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姒退出與沈母的聊天界麵，點進了列表第一條未讀消息。
【方便嗎？我們聊聊。】
看著落地鏡中有些狼狽的自己和素麵朝天夾著黑眼圈的臉龐，沈令姒咬了咬牙，給他回了個定位。
五分鐘後，手機再次震動。
【下來。】
這麼快?沈令姒著急忙慌地穿上了短款牛仔褂，看著自拍鏡頭中的自己因為熬夜有些泛黃的臉頰，臨走前還是抓了一個新口罩給自己帶了上去。
樓下靠路邊的一輛車打著雙閃，沈令姒走近才發現是一輛黑色奔馳大G，龐大的車身在路燈下顯得更加威聳。
副駕駛上的車窗是落下的，沈令姒遠遠地就看到車內的男人手臂搭在駕駛座旁落下的車窗上，指尖還把玩著什麼物件，神情慵懶放鬆。
她走到車前敲了敲車窗，得到允許後拉開車門上了副駕駛。
車內寬闊整潔，中控台上擺放著一艘灰色遊艇模型，還有一陣淺淺的海洋香調和之前在他身上聞到的氣味一樣。
沈令姒對他再次產生好奇，“你不是從小生活在M國？”
這是兩人再見麵後說的第一句話，徐舟野扭頭看了眼帶著口罩的沈令姒，那雙眼睛依舊閃亮有神，但他並未著急回答，而是先將車駛出這片鬨市區，看著光速倒帶的樹木，沈令姒也沒有問他去哪。
車內一時陷入無聲。
“不是，我是十一歲才去的M國，今年年初回的國。”
清潤悅耳的聲音一下子讓沈令姒想起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白噪聲，她聞聲扭過頭去也看了一眼旁邊的男人。
“哦。”
“生病了？”餘光中女人臉上的白口罩太過礙眼，加上她異常的沉默讓徐舟野有些捉摸不透。
“沒，今晚沒化妝。”沈令姒實話實說。
徐舟野聽到這個回答有些意外。
這個女人總能乾出一些讓自己無話可說的事情。
沈令姒看著車子的走向不太對，以為他要帶自己去某個餐廳坐下談，她可不想灰頭土臉地去高檔餐廳。
要是傳出去，丟的可不是自己的臉。
“去靈岩山吧，山下清靜些。”
徐舟野聽從了她的意見，一路向西，視野逐漸開闊。
靈岩山因為山上有一處寺廟喚作靈岩寺而得名，聽旁人說這在那裡許願會很靈，所以連年香火不斷，遠道而來上香拜佛的遊客絡繹不絕。
沈令姒也是剛才在車上突發奇想，她還從未來過這裡。
夜晚的山下空氣比市區清爽很多，連帶著氣溫都下降了不少。
上山路口隻有昏暗的幾隻路燈屹立在那裡，沈令姒隻穿了一件牛仔褂，她還在糾結到底下不下車，車窗上起的霧花確實讓她對外麵望而止步。
徐舟野看著她裹了裹衣物的小動作，開口道:“這個時間點不太適合去拜訪佛祖，就在車上聊吧。”
正合自己的意願，沈令姒難得順從地朝他點了點頭。
車內空氣流動性有些差，加上空調還在輸送著暖風，沈令姒突然覺得自己太陽穴懵懵的，這是想暈車的前兆。
萬幸，徐舟野沒有熄火，隻是平穩地停在露天停車場內，她摁下旁邊的遙控鍵，窗戶沉聲下落。
窗外帶著鬆柏味道的清爽空氣撲麵而來，沈令姒臉朝外麵，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你想跟我談什麼？
“談結婚。”徐舟野接的很快，沒有任何停頓。
沈令姒對於他的答案完全處於意料之外，她本以為他這樣的年齡不願被這層對於徐家可有可無的婚姻交易給束縛。
“為什麼？”她驟然回頭，跌入一雙墨色的眼眸中，瞳孔中仿佛湧動著碎碎的流光，將她繞進眼底深處。
沈令姒的心尖像是被是什麼東西燙了下，她感到納悶，疑惑。
徐舟野就這麼望著她，過了幾秒，眸中染上了一抹深沉的笑意。
“你為了什麼跟我結婚，我同樣也一樣。”
沈令姒打量著他的神情，似乎是想從他的表情中得到確切的證據。
徐舟野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個痞氣的笑容，眼神中換上了一絲輕漫，忽然湊到沈令姒的麵前，語氣輕浮，
“你不會以為，我是喜歡你才要跟你結婚的吧。”
瞳孔間的距離驟然縮短，沈令姒下意識地推開了他，坐直了身子。
看他這副神情，她才稍稍放寬了心。
相對於他說出這個理由，其實沈令姒更害怕他會帶上一絲和感情相關的心態。
她給不了。
但不知為何，他現在這副樣子倒讓自己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微脹，像是在雨天沾滿濕泥的道路上光腳走路，粘膩的感覺糊在腳底，擦不去也走不掉。
她鎮定了自己的心神，嘴角也湊出了一個公事公辦的笑容。
“好啊，既然我們都不是為了自己，那好辦，簽完婚前協議書，後天就能去領證。”
徐舟野將彎斜的身子收回，視線卻緊盯在沈令姒的臉上，壞笑著出口：“誰說，我隻是為了徐家了，”
“難道你不想念在船上的那一……”
沈令姒半個身子猛然轉過來，拿手就想去堵男人的嘴。
帶著涼意的手心碰到男人溫熱的嘴唇，兩人都愣了一瞬。
“你閉嘴，”沈令姒看著他眼中的那抹調侃的笑意，雖然有些掛不住臉，但仍然硬著頭皮捂著他的嘴。
“雖然那件事情發生了，但是我還想跟你解釋一下，那是一次意外。”
徐舟野動了動嘴唇，沈令姒稍微用力地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
