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

應緹從牙齒縫裡擠出這句話，近在咫尺的茶香味在她身邊圍繞地密不透風，她怕再拖下去還不知道要被男人引導著說出什麼話來。

莊寫意意味不明的視線落到她擋在臉頰旁的蒼白指尖上，掏出手機問她：

“早飯想吃什麼？”

“這次就彆拒絕我了，給我一個賠罪的機會可以嗎？”

應緹婉拒的借口還沒到嗓子眼，就被莊寫意的堵了回去。

隻是吃個飯，應該沒事吧。

她越過男人寬闊的肩背看了眼便利店大門。

都這麼久沒去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吧。

莊寫意見她沒拒絕，“九點了，悅庭那邊的海底撈開門了，吃嗎？”

“為什麼一大早吃海底撈？”應緹不能理解。

“體驗一下。”

男人解釋一句，手掌虛推著她的背往前走。

等應緹坐在座位上看沸騰的鍋底時，才理解為什麼要早上吃海底撈。

清淨。

整個店裡加上他們隻有兩桌客人。

“嘗嘗。”莊寫意坐在她對麵，拿著公筷給她涮菜。

男人在來之前問過她的喜好，此時此刻夾給她的是一塊在番茄鍋裡涮過的牛肉。

“謝謝，”應緹咬了一口，牛肉在滾燙的番茄湯汁裡走過一遭，咬一口牛肉汁的鮮香混合著番茄的酸甜在嘴裡爆開。

肉還挺嫩，沒涮老。

“貢菜好了。”莊寫意給她夾到麵前的小碟子裡。

“還有山藥。”應緹乖乖地把碗遞過去。

“豆腐再不吃要老了。”應緹接過來送進嘴裡。

菜沒吃兩口就飽了，應緹用小勺子挖了塊甜點嘗了下，下一秒眉頭蹙起。

有點甜了。

“吃飽了？”男人掀起眼皮看了看她。

應緹嘴裡含著慕斯，隻能點頭。

“你們店裡缺人嗎？”

“不缺。”應緹猶豫了一下，不打算說真話。

可對麵的男人卻輕笑一聲，眼神玩味地看著她。

“那門口貼的那張紙……”

應緹心頭“咯噔”一下，訕訕道：“缺一個搬貨的，不過也不著急。”

她怎麼就忘了門口貼的招聘單了呢！

按莊寫意的話來說，他最近天天蹲她，肯定看見了。

應緹再次為自己的不謹慎而感到後悔。

好在後續莊寫意沒再執著於這個話題，又扯了幾句有的沒的。

應緹一句都沒聽進去，她注意到手邊的水杯，端起來打算喝一口壓壓驚。

“那躲了我這麼久，心裡有沒有舒服一點？”

應緹猛地聽見這麼一句話，手一抖，往嘴邊送的水潑到了衣襟上。

莊寫意一愣，反應過來後扯了幾張紙巾遞給她。

應緹拿過紙巾吸水，一邊擦一邊在心底咆哮。

她再也不信黃曆了。

一頓飯吃了兩個小時，最後莊寫意結了賬，看起來心情很好。

應緹跟在他身後出門，整個人看起來不是很好。

婉拒男人送她回去的請求後，應緹終於踏進了便利店的大門。

小雨今天值班，餘光瞥見她進門後大喊一聲：“老板！你終於來了。”

應緹朝她笑笑，“今天你和誰搭班。”

“恬恬。”

“老板，你來了。”兩人正說著，恬恬邊走邊係著圍裙來了。

“之前讓你們擔心了。”

小雨一手撐在下巴上，“老板你沒事就好。”

“不過話說回來，最近換季人就是容易生病，老板你太瘦了的多吃點飯，身體才能好。”

小雨巴拉巴拉地給應緹分析了一大堆。

期間小雨湊到應緹身邊耳語，說李淑梅來過好幾次。

應緹依舊笑著，對她說自己知道了，漆黑瞳仁裡卻沒有絲毫笑意。

“最近辛苦你們了，晚上請你們吃春茗樓。”

說到吃小雨最先反應過來。

“老板你這麼大方？今天晚上又幸福了，謝謝老板！”

恬恬有些猶豫，“老板，要不吃個彆的？”春茗樓有點貴了。

應緹安撫地拍拍她，道：“吃吧。”

晚上有口福，小雨開開心心地準備去補貨，路過應緹身邊時她忽然頓住腳步在空氣中嗅了嗅。

“怎麼有股火鍋味？”她的鼻子隨著味道移動，最終停留在應緹身上。

“老板你昨晚上吃火鍋衣服沒換?”

應緹尷尬頓住，“我早上吃的。”

“早上就吃火鍋嗎？”

應緹撓了撓臉，“體驗一下。”

昨晚又下了一場雨，應緹出門時電梯裡的老人說這是入冬前的最後一場雨。今天外麵刮著大風，洛川的天氣一向不怎麼好。

她裹了裹肩膀上的羊絨外套，想著早上出門應該多穿一件衣服。

手邊“叮咚”聲響起，應緹拿起手機。

金醫生：現在有時間來拿藥嗎？

應緹伸-出縮在衣袖中的手指回消息。

應緹：有的。

金醫生：在四院，掛了號直接上來。

“我出去一趟。”應緹給值班的邱靈打了聲招呼，“如果恬恬問了你就這麼說。”

出門打了輛車直奔四院，路上應緹側頭看著窗外不斷閃過的人群，思緒飄到之前下意識被忽略的地方。

藥怎麼會不見呢。

“到了。”司機停下車，衝應緹指了指計價器。

應緹掃碼付錢，司機這時又開口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姑娘，你一個小女娃娃來這裡乾什麼啊？”

