係地板上。她都不確定那到底是不是月影?怎麼會是青澀的?像醋溜的梅子發黴的顏色,有點發褐發灰,還是她被關得久了,真的開始發瘋了?

這間房裡隻有一個衛生間及一張床,連個桌椅也沒有。她縮在這裡五天,隻喝了一點水。

如果虞舜英還記得她,如果,他還能救她的話,或許她還能活。要不然,她真的死路一條。

五天前的夜裡,她從研究所下班,被幾個人從地下車庫的盲區劫走,那個長得凶神惡煞,猶如泥鰍般滑溜的院長,隨便看了她兩眼,開幾張單子,她就被鑒定為有精神問題,關進這裡。

頭一天她拚命反抗,被綁在露天空地的一根木樁上,一整天,周圍都是四處遊蕩的瘋女人。她們有的流著口水對著她的臉癡笑,有的會伸手撫摸她的頭發,有的甚至一整天一動不動,蹲在她周圍模仿她的姿勢。

她嚇得心驚膽顫,第二天心口開始隱隱作痛,她被扔進這間房。每天有人給她送飯食,她並不敢吃,隻愣憑它們冷掉。進來取餐盤的是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女性,她罵道:“進了這裡,就彆指望出去。還不多吃點?等著餓死啊?!”

這話和她第一天進這裡拚命反抗時聽到的,如出一轍。

當時,她被兩個穿白大褂、自詡精神科醫師的男人反手擒住,而那個十分醜陋的男院長,眯著一隻斜眼,背著手在她麵前遊蕩,說的就是:

“整個京都,進了我這裡,就由我說了算!沒有我治不了的病人!”

她有病?她有什麼病?可笑!現今,她將耳朵貼在冰冷鋪灰的地板上,想聽到一點聲,太靜了,她隻怕自己會發瘋。

此刻,十幾輛車停在弘心病院的鐵門之外。

深夜聲勢浩大,不見得是好事。院長得到消息,笑眯眯出來迎接,一雙眼似碩鼠般奸詐。

“五天前,你們這裡收了一個病人,二十出頭的一個姑娘,叫禾綰,把她送出來。”虞舜英下車靠在引擎蓋上點一支煙,火星明滅,光影染眉,他極力克製著怒火。

等見到禾綰,確認她完好無損,他要捏死這窩老鼠!

“有這麼個病人嗎?”院長使個眼色,叫下屬趕緊去查,那人回來又說院裡沒有這麼個人。

“我們院的病人都有些年頭了,最近也沒有什麼新來的病患,你們怕是搞錯了?”

“搞錯了?你作為院長,院裡的病患信息不清楚?”向南熹冷笑。

宋晚聲則是兩手插兜,一副不耐煩的神情,“我們沒多少耐心,趕緊把人找出來,省得我們進去找。到時候再從你這拉人出來,這事就不能這麼了了,大半夜的,淨找晦氣。”

他最後一句話,旁邊一位下屬醫師聽得渾身冒汗。

那位院長則是笑笑,“肯定不會錯,我們院裡真沒這個人。”

“嗤。”虞舜英突然笑了,笑得還很瘮人。院長轉頭看他,他將煙頭一扔,狠狠碾在地上,臉色極其暴戾,“進去找!”

幾十個保鏢衝進去,弘心是郊外一座七層建築群,突如其來的人群驚擾了上夜班的醫護人員及病患,各種瘋女人的喊聲此起彼伏。

宋晚聲縮縮脖子,攏攏外套,陰森走廊上,燈管要亮不亮,隻有安全通道標識牌發出青綠色的詭光,“這什麼鬼地方?沒見哪個精神病院這麼陰森的?設施老舊,擱這演鬨鬼呢?!看來今晚沒得睡了!”

“閉上你的嘴吧!”向南熹環顧四周,這地見不得光,看來經常做黑生意。

他對他姨父姨媽有點失望,從小聽他們那點破事,他不親眼見,還真感受不到這種失望。虞舜英從小跟這對夫妻不對付,一來是他的脾氣,二來可能有彆的原因。

他摸摸護士台上的灰,嫌棄地用手帕擦掉,又將帕子扔進垃圾桶。宋晚聲看得“嘖”一聲,“這裡的清潔工該開掉。”

幾十個保鏢帶著照片找了一圈,沒找到禾綰。虞舜英帶人將院長堵在二樓護士台,一隻手就將他摁在了積滿灰的台麵上。

“人呢?今夜找不到人?你們彆想離開這裡一步!”他雙眼布滿血絲,單手摁壓著那個狡詐的中年院長,恨不得將他的頭掐下來。

“真沒這個人啊!”他還在狡辯。

虞舜英抓著他的後領,將他一提一放,“轟”的一聲,他的臉撞在台麵發出一聲巨響,他艱難側過臉,流下兩行醒目的鼻血,門牙也斷了兩顆,淒慘地哀嚎著。“彆!彆!”

向南熹後退一步,怕血濺到他。宋晚聲看得肉疼,“嘖嘖”兩聲,繞到那院長麵前,冷笑道:“你要還想豎著出去,就說實話。慢一秒,可保不準你少了哪裡。”

“還有旁的人,一起問問不就知道了。”向南熹叫幾個保鏢摁來兩個男性醫師,一看就是為虎作倀的得力助手。幾番下來,有人顫顫巍巍求饒,“在西角那棟樓的四樓,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