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幕上沒有一顆星星，看起來明天是個陰天。

女孩的臥室窗簾留下一條縫隙，薄薄的一片月光穿過玻璃，打在窗邊的簇擁的幾個玩偶抱枕上。

應緹縮在被子裡抱著手機敲字，時不時翻身扯動被子，露出下麵鋪著的碎花床單。

幽幽的一點光線落在她臉上，漆黑瞳孔的一點倒映出屏幕裡停留的界麵。

綠底和白底的文字交織，指甲修剪整齊的手指在鍵盤區飛速移動，組織了半天語言，卻還是很快就刪掉。

超級無敵大帥哥：【這可是你問了我才說的啊。不關我事.jpg】

超級無敵大帥哥：【那邊坐的都是我同學，大家都認識。我們今天說好了一塊吃飯的，我發誓，我光顧著吃了，真沒發現趙浩東那玩意兒一直在看你，更不知道你跟我哥就在隔壁。】

【所以，我哥過來的時候的我人都是懵的，雖然他一直是笑著的，但我就瘮得慌。】

【之前我不是給你說過嘛，你在我們學校挺有名的，你長得漂亮，又一直一個人開店，方圓十裡看不到一個異性，大家之前老是討論你】

【不過今天過後，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哥女朋友了，肯定不會有人再私下說了。】

【就算有，我也會幫你揍他的。】

女孩素白的指尖微微顫抖，在屏幕前停留良久，最後打出一句話。

【謝謝。】

【不過還是不要打架了。】

接下來的日子應緹重複著每天和莊寫意見麵吃飯的日常，看著男人日漸透著疲倦的神情，應緹心底不太好受，隻能儘量讓對方和她在一起時輕鬆點。

就這樣熬到一中放寒假。

下午最後一門考完，莊寫意拿著一遝封好的試卷踏出考場，單手拿著手機給置頂人發了條消息。

【考完了。】

送完試卷，在辦公室門口迎麵遇上個裹得嚴實的女人，穿著藏藍色外套的男人長腿微跨，讓出了門口位置。

夏薇平瞥了眼個頭極高的男人，不由挎緊胸前的包帶，捂著帽子行色匆匆地走了。

“還不走？”辦公室裡又出來個男人。黑色的行政夾克外套著厚棉服，眼窩挺深，薄薄的單眼皮掀起，沒什麼表情的看了莊寫意一眼。

莊寫意回完消息，順手把手機塞回褲兜，隨口道。

“剛監考完，這就走了。”

“夏老師怎麼突然對你失去興趣了？”蔣東也語調平平，可莊寫意硬生生從中聽出點八卦。

“彆亂說，我女朋友知道會不高興。”

八卦的男人眉峰挑起，“女朋友？莊老師藏挺深啊。”

“比不上蔣老師，這麼急著走，是要回家給老婆做飯嗎？”莊寫意不和他客氣。

兩人交鋒兩句，下一秒又同時笑出聲。

“裡邊沒人了，走到時候記得關門。”蔣東也拍拍莊寫意肩膀，繞過他離開，“動作快點，趕緊下班去約會吧。”

莊寫意給了他後背一拳，笑罵：“趕緊滾。”

到家時莊寫意在玄關換鞋，原本躺在上睡著的女孩聽見響動，揉著眼睛坐起來。

“你回來了。”

應緹早上去雙胞胎店裡玩兒了會，吃完午飯犯困，給莊寫意發過消息後就直接去他家裡睡覺。

“莊述情早上走了，說要去和同學玩幾天，暫時不回來了。”女孩抱著毯子，坐在沙發上醒神，看見在家裡走來走去收拾的男人才想起中午男孩告訴她的話。

看著男人疊衣服的動作一頓，應緹好奇地問了句：“怎麼了？不放心他出去嗎？”

“不用管，他經常這樣。”莊寫意並無異常，“男生多出去轉轉好。”

“哦。”本是個小插曲，應緹便沒放在心上，端起茶幾上男人給她倒的水喝了一口。

“這下你不用忙學校的事了，我們要不出去玩吧？”

女孩放下馬克杯，湊近身邊的男人說道。

最後一件衣服整齊地重疊在一起，莊寫意摸了摸她柔軟的臉頰，語氣溫和。

“我早就想好了，巴加山有個溫泉不錯，我們去滑雪怎麼樣？”

應緹跪坐在沙發上，聞言直起身體，眉眼彎彎，水紅的唇瓣張合，隱約可見一點潔白的牙齒，“好呀。”

“你還會滑雪嗎？”

“大學時經常滑，畢業後反而沒時間了。”男人捏著她一隻耳朵尖，兩指細細摩挲。

“你好像很少說你之前的事呃——”

撐著身體的手掌突然滑了下，應緹大腦空白一瞬，快速反應過來一手撐在距離她最近的大腿上。

下一秒她回神，手底下透過布料的溫熱和頭頂不再平穩的呼吸令她渾身僵硬。

肌肉觸感略硬有彈性，應緹忽然想起在火鍋店莊寫意脫掉外套後，身材比以前壯了些。

健身了？

她顫顫巍巍地小心地移開自己的爪子，慢吞吞坐正身體，和身邊男人保持著一米距離。

應緹的內心正在經曆一場風暴。

女孩縮著單薄的肩膀，雙手交叉放置於膝蓋之上，細白的指尖微微顫抖。

天呐！她都乾了些什麼！

差一點啊！

她的手再偏一點往後的幸福就沒了！

男人靠在沙發上，大腿上還殘留著按壓過後的觸感，他掀了掀眼皮，視線落在縮成一團的女孩身上，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

