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誌遠臉色鐵青，強擠出微笑，說一聲“有事先走了”也不等白易居反應，扭頭就走。

白易居也不多說什麼，依舊笑嘻嘻的模樣，繞到副駕這邊來開門，招呼孔雪上車：“孔小姐上車吧，帶你一段不麻煩的。”

原本孔雪就不擅長拒絕人，人家車門都拉開了更是找不到借口，望望寫字樓不見李聲聲和池初出來，這才心虛不自在地坐進車裡。

孔雪想想之前宋誌遠難看的表情，愈發覺得自己被卷入了什麼爭鬥之中，生無可戀。於是享受了一次邁巴赫接下班服務的她下車時笑得比哭還難看：“謝謝白總助，你路上注意安全。”

白易居快樂地回答：“不客氣不客氣~對了，加個微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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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聲聲在水吧碰到總監，被陰陽兩句“小看你了李經理”“連投資人都搭上了”也隻當是他發病，沒多搭理。

直到從水吧窗戶看到樓下停的那輛邁巴赫以及站在車邊的白易居、孔雪、宋誌遠，她才反應過來，差點被氣了個倒仰。

李聲聲趕回辦公室，池初還在歸總資料。她閉了閉眼睛，進門後將門鎖上——雖然玻璃隔斷不能阻隔畫麵，到底可以隔音。她壓低了聲音：“你出氣的方法就是讓魏總開邁巴赫來樓下炫耀嗎？”

池初一臉無辜：“對啊。”

她像是不解李聲聲的疑問：“宋誌遠這種喜歡狗仗人勢的東西，用同樣的方式才更能氣到他呀。”

“同樣的方式？你……”

“我也是狗仗人勢。”池初眼睛彎彎，嘴唇也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笑得燦爛而明媚，“我，也是呀。”

李聲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半天之後才走到她身邊。拉過孔雪的辦公椅，李聲聲坐下之後拉住池初的手：“我父母不算很有文化的人，稍微讀過點唐詩宋詞，多的就不會了。

“我的名字，是取自《聲聲慢》的詞牌名，他們希望我不要著急，慢慢來。”

李聲聲認真地勸她：“哪怕我們沒有接受魏總的挖角，我和孔雪可能會難一陣，但慢慢的總會好起來的。我被調到總經辦不是你的錯，哪怕我不為你出頭劉廣濤也看我不順眼很久了。不用靠魏總我們也可以工作、生活，就算不那麼順心，但畢竟哪有那麼多順心的事。

“那些人給的任何好處都是在背地裡標價的，與虎謀皮，我怕有一天你承擔不起最後的代價。”

池初動了動嘴唇，最後說：“我心裡有數。”

內心激烈交戰許久，李聲聲最後還是決定相信她的話，但怎麼都有點不高興，她沒好氣地伸手去搓她的頭：“你最好真的心裡有數！”

池初抿著嘴笑，看上去乖巧得要命：“你這麼擔心我乾嘛？”

“有時候看你就跟看到我家老二似的，她以後應該跟你一樣是個心眼多的。”

池初又貧了幾句，兩人這才收拾東西一起下樓。等他們到樓下，看到的還是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李聲聲不太願意搭這趟便車，又擔心池初吃虧，還是在池初的招呼下一起上車了。

白易居不在，沒人活躍氣氛到底有些尷尬，李聲聲開始後悔自己上這趟車是乾什麼。心裡正懊惱著，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扭頭看見池初掏了包乾脆麵給魏昭。

池初又轉頭問她：“聲聲你吃零食嗎？”

李聲聲：“……不吃。”

在大師設計，采用了真皮、木質、金屬材質內飾、售價至少在7位數的車內，穿著定製西裝，任職市值千億級集團總經理的男人正掰著乾脆麵往嘴裡送。

這畫麵多少有點魔幻。李聲聲盯了太久，魏昭問：“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來得突然，她一時也沒更好的回答：“還以為，魏總這樣的，一般都是……呃，吃西餐的。”

魏昭挑挑眉，略舉起手裡的乾脆麵展示包裝：“意式紅燴味，那可太西了。”

李聲聲：“……”

池初啃著鴨舌，聽他這麼說往他那裡塞兩包：“也吃點中餐，不要忘本。”

“嗯，我多吃點。”魏昭半自嘲半逗人地接話，“我八榮八恥刻心間，牢記初心不忘使命，爭□□國企業家。”

“思想覺悟好高呀魏同誌。”池初為他鼓掌。

魏同誌睨她一眼，笑罵：“還敢接話？”

“你先的。”

李聲聲覺得自己之前的擔心似乎過於多餘。自己也有點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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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把李聲聲送到地方，人下車之後池初自然地往邊上挪挪，不再貼著魏昭坐。她問：“白總助今天不在嗎？”

“他有彆的工作。”魏昭垂眼看腿側，方才挨著的位置，肌肉與皮膚還殘留著略微的擠壓觸感和溫度，驟然空開，熱意逐漸消散。

側頭再看坐遠了的人，她又拆了一包不知名品牌的軟糖，往嘴裡塞了一顆之後眉毛眼睛鼻子嘴全都縮成一團，好容易適應了那個味道，舒展五官轉過臉來，正對上他的目光。

對視3秒後，她坦蕩地遞過來軟糖：“挺好吃的，你試試。”

