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會(1 / 1)

工作人員沒拗過傅思庭,給了他兩張實體票。

傅思庭心情頗好地伸手接過,臉上神情輕鬆,轉手就遞給了寧星漫一張。

此刻裡麵的人已經不少,黑夜裡,花燈通明,人們或駐足讚歎,或走馬觀花,不需要什麼照明措施,花燈裡透出的光就足以照亮黑夜。

身邊的聲音嘈雜,寧星漫卻感覺有點放鬆,她向來喜歡這種市井熱鬨,有煙火氣的氛圍。

她轉身看向傅思庭,他正凝眸看著前方的嫦娥奔月組燈。

那燈大概有三十米高,是一個大型燈組,距離他們尚有一段距離,遠遠看去,一輪金黃的圓月掛在夜空,稍下方就是昂頭欲飛的白衣女子,明明是固定好的位置,但那身周的絲帶看起來卻極為飄逸,遠遠看去似乎真在微微飄動。

寧星漫:“要先去看看嗎?我記得那組燈好像是‘鴻雁公司’承辦的,建在水麵上,當時費了不少功夫。”

傅思庭收回視線:“不用,順著路走慢慢看就行。”

他們今晚的時間還很充足,前行過那個西遊記燈組後,麵前的是分岔路。

傅思庭看向右邊方向:“我記得你們公司的燈組是那邊?”

見寧星漫點頭,他毫不猶豫跨步往右,“那先看看這邊方向的燈吧。”

下午未開業的時候,裡麵是一片空曠,他們走在其中,並不擁擠。

但此刻夜間,人群密集,尤其是花燈展示區,燈火輝煌,流光溢彩,不少人都被吸引,紛紛停下來拍照。

即使兩邊有景區喇叭催促,大部分人都拿出手機拍完燈景就離開,但依舊有部分遊客貪戀美景,想要留下合影,導致行進困難,他倆也隻能在人群中緩緩龜速前行。

前方的大哥突然停了下來,寧星漫抬起的腳還沒來得及收回,要看差點撞上去。

她忽然感到手上一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被一股力拉到了傅思庭身邊,站穩後,那股熱度隨之離開。

下一秒,寧星漫感覺有氣息拂過頭頂,傅思庭的聲音幾乎貼在她的耳邊,清潤磁性又帶著一絲溫柔:“小心點。”

寧星漫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剛拉住她的,是傅思庭的手。

意識到此事的一瞬間,她的大腦深處似乎發出了轟鳴,傅思庭的氣息仍然環繞著她,她聽見他繼續說道。

“人太多了,我怕我們不小心走散。”

“可以拉著你嗎?”

對方話語平淡,仿佛提出的這個要求十分尋常,寧星漫卻感覺自己的心臟突然跳動起來,一下一下,快速而激烈。

她在心裡反駁道,她又不是五六歲的孩童,就算走散了又不會走丟,但她沒有開口,也沒有抬頭。

時間仿佛在聽到那一句話後就變得靜止,寧星漫能聽到自己心臟仍在胸腔裡砰砰跳動,卻聽不到周邊剛剛還喧鬨鼎沸的人聲。

直到旁邊大哥的道歉的聲音傳來,時間又重新開始流動。

“不好意思啊美女,剛剛我手機掉了。”

麵前大哥正抱歉看著她,手裡拿著他剛撿起來的手機。

寧星漫緩過神:“沒關係。”

她側頭看向傅思庭,對方神色認真,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寧星漫忽然語塞,他們現在又不是戀人關係,這種問題要讓她怎麼回答,她該答應還是拒絕。

她甚至不理解傅思庭是怎麼做到平靜說出這句話的,無論是合作方的身份,還是以前任的身份,都並不適宜。

寧星漫最後什麼都沒說,她表情平常,像是因為人聲吵鬨,導致沒聽到那兩句話一樣,語調自然的給傅思庭道謝。

“剛剛謝謝了。”

傅思庭視線微垂,手指輕輕動了動。

他很肯定,寧星漫一定聽到他剛說的話,但她卻裝作沒聽到,這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拒絕。

寧星漫看向前方,這是一條燈廊,兩邊皆是怒目圓瞪的羅刹。

他們已走了一半路程,她記得這個出口不遠處有個美食街。

正考慮著出了這裡要不要先去吃點小吃,卻感到有一隻手輕輕圈住了她的手腕。

她轉頭看去,傅思庭沒有看她,他偏過頭,似在仔細欣賞右邊那個臂生尖刺,手拿大刀,正對著遊客欲要砍下的羅刹。

寧星漫低下頭,對方的手隔著衣服,和她的皮膚禮貌地保有距離,乍看隻是輕輕扣著她的手腕。

但她知道,若她再被擦碰,這隻手就會緊緊把她定在原地。

原來,這就是傅思庭所說的拉著她。

她沒有試圖掙脫,而是視線轉向前方,繼續跟著人群前行,直到眼角餘光看到傅思庭轉回了頭,這才語調自然的開口。

“等會這裡出去的左前方就是美食小吃街,要不要先去那邊逛逛?”

