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姒將目光從男人身上轉移到遊艇上,眼前這個深咖色遊艇比其他要長好幾米,嶄新的外表看著順眼很多。
“我要這艘了。”她對一旁的經理開口說道。
一旁站著的經理麵露難處,不像是談了一單大生意的表情。
沈令姒看到後,有些疑惑:“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經理朝她微微頷首,語氣非常禮貌,“沒問題,”隨後他往遊艇處走了兩步,“我剛才沒聽清,您想雇傭誰當船長?”
一陣濕潤的海風撲麵吹來,夾雜著夏末的一縷燥熱,吹散了沈令姒黑長的頭發,幾縷碎發纏繞在太陽鏡旁邊,她緊了緊披肩,單手去打理頭發。
礙事的頭發被理順之後,沈令姒拿手指了指距離自己隻有一米左右的男人,聲音稍微提高了幾度,
“他。”
徐舟野綁完繩子後轉身就看見自家的經理皺著眉頭眼神中充滿疑慮看向自己,隨後一聲明媚的女聲傳到自己耳朵裡。就看見帶著一副墨鏡的女人用手指微微指向自己,隨即放下。
經理察覺到他的視線,小跑到他身邊,似乎再給徐舟野傳達著剛才的信息。
沈令姒觀察著對麵男人的反應,不過短短幾秒,他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朝著自己走來。
頭頂的陽光突然被遮住大半,徐舟野站到沈令姒身前半米處停下,身前的男人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再高點,幾滴海水順著腹肌上的曲線流下,沈令姒的眼睛不動聲色地在墨鏡後認真打量了眼前的男人。
男人眉眼間帶著冷感,眉骨偏高,眼睛狹長,內雙,光線在他眼睫下投出一層淡淡的光影,那抹笑容倒是帶著些散漫不羈。
再往下,到膝蓋上方的花色短褲往下滴著水,小腿處肌肉也很發達,一雙人字拖,一看就是常年鍛煉的樣子。
“聽說你要讓我給你當……船長?”男人聲音沒有想象中那麼粗獷,倒是多了幾分清潤,讓沈令姒想到冷泉墜落石壁。
徐舟野凝視著眼前的女人,雖然戴著墨鏡,但是那雙帶有侵略性的眸子直達沈令姒的心間。她不經意微側了一下身子,語氣不鹹不淡,不答反問:“難道你不是這個公司的船長嗎?如果不是,是我冒犯了。”
她隱隱感覺這個男人沒這麼簡單,打算開口的時候,就聽見對麵的男人淡淡出聲,
“誰說我不是了。”
打濕的頭發已經快要被陽光曬乾,更顯得他整個人更加精神。
這麼一看他的氣質,沈令姒倒不太信他隻是個負責出海的船長了。
“隻不過,我的價格有點貴。”徐舟野散漫開口,伸手去褲兜裡摸煙,想到剛從水中上來,隨即放棄。
沈令姒雙頭抱在胸前壓住披肩,思考了兩秒,“50w?”