魏昭：“你剛剛吃我都看到了。”

池初：“我比較怕酸，可能正好適合你的口味。”

離譜得讓人發笑，魏昭湊近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輕佻：“你看我像傻子嗎？”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哼”地收回手又坐遠一些：“愛吃不吃，也沒人逼你吃。”

大約算是她通過耍小脾氣迫使他就範的一種方式。她以前上學的時候就總這樣，不順她的意就要故作姿態地裝出不理人的樣子，最多3分鐘，肯定又要自找台階換彆的話題來說話了。

可能3分鐘都不用。

魏昭伸手：“行，我嘗嘗。”

確實是酸得要命，哪怕他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尖銳的酸味刺激得保持不住表情，看池初見牙不見眼的樣子，完全能猜到自己的表情有多扭曲。

她將軟糖封口的密封條捏好後整包塞給他：“你拿著，之後分給彆人吃，嘿嘿~”

軟糖表麵的酸粉溶完之後味道就正常了，是普通的水果甜味。魏昭看她還是樂不可支的模樣，也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十分突兀地，他問：“你喜歡邁巴赫S580嗎？”

池初滿臉茫然地看他：“嗯？”

“蘇沅那輛邁巴赫是這個車型，你喜歡嗎？”

池初茫然的表情逐漸轉變成警惕，肢體動作也變得充滿防備感，甚至更加拉遠與他的距離：“魏昭，如果我說喜歡轉頭你就把車開到我麵前來的話，我會覺得你很奇怪。”

奇怪。以魏昭對她地了解來說，這算一個非常具有攻擊性的詞。確實太心急了，他垂眼掩去情緒，很快又抬眼看她，就像是眨了一下眼睛：“我爸也有一輛，你要是喜歡，我周末開過來帶你練車。”

“才不要，車那麼長，肯定不好開。再說我要練車我肯定跟沅沅借呀，她那麼近。”

對，她住在蘇沅那裡。魏昭越發覺得蘇沅討人厭：“行，周末什麼時候？”

“周六……？不對，我乾嘛要練車呀？”池初沒被他繞進去，恰好李師傅把車開到明月裡了，她順勢下車，“我先走了，拜拜~”

“嗯。”他隻能應下。

池初下車後他沒再說話，閉上眼睛休息。李師傅從車內後視鏡看了一眼後麵的人，沒有出聲詢問，安靜地按照之前說的回魏昭家裡。

魏昭這次出差其實不算太不順利，至少前幾天都很順利，問題出在回程上。本著壓榨弟弟不算壓榨打工人的思想，魏旻認為既然他回程要路過隔壁市，不如去看一下小叔叔家某個八竿子遠的表弟的廠子。

能合作也行，後續再安排業務部的做相應考察。

不能合作？一個一年體量都沒上億的小廠，集團董事長的親兒子、總裁的親弟弟、總經理本人都親自去了一趟，還不夠給親人麵子嗎？

所以隻是麵子工程，算不上業務。

魏昭他們周三晚上到表弟那邊先在他們帶領下去了被安排的酒店入住，然後去飯店吃了頓飯，期間白易居拒絕上酒，表弟也聽了。飯桌上初步了解一些表弟廠裡的業務和流水，約好第二天早上去廠子看一眼，等看完，魏昭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總之，到這裡一切都是很順利的。

直到魏昭在酒店刷房卡走進自己的房間、在玄關脫下外套、在洗手池衝了把臉後扯著領帶走進臥室——一個穿著清涼的漂亮女人正坐在床邊，聽見聲音後含羞帶怯地抬眼望來。

魏昭冷靜地拿出手機點開相機開始錄像：“你是誰？”

“魏總真是的呀，你明明都曉得的呀。”女人努力從普通話中擠出來的輕微口音並不自然，顯然安排的人還打聽過他的喜好。

美人的嬌嗔並不能打動他分毫，他手持手機飛快退回外麵，單手拿上外套和之前放在小客廳牆邊的行李就往外走，然後聽到了急促的拍門聲伴隨著白居易驚恐的叫聲：“哥！三哥！！三哥你開開門！三哥救命啊！！”

不難想象這位黃花大閨男遇到了同樣的事。

兩人下樓到大堂後魏昭先報了警，又打電話聯係魏旻說明情況，最後才聯係那位表弟。

表弟配合警察調查出來的結果是表弟的爹習慣了辦事要送禮，繞過表弟讓行政在開放的時候多拿兩張房卡安排。酒店大堂鬨哄哄到後半夜——魏昭冷眼看著表弟氣得要當場和他爹斷絕父子關係，其他住客也看了一場熱鬨大戲——最後警察走的時候也沒帶走誰。

白易居看著對彆人基本沒幾個好臉色的魏昭甚至還安慰了幾句快要急哭的表弟，並表示第二天行程不變。白易居表麵冷靜，內心幾乎要尖叫什麼臟東西快從我三哥身上下來！

憋到去新安排的房間路上白易居才問：“三哥你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說不定他裝的不知情呢！”

