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礁》
文/沐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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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淩晨兩點，一艘小型帆船隨著微微起伏的海浪飄到了萬市的一片遠海上。
沈令姒用儘力氣朝著船的後方拋出了浮光燈，麻繩底處綁的鉛球讓它迅速下落到大海中，每五米處照出的強烈燈光讓大海展現出碧藍的顏色，仿佛眼前是一幅會飄動的玻璃畫。
“希望今晚能有所收獲。”一旁的肖煜望著表麵平靜的大海。
沈令姒將一頭黑色長發用水微微打濕緊貼頭皮，素麵朝天的臉龐在燈光更顯得白淨。
“聽天由命吧，這幾天萬市的天氣都不是特彆好。”
一行人都在默默期盼著今晚拍到自己滿意的作品。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和沈令姒一起的三位攝影師都開始換潛水服。
借著船上掛著的白熾燈光，沈令姒快速脫下身上的短袖，貼身的黑色吊帶襯得皮膚如羊脂玉般透亮白皙。性感精致的鎖骨處掛著一條魚兒形狀的白金項鏈，她迅速摘下隨手放在了防水包中。
穿好潛水服後她麻利地戴好了背飛式的BCD和氣瓶，腳蹼和麵鏡都準備完畢後，她坐在船邊，背朝大海，一手扶住麵鏡，一手按空氣筒背帶，仰麵入水。
肖煜和周欣也相繼入水，夜晚的海麵要比白天潛水的溫度要低一些，三人離的並不遠，短暫適應水中溫度後。沈令姒接過船上助手手中的攝影設備，慢慢遊向浮球燈周邊，大量浮遊生物都被強光吸引過來，海底的能見度並不高，三人互相打了個手勢，向三個方向持續下潛。大概下潛到第三個燈繩處，在浮力臂的作用下她雙手穩定住設備，兩邊視頻燈照出的強光能清楚看見周邊漂浮的大量海洋生物。
沈令姒找尋目標很快，一隻幼體菱鰭烏賊吸引住了她的視線，為了防止打擾到它，沈令姒輕盈地將手中的設備對準它，身體跟隨它的方向移動，它的體長大概隻有1.5厘米，色素細胞還沒有發育完全，所以通體呈現著鑽石般白曜的色彩，八條腿隨著海水湧動而漂浮，她抓緊機會，將曝光調製最低，先錄製了一段視頻，然後弱對焦在它的身體處，摁壓了幾張照片。
不知是不是受洋流影響，水中依舊有很多渾濁物，沈令姒在水中搖了搖頭，按照她的經驗估計出片的概率不大。
就這樣漂浮了三十分鐘，氣瓶中氧氣將要耗儘，沈令姒拿著強光手電筒往海麵打了四五下，擺動著腳蹼向上遊動。被拉上船後，她摘下麵鏡卸掉氣瓶，緊致的潛水服讓她的臉部像一顆肉肉的鹵蛋，她緊擰眉頭，額間滴落的水滑落到雙眼皮褶皺處，順著紋路留到那雙閃著亮光的眼睛中。
她顧不得拿毛巾擦臉，拿起設備調出了剛才拍的照片，水中的渾濁物造成光影失效，幾乎全是廢片。
她呼出一口濁氣，柔聲又堅定，“這裡天氣不太行，得換個海域。”
剛被拉上來的肖煜和周欣也在吐槽著自己一無所獲。
沈令姒隨身就躺在了甲板上，一片浪花拍打在她的臂膀上，天上的木星格外亮眼，不知想到什麼，她緩緩閉上雙眼，做了一個決定。
“我們過兩天去普吉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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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姒的執行力很強，因為心中記掛著事情，第二天睡到九點多她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窗外晴空萬裡，是她們來到萬市這四天中最好的天氣，一旁的周欣扒拉著自己睡炸的短發，迷糊著問出口：
“姒姒，咱真的要自己坐船去普吉島？”