“小緹。”內心還在天人交戰的應緹耳邊忽然傳來一道略啞的嗓音，她沒防備地抬頭。

摘掉眼鏡的男人仰靠在沙發背上，指節修長的手指揉捏著高挺的鼻梁，微微偏頭看向她時深邃的桃花眼快要將她吸進去了。

男人又喊她，“過來，坐過來。”

應緹忽然發現他的眉骨也很高。

看著男人伸到她眼前的手，她猶豫一番，還是搭了上去。

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好了。

她的男朋友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可近在咫尺的男人下一秒開口，“你的準頭有點差，要不要我教你？”

說著就拉著她的手往下。

“！”應緹嚇得忙縮回胳膊，“不了不了，誤會誤會。”

“我們這樣太快了。”

女孩回絕的話脫口而出。

莊寫意那雙形狀好看的桃花眼裡的光暗淡一瞬。

“是太快了。”他吻了吻女孩的頭發，喃喃道：“我們不急。”

語氣極輕，落在應緹耳邊幾乎快要與周圍空氣融為一體。

就在應緹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時，頭頂又飄過男人含著笑的聲音。

“跟你開玩笑的，這些事情你做主。”

“我以前的生活很無聊，以後有時間講給你聽。”莊寫意沒忘接住應緹之前的問題。

吃過晚飯啊，應緹回家默默收拾出去玩要帶的衣服。

在衣櫃裡翻出一片輕薄的布料時，她沒出息的臉紅了。

這件衣服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衣櫃裡的！

埋頭撲在被子裡悶了會，一直素白的胳膊還是悄悄探出，一把抓走了那件衣服。

被子裡窸窸窣窣的聲音持續了一會。

應緹從被子裡冒出頭，先是謹慎地看看窗簾和門，然後才慢吞吞地在床上溜下來。

臥室裡常年放著一麵倒扣的大鏡子，此時卻正立著靠在牆邊。

鏡中的女孩骨肉勻停，原本消瘦的身材養出了些肉，看著沒那麼容易被風吹倒了。

肩平腰細，腿部線條流暢，白色緊身泳衣包裹住女孩的身體，腰部和領口的一點鏤空設計透出白皙的皮膚。

長長的黑發快要遮住臀部，一部分發絲順著圓潤的肩頭傾瀉，遮擋住手臂的一片皮膚。

烏眉長睫，秀氣鼻尖下櫻粉色唇瓣輕抿，臉蛋上透著一抹薄紅。

好像有點小了。

不過也沒關係，隻是泡溫泉的時候穿一下。

等裸露在外的皮膚感受到一絲涼意，應緹才慌忙換上衣服。

拍拍還帶著熱氣的臉，她在心底暗暗唾罵自己。

還沒到時間呢，激動什麼。

翌日，莊寫意等到應緹睡醒，開車帶她去往巴加山。

巴加山在洛川郊外，臨近油下區，早些年被開發成私人度假山莊，應緹也隻是在網上看到過一些報道片段。

上山前在加油站停留片刻後，男人提醒副駕上的女孩再穿件衣服，待會兒上山會冷。

應緹長長“哦”了一聲，扭身去拿丟在後座上的外套。

……

一路順利，莊寫意在溫泉山莊內停下車，便有服務生上前拿走他們的行李。

“莊先生，老板在等你。”領頭的一個西裝男站在他們二人對麵，上半身向下傾斜45°，嘴角掛著完美的弧度，小臂朝大廳內伸展。

應緹捏著衣領上垂下的毛球，抬眼和莊寫意對上視線。

“先去房間休息吧。”頭頂落下一隻溫熱大掌，在她發間碰了碰。

“好。”

應緹利落點頭，跟著服務生走了兩步，回頭看見莊寫意仍在注視著她。

朝男人彎彎眼睛，她小聲道：“我等你。”

待到看不見女孩的背影，莊寫意才轉身，“帶路。”

“請。”

二人坐上私人電梯上到頂層，替莊寫意打開門後西裝男便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

“要想見你一麵還真是難。”落地窗邊站著個身量挺高的男人，半張骨相極佳的臉偏向窗外，一身裁剪得當的黑西裝肉眼可見得價值不菲。

莊寫意在看見男人時微蹙的眉頭舒展，走到他身邊摸出口袋裡的煙盒。

“借個火。”

黑西裝男人把打火機扔給他，莊寫意接過點燃香煙，“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個月前。”

“偷偷回來的？我們都沒接到過消息。”

“有點事，就先回來了，我說。”黑西裝男人吐出一口煙，對著莊寫意道。

“你的教師遊戲還要玩多久？”

“做祖國的園丁，我是真心的。”莊寫意瞥他一眼，半晌，鼻腔裡輕嗤一聲。

“這話你自己都不信吧。”

“現在的莊家對於你來說就是囊中之物，外麵那個沒舍得下狠手弄死你，報應遲早得到她身上。”

黑西裝男人說完，低頭猛吸一口煙，“不為你自己，也不為你弟弟，總得為人家女孩子考慮吧。”

“當老師挺辛苦的吧，記我賬上，你帶著弟妹好好在這裡玩玩。”

一直到他說完，摁滅手裡的香煙離開，莊寫意都站在原地沒動，任由指尖的煙草燃燒，在光潔的地板上聚集成一小灘煙灰。

風一吹，便不知飄向何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