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應緹懵了。
她剛和恬恬處理完和新供貨商的合作對接，一向不擅長數學的她這會兒還沒緩過勁，點了兩杯咖啡怕男朋友久等，緊趕慢趕過來，結果麵對對方的死亡提問。
“怎麼就忽然在意彆人有沒有呢。”
莊寫意放在膝蓋上的手漸漸握緊，整齊的指甲邊緣陷進掌心。他眼中沁出一絲水汽，固執地問對麵的女孩。
“是彆人都有的嗎？”
應緹今天穿了一身咖啡色為主的裙子，上半身是在胸口扭過的蝴蝶結一字肩，從腰部開始收緊，密密的灰白色小格子蔓延到小腿處的不規則裙擺，怕冷所以披著長發，看著倒是多了一絲溫婉的氣質。
“我隻點了兩杯，隻有我倆有。”應緹隻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疼。
她給了肯定的答複，莊寫意立馬收起那點少到成不了型的眼淚，拉過應緹的手甜言蜜語就開始不要錢地往外蹦。
“小緹，我隻是想讓你對我一個人特彆。”
應緹閉眼揉了揉額頭，拍拍他的手，說：“在我這兒你當然和彆人不一樣。”
她說著，忽然想到關鍵點，一下睜眼。
“談戀愛久了你是不是就分離焦慮了，所以最近才這麼奇怪，還粘人的緊。”
莊寫意喉頭一噎，默默認下這個罪名。
“我隻是想和你在一起。”說著他垂下眼，纖長的眼睫在臥蠶下打出一片淺淺的陰影。
在心裡暗暗道。
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無論如何。
“彆想太多啦。你最近也好忙，學校工作那麼重，我們的獨處時間久輕鬆一點嘛。”咖啡杯蓋搭在唇邊，女孩說話時，握在手中的紙杯被嘴唇的動作頂得一晃一晃的。
即使在寒假，對方也就隻有在巴加山那幾天是空閒的，自從下山那天起，莊寫意好像就變得格外忙碌。
老師在假期的工作也很重嗎？
想到這兒，應緹盯著指尖出神。
“好。”莊寫意感受著指尖從咖啡杯壁傳來的溫暖，藏在桌下的手指微動，徹底關閉了還未看完的文件。
……
有莊寫意留宿的日子，晚上應緹總是困得格外快，相對應的，她也能趕上早飯了。
洗漱時她照鏡子，感覺自己皮膚都細膩了很多。
“廚藝進步了。”撕了塊包子塞進嘴裡，應緹朝桌邊端盤子的男人豎了豎大拇指。
“好不容易你長點肉了，而且我之前為——可是有好好練習過的。”男人把粥碗放在應緹手邊，在提及某個地方時語氣有細微的停頓。
應緹笑眯眯得聽他說話，彎成月牙的眼睛裡像是有細碎的星光浮動。
“快吃吧，待會兒涼了。”莊寫意伸手，用指腹抹掉她嘴角的豆漿漬。
應緹聞言加快吃飯速度。
期間男人坐在她對麵，一手向後搭在椅背上，一手五指張開抓著玻璃杯，眼神輕輕落在她身上，唇角不自覺勾起。
相處時間久了，應緹漸漸發現，男人行動間雖然帶著條件反射般的刻板，但偶爾放鬆下來後身體動作卻格外散漫。
像是在和自己作對。
應緹不知道他過去經曆了什麼，她有點想知道，同時還有點遺憾。
要是早點遇到莊寫意，她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他整個的少年時期。
她想看看，是怎樣的父母才能培養出這樣的孩子。
思來想去，應緹自相矛盾，還是覺得不要早點遇到莊寫意的好。
不要在她窘迫的高中，更不要在大學的那一年。
噠——
她輕放下碗，男人自覺湊過來給她擦手。看著對方低垂的眉眼，她無聲地笑。
現在這樣就好，彆太貪心。
……
“滴——”
應緹縮回按在指紋鎖上的手指，杏核眼瞪得圓圓的。
她隻是試試，這就開了？
莊寫意什麼時候錄了她的指紋？那她之前還傻乎乎的問他要他家大門密碼。
應緹抿唇，有點不高興。
可惡的男人，儘耍她。
“哥你回——嫂子？！”
原本開了一條縫的門被人從內一把拉開，少年一身衣服皺皺巴巴，眼下掛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即使頂著雞窩頭，也難掩容貌的清俊。
“哦，那個，述情你在家啊。”應緹被他的流浪漢打扮衝擊一秒。
“嫂子快進來，我還以為我哥回來了呢。”
男生抓了兩把頭發，側身讓開門口位置。
“你哥剛又被一個電話叫走了。”應緹換好鞋起身，“他晚上回不來，所以讓我過來，晚上和你吃飯。”
“哦哦。”莊述情扯了扯身上的T恤，努力讓它看起來沒那麼皺。
“估計我哥訂飯了，我倆晚上等吃就行，先不說了，我掛機著呢，嫂子你自己玩啊。”
少年四肢纖瘦卻爆發力極強，轉眼間就衝進臥室關上門，徒留應緹一個人在客廳，麵對他奔跑過後帶起的那陣風。
應緹在原地站了會，隨後丟下挎著的小包，整個人呈大字癱倒在沙發上。
感覺好累。
女孩白皙的掌心覆蓋在眼皮上，感受著隔著一層皮膚下的眼球顫動。
莊寫意最近好忙。
回想起對方剛接到電話那會兒，她正在廚房陪他洗碗。男人隻是匆匆擦乾手上的水漬，接通電話後眉宇間暗含一絲不悅，懶散撐在水池邊的手指來回撚磨。
應緹好奇地把自己的手指伸了進去。