語畢，沈令姒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瞄了一眼來電顯示迅速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隨後走到洗手間裡接起了電話。
“喂，媽。”她將一隻手放到冰涼的洗手台上，兩者間的溫度相差無幾。
“姒姒啊，你這段時間怎麼都沒跟家裡打電話呀？”
洗手間內排氣扇嗡嗡地轉動著，昨晚淩晨五點大家精疲力儘回到酒店中，草草衝了一個澡就睡了，也忘記關掉它，她挪步到一旁，抬手將開關關閉。
裡麵瞬間恢複安靜。
“媽，我這兩天課比較多所以有些忙。”
“這樣啊，媽媽今天看天氣預報說英國那邊天氣大降溫，一定按時吃飯知道嗎？”沈母劉淮珍溫柔地叮囑著沈令姒。
愈是柔緩的叮囑沈令姒內心愈是有些焦躁，她嘴上乖乖順從著：
“我知道了，媽媽，你和爸就放心吧，你們倆也要注意身體。”
“欸，我的女兒轉眼碩士都快畢業了，下一步也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這兩天你徐叔叔和徐伯母來我們家玩，說起他們家小兒子和你年齡相仿，長相也不錯，開了幾家公司。等你回國啊，你們倆可以約著見一麵。”
又是徐家，沈令姒從十歲被沈家收養之後就一直聽沈父沈母聊起徐家，小時候還聽不懂沈父的隱晦之意，再長大點，她就知道沈家和徐家在生意方麵是合作夥伴，甚至徐家比沈家生意做的更大，有一年還開拓了國外的版圖。
在沈令姒還穿著公主裙的是時候沈母劉淮珍就領著她去徐家走訪，徐家有兩個兒子，沈令姒卻從未見過小兒子徐舟野，倒是每次去都能看見大兒子徐舟晏。
後來聽沈母講起，聽聞徐舟野從小身體體弱多病被養在國外，倒是大兒子徐舟晏一直出現在大眾視線裡，好像是徐父徐母訂下的家族接班人。
沈令姒聽到徐家的時候擰了擰眉心，眼球迅速滾動了一圈。
雖沒見過徐舟野，但是江湖傳聞他這個人玩世不恭，吃喝玩樂都涉及，花了徐父不少錢，就是個頑固子弟。
“媽媽，我怎麼聽說徐舟野是個沒有上進心的頑固子弟呢？”她假裝不經意間嬌嗔地撒嬌道。
沈母在那頭乾笑幾聲，隨後應和道：“年輕人嘛，就是貪玩了一點，你徐伯父雖然寵愛他，但你放心徐家家訓嚴厲，私生活方麵他是絕對不敢亂來的。”
沈令姒嘴角扯上一絲冷笑，這還沒結婚呢，就提到私生活了？
這個天，她一點都聊不下去了。
“媽，我這邊還有一篇論文還要趕出來，沒什麼事情先掛了。”
……
電話被倒扣在大理石台子上，沈令姒低頭打開水龍頭用涼水洗了把臉，毛孔被涼意所覆蓋，她無奈地看向了鏡中的自己。
額間微亂的碎發被冷水打濕，吊帶睡衣露出仟瘦的肩膀，那雙布滿水光的眸子裡充滿了無奈和妥協，右眼角下一顆淚痣顯得她更加無辜可憐。
有人說這顆痣會給她帶來不好的氣運，要麼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會相繼離開她呢，因此她極其討厭這顆痣。
周欣走進來看著沈令姒這副模樣，不用猜也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
“是阿姨？”
“嗯。”
“還沒告訴她你回國的消息？”
沈令姒碩士在英國讀的商科，這是她答應沈父沈母大學本科學習生物科學專業要兌現的承諾，但這兩年間她從未放棄練習潛水攝影和探索海洋。
因為這是自己親生父親的夢想。
“沒有，”沈令姒顯然不想多提這件事，她走出洗手間，坐在了床邊，柔軟的床墊微微下陷，床上的女孩此刻眼神有些空洞。
“你那傳聞中的未婚夫徐舟野也回國了你知道嗎？”周欣吹了吹淩亂的頭發，轉身走到沈令姒身邊。
沈令姒對他沒有任何興趣，她滿腦子裡都在想著如何拍出合適黑水生物照片。
周欣拍了拍她的肩膀，坐在了她身邊：“姒姒，你就沒想過反抗？難道真的要嫁給你不喜歡的人？”
沈令姒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般，眼角微微下垂，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我怎麼有資格，當年要不是他們，我早就露宿街頭不知道死哪裡了。”
