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池初自己認為喬知曉比她好看這件事,魏昭單方麵對她生氣了。
他一邊覺得客觀來說確實喬知曉算得上大美人,自己都瞎著眼昧著良心給她站台了她居然還敢不領情?一邊又覺得,喬知曉就是比池初缺點獨特氣質,難道他還能瞎了眼不成?
於是魏昭又開始對池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眼神半個不給,脾氣半點不收,說話全是“哼”“哈”“嗬”。
池初不僅不會看臉色,還膽敢問他:“魏昭你準備加入哼哈二將呀?”
把魏昭氣得頭頂冒煙。
這樣氣了一周的結果是……沒有結果。大約因為他脾氣向來不怎麼好,兩句話不對付就橫眉冷眼的,所以池初沒感覺出來他在為什麼具體的事生氣,照常和他交流。
而在魏昭看來,自己對她態度那麼差,她還熱臉貼冷屁股地上趕著和自己說話,逐漸地也就消氣了。畢竟和傻……小傻逼生什麼氣,隻會氣到自己而已。
事情是過去了,但魏昭對自己產生了一個疑問:我為什麼要生氣?
是啊,他為什麼要生氣?彆人說的也沒錯,池初又不是什麼天仙下凡,他非要跟人爭論,搞得好像自己喜歡她……
登時魏昭心裡驚濤駭浪,猛地轉頭看隔壁對著草稿自言自語做題的同桌,滿臉的驚疑不定。
池初感覺到動靜,轉過頭來歪歪腦袋:“你怎麼啦魏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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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的餐具布置好,張總樂嗬嗬地端起轉盤上的醒酒器:“雖然不是有名的莊園,但味道不錯……”
“晚上回去和我姐還有公事,”魏昭瞥了一眼池初麵前隻剩下一點底的醒酒器,皺皺眉,往後靠到椅背上,“喝茶就好。”
張總感覺他似乎有些不滿,連忙點頭,叫服務員再泡兩杯茶過來。
魏昭略抬下巴點了點右手邊:“這三位看上去喝了挺多,既然是討論項目,也換茶醒醒酒。”
集團總部的大領導發了話,這場以項目討論為由頭的餐會自然把由頭變成了實際。宋誌遠乾笑著說了幾句開場白,就把項目介紹的工作交給了孔雪和池初。
畢竟項目討論是由頭,宇潤這邊沒人真的帶著筆記本電腦來吃飯,在魏昭的示意下白易居又將在場所有人拉了個工作群,大家各自用手機在群裡看共享的PDF。
池初大致介紹講解了項目內容,再由孔雪補充說明相關案例,雖然沒有充分準備,但兩人配合默契,倒也沒什麼紕漏。
宇潤的高管們本來就不是來聊項目的,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所幸官腔打得熟練,先誇了她們方案全麵講解詳細,然後推說具體內容還要結合公司各部門的實際情況來考慮,下周開會再詳細探討雲雲,乍一聽倒也有說了些什麼內容的錯覺。
宋誌遠自然滿口答應。
魏昭聽他們就要輕輕揭過這一段,冷不丁地開口:“宋主管也再說說對這個方案的核心理解和看法吧。”
宋誌遠心裡打鼓,定定神先說了兩句開場白,後續則是對項目合作的美好期望。他倒是能說,滔滔不絕好一會兒才停下。
魏昭勾了勾嘴角,也不說好壞:“先吃飯。”
吃飯期間魏昭極具紳士風度地給池初和孔雪剝蝦,張總調侃著和他套近乎:“都說魏總憐香惜玉,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啊。”
魏昭捏著蝦尾蘸醋,將剝好的蝦放進池初的碗裡,用濕巾擦了手才回答:“也聽說張總眼光好,項目合作總能找到最合適的執行方。”
張總在心裡琢磨他這句話什麼意思,表麵笑道:“雖然有點不要臉了,魏總倒也沒誇錯。敬你一杯!”他說完將杯子裡剩下的半杯紅酒喝完。
魏昭也不落他麵子,舉杯示意後喝了兩口茶。
有張總起頭,宋誌遠也坐不住了,到魏昭邊上來以茶代酒敬一杯。魏昭正在剝蝦,略抬頭看了一眼白易居,白易居連忙捧起茶杯與宋誌遠寒暄起來。
孔雪的酒勁還沒下去,懵著腦袋看魏昭剝的蝦:給了自己一個,給了池初一個,給了自己一個,給了池初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池初不吭聲,悶頭把魏昭往她碗裡塞的蝦都吃了。
等魏昭估計池初差不多吃飽了,給白易居使眼色,白易居適時開口:“我們和總裁那邊約的時間差不多到了,不如今天先到這裡?”