換來男人唇角的一抹輕笑。
掛掉電話，莊寫意靜靜抱了她一會，臨走前隻是說。
“小緹，給我半年時間。”
應緹沒有答應他，也沒有問他什麼時候回來，隻是站在半掩的房門後祝他一路順風。
……
“滴——”
大門好像又打開了，應緹迷迷糊糊睜開眼，恰逢莊述情拎著個大袋子路過。
“嫂子你醒啦，那快來吃飯吧，我還想著拿了筷子再叫你呢。”男生衝她招手。
應緹揉著眼睛坐起來，一個淺米色的小毯子從她身上滑落。女孩的動作頓住，指尖捏著毯子不知下一步該怎麼做。
“述情，謝謝你給我蓋毯子。”
“沒事，那是我在我哥房間拿的。”埋頭擺碗筷的男生抽空回了她一句，片刻後又回頭，“嫂子你不要告訴我哥我進他房間了，他從來不讓我進他房間。”
“好的。”應緹點頭。
吃飯期間莊述情一直在看手機，不時放下筷子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應緹捏著筷子，一點點數著碗中的米粒。桌上八個菜，幾乎全是她愛吃的，在看見對麵的男生調了蘸水回來蘸排骨時，應緹嘴角直抽抽。
莊寫意你不要偏心的太明顯了！
“你不愛吃這些菜嗎？”
“啊？”男生聞聲抬頭，“沒有，就是味道有點淡，我口味重。”
應緹一愣，問道：“你哥和你一樣口味重嗎？”
對麵的男生又扒了兩口飯，“對啊，我們洛川本來就吃得辣嘛。”
“嫂子你是哪裡人啊？”
應緹垂眼看著碗沿的花紋，攥著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緊，她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我是洛川本地的，不過從小習慣吃得清淡。”
“哦哦，那你多吃點，這些都不辣的。”莊述情回過消息，趕忙兩口吃完飯放下碗。
“嫂子你慢慢吃，完了放這兒，待會兒會有人來收拾的。”話還沒說完，人已經閃進臥室了。
應緹一個人坐在餐桌邊，默默吃完了碗裡的飯。
她越來覺得，自己好像配不上莊寫意的愛。
對方的遷就、體貼在此刻成了柔軟的繩索，將她牢牢束縛其中，漸漸窒息。
之前的擔憂在此刻化成現實，她害怕莊寫意對她的好。
她怕有人無緣無故的對她好，怕
就像一個在雪地裡行走許久的人，碰見火光後感受到的不是溫暖，而是陳年凍傷處傳來的難耐的癢痛。
強烈的不配得感使她痛苦掙紮。
或許現在莊寫意的忙碌正好可以給她一點思考的空間。
女孩輕輕呼出一口氣，將手中攥破的紙巾丟進垃圾桶。
“哢！”原本關上的房間門又被打開。
“我差點忘了嫂子！你可以去我哥隔壁那個房間看看哦。”少年半個身體躲在門後朝她擠眉弄眼。
應緹緩緩挑眉，“好。”
看莊述情的樣子，那個房間裡肯定有什麼，去看看也沒什麼。
不過她上次來的時候怎麼沒注意到這裡還有一扇門？
女孩站在走廊上，白皙的手指搭上門把手，輕輕下壓。
輕微一聲響，鎖舌彈開，活頁內零件轉動，門緩緩滑開。
房間內拉著窗簾，門外滲進的光線隻能隱隱看清屋內擺著什麼東西。
她伸手在牆麵上摸索著，找到開關後按下。
瞬間亮起的燈光刺得她下意識閉眼，片刻後，等到眼部的不適感緩解，應緹才慢慢睜開眼睛。
隻是當她看清不遠處的東西的時，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房間很空蕩，靠牆兩麵櫃子密密麻麻擺滿了顏料，不過最為矚目的還是中央擺放的一幅巨大的畫架。
應緹僵在門口，這時手機短信提示音響起，似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她忙拿出手機。
乾淨的消息欄內隻有一個名為Z的人發來的短信，內容是：
【小緹，你可以隻為我一人作畫嗎？】
攥著手機的白皙手掌微微顫抖，應緹想起那晚在雪峰江邊。
一時間，空曠的房間裡，身形單薄的女人緩緩滑坐在地上，紅透的眼眶內，晶瑩剔透的液體搖搖欲墜。
明明……她當時隻是隨口一說。
為什麼，要記到現在。
……
客廳牆上的掛鐘緩緩指向七點，看樣子莊寫意今晚真不會回來了。
應緹準備去睡覺，可能是天氣冷了，她最近越來越困倦，每天的睡眠時間也延長了兩個小時左右。
可還她還沒走到房間門口，大門處門鈴聲響起。
她站著沒動，門鈴持續響著。
半晌，她想起莊述情說的話，才轉身往聲源處走。
應該是保潔來了。
門打開，是一個身材矮小壯實的女人，年歲看著不小，但衣著整潔。
“你好，我是來打掃的。”
“請進。”應緹讓開，女人進到客廳開始收拾。
她站在一邊看了會，對方動作麻利，收拾完對她一頷首，默默離開。
應緹覺得沒意思，把這個小插曲拋到腦後就去睡覺。
門外，女人小心地關上門，走出門口攝像頭距離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了過去。
“太太，我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