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感17(1 / 1)

靈感源 粥茉 4342 字 2個月前

這頓飯因為阮奚的話結束得並不愉快。

阮奚吃得很慢,害怕手中動作一空就不得不要麵對戴鶴澤。

意料之中,餘光中戴鶴澤先停下了動作,收拾著他身前的雜亂。

待他停下動作後,餘光那道身影連帶著轉椅挪到了電腦邊,鼠標挪動裡鍵盤聲音再次響起。

“沒事,慢慢吃。”

這是戴鶴澤良久沉默後的第一句話。

阮奚咽下嘴裡的飯菜也沒了興致吃下去,蓋上還剩大半的米飯抽了張紙輕柔地擦著身前沾上的油水。

戴鶴澤已經起身立在辦公桌的另一側,伸手收拾著外賣盒子,一一裝回那個塑料袋裡,連帶桌上用過的紙巾:“我去扔垃圾,待會還有歌要錄……”

他邊說邊收拾著,目光自始至終都沒落在阮奚身上:“你要是打不到車可以來找我。”

拙劣的借口在他剛才的閒聊裡就已經被拆穿,隻是兩人依舊心照不宣地迎合了這個借口。

直到戴鶴澤提著一袋垃圾離開,兩人都沒一場眼神交流。

辦公室內隻剩阮奚一人,她悵然地看著已經合上的磨砂玻璃門。

良久她才回過神抬起筆記本電腦的屏幕打斷了休眠狀態。

阮奚依舊用了點時間才進入狀態。

指下噠噠敲響的鍵盤再也沒有了另一頭的附和,談不上枯燥隻是時間似乎慢了下來。

刪刪打打再次敲完一段場景時,阮奚仰起酸痛的脖子,目光回歸屏幕時不自覺瞧了眼對麵的座位。

她甚至沒意識到那個位置已然空空如也,視線就再次看向屏幕裡的文字敲下回車鍵開始下一個場景的內容。

都市部分的內容隻占了四五集,現在已經完成兩集了。

男女主關係也隻差一層窗戶紙的捅破。

可是這是全書至此依舊空白的內容,阮奚絞儘腦汁也不知這樣的設定裡他們到底應該怎樣去戳破這層窗戶紙。

似乎怎樣一場表白都沒辦法為這場跨過校園時代的久彆重逢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阮奚在這片思緒裡不覺停下了敲打的動作。

等她不知在哪個片段裡再度回過神也才剛過兩點,可一點往下寫的欲望也沒了。

那個陰灰的午後,阮奚打破了自己的計劃仰靠在轉椅裡玩起了手機。

原以為很平淡甚至發於內心的那句話此刻卻在腦海不斷重複著。

阮奚在這場複雜的情緒裡選擇了求助陸佳怡。

有話直說的聊天記錄裡突兀地出現了一句:【在嗎?】

等待回複的閒暇裡,阮奚的再次出了神。

這一次,她竟將這段話代入到了筆下的男女主口中——

“你在躲我嗎?”

“那你就當我在躲你吧,反正我們也不會再見麵了。”

就在這片無意識的代入裡,她竟是被眉頭輕皺後鼻尖酸澀的感覺拉出來的。

思緒回籠的那一瞬,阮奚優先否定的是她與戴鶴澤的關係與小說中並不一樣。

也許戴鶴澤隻是單純想要脫離這場尷尬呢?畢竟那樣的人應該不會有人想逃避他的靠近吧。

好在及時回複的消息沒有讓阮奚的思緒繼續發散。

輸入框內的文字打了兩行後又總覺得有些乾巴。

猶豫分秒後阮奚刪掉了方框裡的內容按下語音鍵,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融入到了兩條錄到極限的語音條中。

幾分鐘後,陸佳怡直接回撥了一通視頻電話。

仰視又鏡像的鏡頭裡陸佳怡的妝造依舊完美得無可挑剔。

“哇塞,你這套造型好漂亮啊。”

阮奚習慣性感慨。

“廢話,”陸佳怡略過這句誇讚的話糙得無言以對,隻是嘴角卻揚著壓不下的爽,“那你就不想說點什麼嗎?”

話題被陸佳怡直接拉回正軌,阮奚低著腦袋甚至不敢與鏡頭那側的陸佳怡對視:“我不知道,但這句話好像沒什麼錯,我明天確實不來了,也……確實在躲他。”

“我的阮寶呀!這是重點嗎?”陸佳怡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你躲他不就是因為小說男主原型是他嗎?但是他又不知道。”

陸佳怡性格如此,比起無條件支持阮奚,她更喜歡以清醒的旁觀者身份陳述事實,剩下的內容便交給阮奚自己做決定。

不過陸佳怡隻知道男主原型是戴鶴澤,她並不知道這一切的初始點是一場夢。

而阮奚要麵對的不僅是小說而是每每看見這張麵孔時腦海裡不斷重複的那句曖昧至極的話。

麵對鏡頭那側認真的模樣,阮奚還是順從地點著腦袋:“那你覺得我應該去和他道個歉什麼的嗎?”