徐舟野挑了挑眉,那雙眼睛中帶著一絲玩味,
“成交。”
沈令姒彎了彎嘴角,也不過是個愛錢的男人。
“五天之後辦好手續就出發。”徐舟野留下這句話後徑直走向了身後的大樓中。
黃色的開叉長裙衣擺隨風飄動,一雙細長筆直的腿被在陽光下顯得膚白若雪,隨後她轉了個身子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
呆在原地的經理獨自在風中淩亂。
……
/
沈母自那天過後再沒打過電話來,沈令姒偷偷鬆了口氣,等待出海的時間中她呆在酒店裡調試設備和裝備。
周欣加了經理微信,說是手續已經辦好,明天就可以出發。
沈令姒擺動好浮力臂後,將它折疊在箱子中。
“要不要趟超市采購些物資?”這趟旅程超出他們的計劃,以前都是遊艇在近海遊玩,這次第一次做遊艇出境,他們還挺期待。
“好。”
籃子裡裝滿了速食食物和泡麵,沈令姒挑選了幾件比較厚的貼身衣物放在自己購物車內,見買的差不多了,周欣和肖煜攬著手先去結賬,還順手拿了一盒收銀台上的藍色物品。
沈令姒:……
周欣回頭朝著沈令姒微微一笑,兩人先行去停車場開車。
沈令姒緩步去結賬,視線也不可避免地看向藍色盒子,不知為何,她腦海中瞬間想到了前幾天從遊艇中跳進海中的男人。
她挑了挑嘴角,順手拿起一盒扔進了購物車內。
九月八號早上八點,沈令姒三人準時到達港口,沈令姒一眼就看見站在船尾的男人,一身黑色,比第一次見他要顯得穩重的多,旁邊還帶著一名助手。
徐舟野很稱職地帶著三人參觀了遊艇,周欣和肖煜一間房,沈令姒自己住在負一樓的房間,徐舟野和另一名船員住在負一樓的另一間小房間中。
定下住宿後,徐舟野將生死狀遞到三人麵前,淡然開口:“把這個簽了,另外,我要再檢查一下你們的護照。”
沈令姒依舊帶著墨鏡,徐舟野看著麵前不帶一絲猶豫的女人,心底再次升起對她的探究之心。
三個大字洋洋灑灑地寫在上麵。
徐舟野愣了一瞬,遲疑地念出聲,“沈令姒?”
沈令姒見他表情有些僵硬,便將墨鏡摘下來,一雙漂亮的狐狸眼直勾勾地打量著男人。
“是我。”
徐舟野將目光再次轉移到女人臉上,這次是正兒八經地掃視了她一圈。
高挑的身高加上今天一席貼身短袖短褲將她的氣質儘顯出來。
他倒是隱約記得自己母親提起過沈家有個小女兒,比他小兩歲,還說什麼等兩人回國要讓兩人見一麵,不過,她應該在英國讀書嗎?
那時候他在M國忙著開遊艇公司,口頭應付過去也沒忘心裡去,沒想到,能在這個場景下見到她。
看她的眼神,應該不認識自己。
兩人視線相交,誰也不肯先低頭,火花快要摩擦出來的時候沈令姒忍不住了。
“你認識我?”
“不認識。”兩人沒見過麵,隻是知道有對方存在,這也不算認識,徐舟野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沈令姒看著他的眼睛,對方沒有任何閃躲之意,她繼續追問:“你叫什麼名字?”
一行人的視線此時都聚集在他身上,他倒也無所畏懼,打發走一旁的助手後,淡然地從嘴裡吐出三個字:顧舟野。
沈令姒見他從容淡定,倒也再說什麼。
為期十多天的航程正式開始,徐舟野給他們簡單介紹了幾點注意事項,遊艇便從港口駛出。
海上的時光並不是那麼愉快輕鬆,三個人一開始還在二樓的飛橋區內觀賞大海、天上盤旋的海鷗、以及跳出水麵的魚兒。
駛出近海後的海浪收潮汐影響逐漸變強,周欣受不住開始暈船進屋躺著去了。
隻留沈令姒獨自躺在上麵,看著西邊天空上璀璨橘黃的夕陽餘暉,仿佛徜徉於橘調世界中,忘記自己身下並沒有腳踩土地,而是漂泊在沒有儘頭的大海中。
溫熱的陽光毫不吝嗇地灑在人身上,沈令姒舒服地閉上了眼睛,像隻慵懶的貓咪在躺著偷懶。
連海風中多了幾分涼意都沒有察覺到。
“你這樣不出兩天膚色就能深五個度。”徐舟野不知何時站到了沈令姒的右前方,好心地沒有將西沉的太陽擋住。
沈令姒緩緩睜開雙眼,男人戴上了墨鏡,一手插兜,散漫地靠在柱子上看著她。
“你喜歡膚色黑的嗎?”似乎是感受到涼意,她裹了裹腿上的毯子,那雙狐狸眼中此時染上了一絲不安定的光,紅唇輕啟。