“裝不裝都無所謂，反正小叔的人情我還了。”點到即止，具體還什麼人情魏昭不再說了。

總之這次出差反而是全程負責開車的李師傅精神最好。

車開進魏昭家的彆墅群，在最高的那一幢門口停下，李師傅提醒：“魏總，到了。”

魏昭睜開眼睛，表情還有些倦怠，他停頓一會兒才拿上文件包下車。沒幾步遇上了家裡做飯的陳姨，陳姨看著魏家的孩子長大的，心疼孩子：“聽旻旻說你出差糟了老大的罪，晚上做了你喜歡的釀蓮藕，多吃點啊。”

“好，謝謝陳姨。”

“什麼謝不謝的，快先去休息，吃飯了叫你啊。”

他依言去坐電梯上樓，剛到房間所在樓層白易居就顛兒顛兒地主動來彙報今天的“其他工作”成果。對於這種小說裡的“打臉”橋段，他比魏昭來勁多了。

魏昭嫌他聒噪，本來打算無視他，摸到口袋裡的包裝，又停下來。魏昭拿出口袋裡的軟糖，動作隨意地遞到白易居麵前，隨口問：“吃嗎。”

白易居下意識揀了兩顆扔嘴裡——酸得他麵目全非地佝僂著腰蹲到地上，但凡他再不講究一點都要滿地亂爬了。

好一會兒才跟靈魂出竅似的擦擦淚花站起來：“你哪來的糖？這是加了王水嗎？！”

魏昭找到點當時池初看他吃糖的開心感覺，不等開口，電梯發出“叮”的提示音，魏旻從裡麵出來：“回來了？這次辛苦你了，我也是沒想到……”她語言表示著歉意，嘴角卻開始瘋狂亂上揚。

“沒事。”也隻能沒事，難道他還能抱怨什麼嗎？魏昭順手把糖遞過去，“吃不吃。”

白易居瞪大了眼睛看他的作死行為。

魏旻不做他想，非常順手地拿了一顆放進嘴裡……酸得她五官縮成一團，轉過身去捶了好幾下電梯門框。

她也緩了一會兒，揉著太陽穴一副看到總裁辦做出23P能塞86個特效動畫的PPT的絕望感：“……我剛才好像看到了太奶。”

魏昭笑得肩膀止不住地抖，白易居想笑又不敢笑，臉都快憋紫了。

好容易魏旻才緩過來，又聽見“叮”的一聲，魏鶴停也來了，見幾個孩子都在這兒，問：“你們都擠在電梯口乾什麼？”

“沒什麼。”魏昭自然回答，順便遞過去糖，“吃糖嗎爸？”

白易居看地，魏旻望天。

魏鶴停：“行啊。”

……

魏鶴停：“……行啊小兔崽子？！”

等到開飯的點，陳姨按下通知鈴，大家一起去一樓餐廳吃飯。魏鶴停沒收了那包惡魔軟糖，揣在口袋裡。

到了餐廳之後看到俞秋茗已經在了，他走上前去：“要吃糖嗎老婆？”

俞秋茗：“好啊。”

……

俞秋茗：“魏鶴停要死了你！！”

·

池初端著小奶鍋煮的麵條剛坐到餐桌邊就接到了奶奶打來的電話。

奶奶和她說話的時候總是要先問問工作順不順利，問問生活怎麼樣，問問飯有沒有好好吃，她十分心疼這個獨自在外打拚的孫女。

奶奶說話還很發散，不一會兒就扯到鄰居家狗生了幾隻小狗，毛漂亮了。

當奶奶終於進入正題說到姑姑認識一個男孩子比她大兩歲的時候池初正一口咬在煎得恰好的溏心荷包蛋上，金黃色的蛋液湧出，沾到她下巴上。

池初抽了一張紙巾擦去蛋液。

“他爸爸媽媽也是我們這裡的人，彆人家都說男孩子很老實的，”奶奶絮絮說了會兒男生的優點，“他爸爸媽媽我也曉得的，以前小隊裡……”

手機頂部通知欄顯示魏昭發了一張圖片過來。

池初點開通知，界麵跳轉到微信，他發了一張照片過來。不太正式的家庭聚會照片，最前麵拿手機的白易居大頭幾乎占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後麵是魏昭不情願的樣子坐在正中間，姐姐和媽媽一左一右地捏著他兩邊臉比耶，最後麵的男人虛虛地攬著她們的肩膀，應該是爸爸。

他們都看著鏡頭，像是在友好地說你好。

魏昭：大哥采風去了所以不在。

魏昭：他們說謝謝你的糖，很久沒有這種生死一線的刺激體驗了，我爸打算晚上給我爺來點。

聊天框提示正在輸入中。

他輸入了很久都沒有消息發過來。

“……那我和姑姑說一聲，讓她安排一下，你和那個男孩子見見麵好不好呀？”

魏昭：[貓貓比大拇指.jpg]

池初輕輕笑了一聲：“好的呀，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