傅思庭的表情看似平靜,實則內心緊張到了極點。

剛剛看寧星漫差點撞上去,他想都沒想就下意識把她拉了過來。

隨後考慮到這裡麵實在是擁擠,這才開口說了那兩句話。

話說出口,才覺不妥,但也沒有收回的機會。

傅思庭心裡甚至有一絲隱秘的期待,期待寧星漫如過去一般,直接將手放入他的掌中,任由他緊緊握住。

但他被不留痕跡地拒絕了。

傅思庭看著寧星漫視線平靜地轉向前方,心裡忽然生出了一絲不甘。

難道他們就這樣了嗎,等這次合作完成,就又各奔東西,天各一方,甚至可能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

寧星漫會認識新的男人,她那麼優秀,每個真正與她相處過的男人都不會放棄她。

也許下次他再聽到她的消息,就是戀愛,結婚,生子。

想到那天見到的那個拿著玫瑰花等寧星漫下班的男人,傅思庭心中一疼。

他最終伸出了手,但還是小心翼翼地隔著衣服,扣住了寧星漫的手腕,甚至偏過頭,不敢麵對她的視線。

若是寧星漫抽回她的手,那時他也可以再若無其事的轉過頭。

但寧星漫沒有,她沒有拒絕,還語氣自然地和他商量接下來的行程。

傅思庭恍若大夢一場。

曾經他喝得大醉時,謝牧罵他:“傻唄吧你傅思庭,刪個好友,對你說幾句重話就叫徹底拒絕,這樣就畏懼不前你談個屁的戀愛。”

傅思庭飲儘杯中酒液,“你不懂漫漫,她很理智,她的想法都是認真考慮過的,既然她說拒絕,那就是真的放棄。”

謝牧指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又罵了一句傻唄,轉頭就走。

那時傅思庭覺得謝牧根本不懂,在那段幾個月的戀愛體驗中,寧星漫一直是理智聰慧的,她好像包容了傅思庭的一切,以至於他根本不敢告白,生怕某個行為做錯,就不小心扇起了蝴蝶的翅膀,導致滿盤皆輸。

於是他對寧星漫聽之任之,不敢違背她的任何指令,也不敢打破脆弱的平衡,他以為,那才是寧星漫喜歡的方式。

直到寧星漫說了分手,傅思庭才敢表明了他的喜歡。

於是果然就弄糟了,因為那之前,他從來沒有見到寧星漫如此生氣。

他一直很懊惱,或許他不該開口,不然兩人的結束還能留下一個美好回憶。

可是現在,傅思庭才發現,謝牧罵的沒錯,原來他一直以來,真的是一個傻唄,還是一個膽小的傻唄。

一直到走出這段長廊,傅思庭的手都沒有離開寧星漫的手腕。

寧星漫恍若未覺,自然而然的抬起左手,指了指美食廣場的方向。

她遠遠就聞到空氣中微微的辛辣味和食物的香味,迎麵走來的女生手裡正拿著糖油果子吃得香甜。

寧星漫眼睛一亮,頗有些迫不及待。

傅思庭被寧星漫突然加快的步伐弄的一怔,下意識抬腿跟上了她。

“怎麼了?”

“我看見有人吃糖油果子了,這種小吃要趁熱,剛出鍋的時候最好吃,稍微放久一點軟了就不好吃了。”寧星漫生怕去太晚吃不到新鮮。

好在他們趕的及時,到的時候,新的一鍋剛剛出鍋,沒等寧星漫開口,傅思庭已經掃完碼,“要一串。”

他看向寧星漫,“你吃就行。”

他向來不愛吃這種甜膩粘牙的東西。

寧星漫點了點頭,拿到手後卻沒有吃,半晌才躊躇著看向傅思庭,

“你要不要嘗一個?”

糖油果子和冰糖葫蘆差不多,一串有好幾個,這一串上就有四個。

傅思庭眉眼微動,什麼都沒有說,接過那串糖油果子,輕輕咬住一個送入口中。

果真是如他想象一般甜膩粘牙,他卻吃的頗為滿足。

再次彙入看燈的人流中時,寧星漫感覺手中一熱,那隻原本扣著她手腕的大手滑落下來,輕輕牽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溫熱,握的很緊,幾乎將她的手完全包裹,但又不會讓她感覺難受,是一種恰到好處的力度。

好奇怪,明明麵前這個人是她的前男友,他們也早已分開四年,寧星漫卻恍若回到了第一次和他牽手時的感覺。

那時的她也是如此,心臟仿佛炸開了一朵小小的煙花,指根都有微微的發麻。

寧星漫有些茫然,她難道仍然喜歡傅思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