徐舟野點了一根煙,看向遊艇上方盤旋的幾隻海鷗,拋回了一個問題,“為什麼要去普吉島。”
沈令姒胸腔深深地起伏一下,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淺笑,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煙霧繚繞中徐舟野透過墨鏡凝視著她,這和傳聞中那個優雅的沈家二小姐不太一樣。
半響,一片浪拍在船尾,發出深沉的響聲。
徐舟野掐斷了半支煙,轉身離開,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一道聲音猝不及防地傳進沈令姒的耳朵裡。
“天黑了,彆在上麵坐著,容易著涼。”
這男人,還挺會裝。
兩天後終於要駛出國境,船到港口的immigrant office去辦理了出境手續後,繼續沿線行駛。
饒是從小在海邊長大的沈令姒也有些受不住這波濤不絕的浪花,像是在做緩速的海盜船,一步步在淩遲著身體。
僅睡了三個小時,沈令姒強忍著反胃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向一樓的休息區想找水喝,透過舷窗看去,外麵海天一色,是昏暗的黑,夾雜著一些發白的雲朵。
休息亭內僅留了一盞昏沉的燈,她一不小心撞到了中央的桌子上,不知名的物體碰翻在地上,發出瓷實的響聲。
重心驟然錯失,給加上左右搖擺的船身讓她向一旁倒去,想象之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反倒是落入一個夾雜著海水微微潮濕又堅實的懷抱中。
男人一手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帶便穩住了她的身子,分寸把握的正好,兩人之間隔著辦個身子的距離。
沈令姒嗅到了一陣攜帶著洋流的氣息,夾雜著鹹鹹的海風,仿佛回到十歲之前跟隨爸爸每天去撿拾貝殼的時候,那時爸爸身上也總帶著鹹濕的海苔味道。
沈令姒並不討厭,甚至還有些癡迷這種味道。
她穩住心神,向他道了聲謝。
徐舟野見她沒事後,鬆手去打開了另一盞燈,俯身去撿拾剛才被撞倒在地上的東西。
女人憔悴的麵容和前兩天容光煥發的她天差地彆,嘴唇有些發白起皮,仿佛失去活力的小動物,沈令姒遮了下刺眼的燈光,緩聲開口,
“我想喝水。”說完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沒了往日的伶牙俐齒,徐舟野還不太適應,仔細瞧了一眼她沒大問題後去廚房處給她倒了杯溫水。
溫水下肚後沈令姒仿佛才重新活了過來。
夜晚的海風沒了白天的柔和,在漆黑的夜間展現出最原始的狀態,呼嘯急促拍打在船體上。
沈令姒緩了一會,看向坐回室內駕駛座上的徐舟野。
“顧……舟野。”沈令姒第一次叫他的大名,尾音還帶著一絲不確定而微微上揚。
兩秒後徐舟野才反應過來她在叫自己,他將目光移回到女人沒有血色的臉上。
沈令姒咽了口唾沫,夜晚是人最脆弱的時候,不用外力就能將鋼鐵鎧甲丟棄在一旁。
“我是黑水攝影師。”她將杯子握在手中,溫熱的溫度傳遞到手心中。
她在回答上次他問的問題。
徐舟野沒有問她黑水攝影師是乾什麼的,也沒有問她其他,隻是靜靜地看了她幾秒。
“你喜歡大海。”他用的是肯定句。
沈令姒抬頭去看他,撞進了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眸中,裡麵似有一麵海洋,波濤洶湧。
“是,我想成為海洋裡的一條魚,卻始終被纏著繩子,養在魚塘中。”
一切都被放慢,浮動不定的遊艇,拍打的海浪,以及夾雜著發動機聲音的海風。
沈令姒怎麼也想不到,她能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裡和一個萍水相逢認識不久的男人敞開心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