“那也……”
“好了，”她站起來去收拾行李，“反正距離我真正畢業還有二十天，這二十天就讓我好好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吧，其他的先往後放放。”
對麵蹲著的女孩瘦弱而充滿無限力量的背影讓周欣有些心疼，卻又無能為力，他們這一圈中，出身就享受著父輩帶來的便利和榮耀，便注定得不到普通人的想要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拿婚姻來維係報答家族的需求，這筆帳，怎麼算好像也不虧。
沈令姒和周欣準備下午先去考察一下遊艇，幸虧在英國的時候三人都考下了遊艇駕駛證，不然這趟旅程還真實現不了。
沈令姒對這方麵的手續不太了解，便想著全權委托給靠譜遊艇公司。剛拿起手機準備打給自己大哥沈默，忽然想到自己回國的事情除了周欣之外她誰都沒有告訴。
罷了，自己去網上找找吧。
滑動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一家名叫valuri的遊艇公司讓她心頭一震，恍惚間她已經好多年沒有見到這個單詞了。好奇心讓她去網上查詢了一下，這家公司最早在M國成立，在T國和印尼都有分公司，奇怪的是，她沒有查到這家公司的創始人是誰。
但沈令姒覺得，能用這個單詞來命名公司的人，一定也是一位熱愛大海的人。
既然合眼緣，就這家了。
這家公司在大海對麵街道的寫字樓中，前台聽到沈令姒的來意後報給了經理，經理簡單給她們介紹了出境的注意事項，就帶著她們來到港口挑選遊艇。
大大小小的遊艇停靠在港口的西南角。
“如果要是速度快的話，這趟路程差不多十天左右就可以到達普吉島。”經理穿著一身黑色職業西裝和港口的人群格格不入，他用手指了指身後的一艘遊艇和一隻帆船，“這一艘的大小正合適，你們三個加上船長和一位安全員，絕對夠用了。”
“如果你們想感受一下大海上麵的風，那麼帆船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沈令姒打量著那一艘中型遊艇，大概不到二十米，白色外觀下反射著陽光，前方的甲板處有灰色的躺椅。
“沈女士，要上去看看嗎？”
沈令姒目光環視了一圈周圍的遊艇，大概都是這種形製。
她不喜歡。
“還有比這再大一點的嗎？”沈令姒調整了一下遮陽帽，今天她穿了一身黃色的長款連衣裙，腰肢處是鏤空的，外麵披了一件防曬衣，稍遮住了凹凸有致的身材。
經理一看這架勢對方家底應該挺殷實，他沉思幾秒，出聲：“您稍等，我們公司有一架新研發的中大型遊艇今天出海試用，應該馬上就回來了。”說完他撥出去了一個電話。
沈令姒和周欣坐到一旁遮陽椅上等待。
日光很毒，沒一會沈令姒的額間就冒出幾滴汗珠，但她並未失去耐心，倒是周欣有些坐不住了，說去買兩杯飲料。
沈令姒一人坐在那裡看向大海，海麵被陽光照的通透，和天空呈現出一樣的顏色，仿佛天地之間在相互照著鏡子。
忽然，遠處一個深咖色物體快速向岸邊駛來，沈令姒托了托太陽鏡，眯了眯眼。
遊艇輪廓漸漸顯露在眼前，未等靠岸，沈令姒先看見艇上一個身影如利劍般直直紮進水中，過了半分鐘中也並未有人浮出水麵，正當沈令姒以為自己看花眼的時候，水中突然濺起一陣水花。
男人赤裸著上半身從水中直起身子，五官硬氣鋒利，頭發比寸頭稍長，麥田色標準的八塊腹肌曲線展現在陽光下，就像一條柔和又結實的河流，他快速甩動了一下頭，水滴在空中進行了一次自由落體後消失不見。隻見他雙手抓住浮台上的柱子，胳膊上的肌肉線條起伏有致，輕輕一躍縱身翻上了浮台。
沈令姒慵懶地歪頭詢問經理，目光卻是在緊緊地盯著前方的男人，“那是你們公司新型遊艇？”
“對。”
“那個人也是你們公司的？”
“是的。”
沈令姒彎了彎嘴角，繼續說道：
“我要那個男人給我當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