其他人自然沒什麼意見。三撥人各自收拾了隨身物品,白易居主動問孔雪和池初怎麼回家,體貼地建議:“宋主管喝了酒,不然坐我們的車吧?這個點人多,車也不好打。”
孔雪看池初,池初看魏昭。魏昭正在和張總說話:“方案確實很不錯。”
方總連連點頭:“是不錯,是不錯。”
“不過大項目,涉及品牌宣傳,還是要謹慎。”
“確實,確實。”
池初收回目光,再看向白易居時抿出一點生澀的笑容:“那麻煩你們了呀白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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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魏總,謝謝白總助,謝謝師傅。”孔雪下車後扶著車門,站在路邊對勞斯萊斯裡的人挨個感謝,看上去還有幾分醉意的樣子。
池初跟著下車:“我送你到家裡吧。”
魏昭倒是沒攔她:“這裡等你。”
池初沒吭聲,下車關上車門,拉著孔雪離開。
孔雪確實醉著,但人隻是醉了,不是傻了,走進小區之後估計車裡人聽不見了,半是開玩笑半是擔心地問:“魏總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池初也不解釋:“是的呀。”
沒想到她會直接承認的孔雪反而一驚一乍的:“啊?不是……真的啊?那你等下還回去嗎……不過魏總確實挺帥的……但還是要看你自己喜不喜歡……你自己怎麼看?”
“我怎麼看?”池初轉頭看她,目光篤定,“他是個要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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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了池初還沒回車上,白易居忍不住從副駕往後探頭:“人家小姑娘彆是被你嚇跑了。”
魏昭白他一眼沒有說話。
而他的沉默顯然不足以讓白易居閉上嘴:“你高三的時候和大舅鬨脾氣離家出走和……轉校也有關係?”白易居沒直接說名字,隻是歪歪頭點了點外麵的方向。雖然他查人不會用上非法手段,走的人事的路子,但就讀院校明明白白寫在簡曆上,她和自家三哥怎麼認識的一望而知。
“那難怪高三那麼關鍵的時候上了一個月學就被大舅送出國了,大舅那脾氣……”
“閉嘴。”
“好嘞。”白易居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乖乖坐回去了。
白易居安靜地忍了一會兒,還是覺得這個瓜鮮甜多汁想再吃兩口:“那你……”頭轉了一半發現小區門口池初走出來了。她停在離車幾米遠的距離站著,抿著嘴唇似乎在考慮什麼。
不等白易居發表點什麼想法,聽見後麵車門被打開的聲音。隻見魏昭動作流暢地下車,反手關上車門,他略微整了整西裝的衣襟,繞過車後走到右側拉開車門。他語調冷冷的:“怎麼,還要我請你上車?”
那一瞬間,通讀網絡言情小說的白易居腦海裡閃過一句話: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滿心歡喜地盼著他回家,隻會冷冷地站在家門口等。
白易居:“……”
等後座的人都上車坐好,車內一時沒有動靜。白易居通過車內的後視鏡看了好幾眼自家三哥,又接收到主駕上司機李師傅打的好幾個眼色,清清嗓子:“咳,池小姐,你住哪裡?”
池初連忙小聲說了“明月裡”,李師傅這才如釋重負地掛擋踩油門。
魏昭略偏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有些不滿意:“怎麼住在蘇沅那裡?”
池初托著腮幫子看車窗外,拿後腦勺對他,小聲嘀咕:“要你管。”
白易居小心地偷瞄魏昭的臉色,發現對方完全沒拿出對付他的那一套冷臉套餐,隻是略顯無奈地叫她的名字作為警告:“池初。”
池初略回頭看了他一眼,抿起嘴唇。
白易居心急如焚地豎起耳朵等後續劇情,然而主角們不再說話,他抓心撓肺地想知道其中的暗潮洶湧劇情,隻好自己起話茬:“對了池小姐……”
“閉嘴,”魏昭冷著臉截斷他的話頭,“要不然就滾下去。”
於是他乖乖閉嘴。
等車開到目的地,剛一停穩池初便推門下車:“謝謝魏總白總助師傅,麻煩你們了。”
“等等。”魏昭出聲,然而對方毫不猶豫地裝聾關門,扭頭就往小區門口跑。
魏昭略略皺起眉頭,轉眼又看見白易居從副駕往後探過來的臉上寫滿了幸災樂禍的八卦:“三哥,是真的上心啊?還給人家剝蝦,你以前不是最看不上沅沅姐喜歡的這一套嗎?”