“我來上班。”應緹隨口敷衍道，付完錢直接下車。

手機上金醫生問她到了沒有。

應緹：已經到了，在掛號。

摁滅手機，應緹抬手從自助掛號機上拿下掛號單，輕車熟路地上了四樓。

四樓的人流量一到下午就會明顯減少，應緹小心繞過一個直衝她笑的小孩，推開了診療室的門。

“來了，先坐。”

“今天有好一點。”金儘歡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

“嗯。”應緹坐下後捋捋衣角，“昨晚沒有做夢。”

“那帕羅西汀可以先停一段時間，好了，去樓下拿藥就行，劑量還是按以往的來吃。”

“好。”她掃了一眼單子，“我先去拿藥。”

應緹捏著藥單起身，一直看著電腦的金儘歡叫住她。

“這次把藥藏好了。”

應緹抬腳的動作遲疑，隨即她側頭向金儘歡小聲道謝。

“我知道了，謝謝你。”

從醫院出來後天色已然昏暗，應緹點了餐，到店裡時剛好送過來。

微信上莊寫意問她吃飯了沒。

應緹對著桌子拍了個照片，想了想覺得有點太曖昧了，又把照片刪掉。

應緹：吃了。

莊寫意：行。

等到吃完收拾掉垃圾，應緹最後一個走關門，莊寫意都沒再發任何消息。

應緹看著那簡短的兩行聊天一頭霧水。

所以隻是問她吃了沒？

但是沒過幾天男人又給她帶了一袋子餅乾，外加一份藍莓巴斯克。

當時店裡隻有應緹一人，看著桌麵忽然冒出的甜點和擋住她眼前所有光線的男人呆愣一瞬。

“都不甜，你嘗嘗。”

“哦，好，謝謝。”應緹呆呆道謝。

“今天傻了？”男人寬大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沒有。”應緹虛拂開他的手。、

“我不做班主任了。”莊寫意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恭喜。”應緹真心祝賀他，但就是給人一種敷衍的感覺，“哦對了，給你這個。”

她遞過去一張卡。

“你要包養我？”莊寫意狐疑地盯著那張卡。

“我很窮。”應緹強壓住上揚的嘴角，暗恨自己還是太保守了。

對方已經想到包養關係了，她還在顧慮一張照片會不會太曖昧。

曖昧什麼曖昧，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要曖昧！

“啊，我還以為是黑卡什麼的。”莊寫意接過卡片，“原來是會員卡。”

“彆開玩笑了。”應緹不接他的茬，“這是回禮。”

想了想她又補充一句，“僅此一張。”

她已經二十四了，她也要曖昧一下。

“那這可比黑卡還珍貴，我會好好保管的。”莊寫意驟然一笑，那顆漂亮的虎牙再次暴露在應緹的視線裡。

她莫名地感覺有點爽。

後來莊寫意時不時來店裡投喂她，對於之前在學校的事兩人默契得閉口不談。

“這家店的具體地址在哪裡啊？”

在莊寫意又一次送來印著熟悉logo的紙袋時，應緹問出了憋在心底很久的問題。

“在我家樓下，鬆原區鶴島二期門口，店麵最大的那家就是。”男人靠在收銀台上，脊背微微放鬆，跟應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好遠。”應緹頓時歇了去看看的想法。

她畢業後就沒踏出過龍島區一步。

“不想出門就不去，想吃什麼我給你買過來。”莊寫意握著手機在回消息，聽見應緹抱怨遠，下意識回了句。

應緹垂眸，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胸口酸酸漲漲的。

“嗯，我不想去。”

關於李淑梅應緹沒怎麼在意，她是前年搬過來開店的，剛開始人還不錯，應緹也樂意跟她說話。

隻是最近來看，有些太奇怪了。

總是打聽她的事，這種被人掌控的不爽讓應緹想起了一些惡心的事。

從上次小雨說過後應緹沒見過李淑梅來店裡，恬恬從來買東西的學生那打聽到李淑梅回老家了。

應緹坐在那個廢棄收銀台後麵，台麵上是散落的彩紙，她細白的手指一半在衣袖外，慢吞吞地折著手裡的紙片。

“小雨呀，你們老板今天還沒來店裡嗎？年輕人就是喜歡當甩手掌櫃。”

李淑梅推開便利店的門，人還沒進來，聲音先喊得整個屋子都是。

小雨本來就對她沒好臉色，聽見後半句話更是氣得眼睛一瞪，嘴巴一張就要懟回去。

“你——”恬恬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彆說。

小雨氣呼呼地去理貨了。

“你來了，李阿姨。”應緹坐在那兒沒動。

李淑梅湊近觀察一下她，眼珠一轉看見那堆彩紙，嘴裡不中聽的話又冒出來了，“哎呀小應你多大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玩彩紙。”

應緹不想再和她聊一些沒必要的話，開口就是送客。

“我覺得你說的對，老年人也不能當甩手掌櫃，所以你快回去吧，你店裡沒了你肯定不行。”

李淑梅冷不丁地被應緹這個看起來一向悶葫蘆的人嗆了一聲，嘴皮子一禿嚕就要罵回去。

但下一秒又想到了什麼似的，悻悻地閉嘴了。

應緹冷眼看著她出門。

她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苦惱，莊寫意答應了明天給她帶低糖版瑪德琳小蛋糕。

目送著李淑梅出門就開始嘀嘀咕咕，應緹沒意思地收回目光，餘光看見路邊一個清瘦的少年時瞳孔驀地一縮，整個人如墜冰窟，一顆心砸落穀底。

他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