“你先等我說完，我絕不是私生活混亂的人，我希望咱倆結婚以後你也能做到明麵上一位丈夫的職責，”
男人散發著熱意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輕易將她的手收了下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希望你婚後私生活能夠收斂，至少……”
“沈令姒，我在你眼中就是這種人？”徐舟野被氣笑了，臉上多了一分嚴肅之意。
沈令姒看著他這突然起來的脾氣，有些發懵，難道自己誤會他了？徐家二公子居然不是花天酒地的性格？但是那天在船上他並不像第一次啊……
車內的氣氛再次下沉到落針可聞的地步，山上不知名的鳥類發出長長的啼叫聲，回蕩在山間。
這下輪到沈令姒有些手足無措了。
“那個……是我誤會你了嗎？”她躊躇著出聲，“外界都傳你……”她是在說不出那個詞，轉而補了一句話，“而且，那天下午你也不像是第一次啊。”說到最後聲音越說越小，像隻小蚊子在嗡嗡地說給自己聽。
徐舟野看似板著臉生氣，實則餘光中一直在瞄著女人的神情和動作。
“你說什麼？”車內氣氛漸漸升溫，徐舟野聽見了她的低語聲，卻故意對沈令姒發問，看著旁邊臉頰逐漸變紅潤的女人，他整個人帶著帶有侵略感的氣息。
“沒什麼！”沈令姒看著旁邊壞笑的男人，就知道他在捉弄自己，腦筋一轉接著反駁回去。
“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沒想到徐家少爺居然是第一次……”
“沈令姒。”男人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警告之意，看著神情如翻書般變化極快的女人，隨後眼角又掛上一抹無奈的笑意。
兩人相互對視著，兩人的笑意直達肩膀，漸漸抖動起來。
“我明天讓人擬定合同。”
“嗯。”
冷氣撲鼻，滲透到身上，沈令姒將窗戶上搖，霧氣瞬間蓋住了整個窗子，外麵的路燈變成一個個模糊的光點，和一個不算熟悉的男人坐在一輛車上停在山下，這種場景太過於陌生，讓她心生出些不安。
包中靜音的手機亮屏又熄屏，一通沈默的未接來電再次被她錯過。
“回去嗎？”徐舟野開口。
“嗯。”
“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沈令姒有些好笑地看著他，“我們倆這真的是協議婚姻，居然能心平氣和地坐在這個地方談論著一切。”
“不然呢？我跟你打一架？”
沈令姒白了他一眼，靜思了幾秒，“我希望婚後我們倆互不乾擾自己的事業，我不過問，希望你也彆讓我為了家庭放棄事業。”
“當然。”徐舟野從小就沒接受過未來讓自己的妻子做家庭主婦或者為家庭放棄事業的觀念，縱使自己的母親全心全意照顧著徐家，那是她自己選擇的，而且自己的父親也從未強迫。
自從十一歲他意外溺水差點出事後，徐父徐母對這個兒子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平安健康的活著，所以將他送去了M國的姑姑家，逢年過節一家人會去那邊看望他，他和徐舟晏的關係也從未有過間隙。
“還有其他要求嗎？”
“暫時沒有了，想到再說吧。”
沈令姒真的冥想了一圈，忽然想到自己還沒有關注他的要求，“你呢？徐少爺有沒有其他要求？”
“我？”徐舟野從兜裡拿出一支煙拿在手中把玩，過了幾秒，他緩聲道：“徐家和沈家的生意你我都知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咱倆結婚後，你們沈家公司的危機自然也是能安穩渡過，兩家原本打算合作的項目也會順利進行，”
打火機響起，他點燃了煙尾，同時落下了車窗。
“雖然我不在徐家公司，但是以後兩家的生意還是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說完覺得似乎有些欠妥，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嶽父嶽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們家自然也是不會放任不管的。”
沈家的生意確實不如徐家，近年來徐家更是蒸蒸日上，咱倆結婚後，也彆妄想徐家帶著沈家往上爬。
這樁婚姻，徐家幫沈家補充完這個缺口已經是雪中送炭，Y市土地資源的合作項目兩家一經合作，沈家在北城的地位又將上一層台階。
能做到這個份上，沈令姒已經很滿意了。
她摘下口罩，車內陰暗不明的燈看不清沈令姒臉上的神情，半響，她開口：
“好。”
那隻點燃的煙徐舟野並沒有放進嘴中，而是將放在伸出窗外的手心中。
得到應答後，他輕輕用力隨後鬆手，猩紅的煙尾便消失在黑夜中。
大G釋放出的尾氣留在靈岩山下的停車場中，旁邊還有那根被扔在水泥上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