魏昭麵無表情地看他一會兒,突然勾勾嘴角:“下去說吧。”
白易居樂得馬上解了安全帶下車,剛一關上車門,就聽見中控上鎖的聲音,緊接著勞斯萊斯引擎轟鳴,飛快加速,順暢地彙入夜晚的車流中。
白易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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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魏昭發現自己有喜歡池初的可能之後麵對她的表情總是充滿了一言難儘的審視。仿佛要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什麼花來。
他捫心自問池初有什麼好的?沒什麼好的……但也沒什麼不好的。他覺得自己就算要喜歡也應該喜歡喬知曉那樣算得上校園女神的類型——當然,喬家和樓家有婚約,他還不至於沒品到撬人牆角。
每當魏昭被池初傻逼到了,都忍不住一邊咬著牙吸氣一邊在心裡想:喜歡池初?說起來多沒品。
等到氣消了,看看單論長相就占了七分乖巧的同桌,又不自覺地認為:……好吧,也不算太沒品。
等到後來高二分文理,兩個人不在一個班了,池初還是會經常跨班找魏昭沒話找話,經常在魏昭有籃球賽時主動提出要去幫他加油。魏昭看著她為隊伍買水拿校服忙前忙後,後知後覺:池初喜歡我。
於是魏大少心想:人家都這麼喜歡我了,我稍微喜歡喜歡她又沒什麼。
這可不是他主動低頭、不是他率先示弱、不是他滿腔熾熱奉上真心後焦躁不安又心存歡喜地等待著垂青。他依舊驕傲,依舊目中無人,依舊不屑於青春期男女之間幼稚的感情。
他隻是……有一點被打動了而已。
這樣的結論終於給了在自我較勁中無法自拔的魏昭一條出路。於是鋪天蓋地的歡喜便像堤壩被衝潰後洪流的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那段時間他像每一個曾經被他在心裡翻白眼的癡男怨女一樣,一天課間能在池初班級門口路過8回,既要裝模作樣地嫌總碰上她,又要眉開眼笑地與她聊到上課鈴響。遇上午休或晚休男生們見縫插針也要去打會兒籃球的時候,他更是自然地去她班上叫人:
“行行,走了。”
——這個多少有點曖昧過頭的小名源自魏昭打出“池初”拚音時在輸入法上跳出來的“彳亍”,那時他笑她名字是真“行”,偶爾會叫她小行子,如今又變成了親昵的疊字。
池初雖然脾氣好,但性格確實像頭犟驢——魏昭語——因此魏昭來叫她便跟著走肯定是她自己也願意去的。如果她朋友樂意,她也會叫上朋友一起,不過多數時候朋友都會露出神秘的微笑表示自己就不打擾了。
魏昭如今的前座好哥們宋煬問她:“行行是你小名嗎?”
“魏昭硬要那麼叫的。”
宋煬輕笑:“你們關係還挺好。”
“對呀,我們高一開始就是同桌的。”池初直視他回答得理所當然,仿佛同桌之間關係好是什麼牢不可破的真理。宋煬看著她直白而專注的眼睛,愣了一會兒才微微挪開視線,輕輕應一聲“嗯”,也不知道是表示聽到了還是同意她的觀點。
魏昭和彆的隊友討論的話題結束,一回頭發現池初和宋煬落在後麵,站住把他倆提溜到隊伍裡:“跟上。”
等一行人到籃球場,魏昭習慣將脫了的外套給池初保管,池初撣撣抱著的校服外套,轉頭叫住宋煬:“宋煬你的也給我好了呀。”
“好,謝了。”
她接過宋煬的外套後對其他人指指場邊的長椅:“我坐在那裡的,你們外套都放過來,我一起看著呀。”
魏昭想給她飯卡讓她幫忙買水,她飛快搖頭:“不用不用,我買好啦。”
有人站在魏昭身邊故意低低地發出善意的哄笑,對轉過頭來的魏昭擠眉弄眼,魏昭用手肘杵他,忍不住笑罵:“笑屁。”
小插曲過後男生們三三分組在半場開始對戰。池初對籃球的了解多數來自於《灌籃高手》,再深入些的並不了解,坐在場邊主要也就是看個熱鬨,順便在魏昭和宋煬進球的時候非常捧場地鼓掌叫好。
她掐著時間去學校小超市買了礦泉水,回來時男生們也差不多結束,一個個來她這裡道謝、領水和外套,一行人再一起去食堂吃飯。飯後就算距離晚自習還有些時間,池初也會和他們分開去做自己的事。於是要等到晚自習的課間,魏昭才有機會裝作零食買多了的樣子,“偶然”路過她班級門口,“順便”分她一些。
高中的日子大多就是循環反複,同學朋友間有兩句口角都算得上大事,生活中最重要的是考試的日子,少年心事多也是心悅之人少看了自己一眼、與他人多說了幾句話。
而對於魏昭來說的大事略大些——小夥伴打鬨時碰掉了宋煬的課本,從中掉出一張信紙,被其中一人撿起來看了兩眼就嚷嚷還有人給宋煬寫情書,豔福不淺。
信紙沒有署名,彆人起哄問了幾句,都被宋煬搪塞過去。他瞥見魏昭,趕緊收好了情書塞進書桌裡。
魏昭麵無表情,隻是天生上翹的嘴角使得他看起來有幾分似笑非笑。
他認得池初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