陸佳怡被鏡頭外的聲音傳喚,目光偏移了鏡頭應著聲:“這件事你心裡應該已經有答案了吧,我要去拍攝了晚上再聊。”

視頻掛斷彈回了聊天頁麵。

阮奚開始斟酌起陸佳怡口中的那個答案。

她的答案當然是解釋清楚,隻是該如何去開口成了立在眼前的難題。

屏幕內外皆是一場絞儘腦汁也沒有頭緒的感情問題。

她既不知道該如何讓筆下男女主在一起,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現實中的這位“男主角”。

後來的時間裡,阮奚思緒不受控地飄走又回歸。

原計劃四點便可以結束今天的內容卻又一次拖到了六點過。

擁擠的晚高峰……

阮奚看著鎖屏上的時間,倏忽想起戴鶴澤的那句話“如果打不到車可以來找我”。

收拾好東西後,阮奚將電腦關了機,捏著挎包布帶起身。

她沉默地走向電梯間,按下電梯。

從25樓升上來的電梯跳動著數字,阮奚沉了一口氣等待電梯門打開。

“叮”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阮奚邁步的同時決意和戴鶴澤解釋清楚。

哪怕他們之間本就是沒有後續也不應該以此作為收場。

一抬眼,一雙深邃的眼睛正收攬著她的逡巡。

戴鶴澤人高腿長,雙手插在衣兜裡張揚地站在天梯裡沒有任何動作。

阮奚斟酌很久的開場白被乍然相對的視線截了胡:“我……”

電梯門敞開的時限已至,又緩緩閉合。

站在裡麵的戴鶴澤抬手按下按鍵,關合的趨勢止住。

“連同乘一班電梯都要躲?”

他開口。

“沒有。”阮奚順著他的話邁步踏入電梯欲要開口解釋,卻瞥見並沒點亮的樓層鍵。

已經到達戴鶴澤所按下的樓層了。

阮奚回眸看向戴鶴澤,帶著疑惑地蹙起眉頭:“你?”

“哦,忘記按了。”戴鶴澤淡然地抬手按下一樓。

很扯淡的理由,但阮奚並沒有糾結於此:“戴鶴澤。”

“嗯。”

他應聲的語調也淡漠。

阮奚就這樣半側著身子微微仰睦看著戴鶴澤:“對不起……”

原計劃裡隻有這六個字是固定搭配,後麵的內容怎樣脫口都有些奇怪,於是這句對不起落下後陷入了一片沉默。

戴鶴澤挑起眉梢,就這樣乾澀地看著阮奚。

“我沒有刻意躲你,真的沒有……”

為了掩飾自己生硬的措辭,阮奚垂著眼瞧見挎包未拉實的灰暗裡那團來自小羊掛墜的淡粉色絨毛。

阮奚順手拉開挎包,捏著小羊掛墜將U盤連帶從包中抽出,埋頭解著鎖扣。

這一連串慌亂的動作儘收戴鶴澤眼底,他的眼睛也溢上了笑意。

其實,那句“你要是打不到車可以來找我”不是給阮奚準備的台階,而是他自己。

十幾分鐘前,戴鶴澤仰靠在收音室的沙發裡,帶著頭戴式耳機沉默地聽著音樂。

他已經不知道這個下午是怎麼度過的了,好像唱了很久的歌又好像是睡了很長一覺。

耳機中的歌單循環到最初那首時,他才恍然地點亮手機屏幕。

已經近六點了,阮奚的工作也約莫結束了。

戴鶴澤從沙發裡坐起身,中斷了耳機裡的音樂,屈身埋下腦袋不知到底該如何。

沉寂的收音室將這些情緒放大,腦海中不斷重複的是兩人不愉的結尾。阮奚已經明確說明在躲他了,還應該去打擾她的生活嗎?

鬨鐘鈴聲兀地響起。

六點了,他不能再猶豫了。

苦心重逢這一遭不應該就此畫上句號。

就隨便扯個什麼“今天天氣不好打車”之類的話。

有什麼難的?

戴鶴澤滑過屏幕的鬨鐘結束了響聲,起身走向電梯間。

當他在按鍵前猶豫在樓下等還是上樓的那刻,電梯開始運行。

兩層樓的時間,戴鶴澤很清楚即將麵對的是誰,沉著氣看向電梯數字的跳動。

可在看見阮奚頓在電梯門前的那刻,戴鶴澤不得不承認自己並沒做好準備。

明明她已經明確表示在躲自己了,為什麼還偏要出現在她麵前讓她為難。

目光相交的那刻,戴鶴澤在懊惱自己的行為,可他還是不甘地詢問這次可不可以不要躲。

……

“賠禮,”那隻粉白色的小羊捧在白皙的小手掌上遞到了戴鶴澤的眼前,“我沒帶什麼東西,這個可以嗎?”

狹小的電梯間,兩人的站位很近,阮奚迫不得已地抬著眼眸看向戴鶴澤。

墨色瞳眸圓潤明亮,就這樣直勾勾看著戴鶴澤,等待著他的回應。

頃刻,一隻手附上小羊的絨毛。

“叮”

電梯門也緩緩打開。

小羊的掛繩勾在了戴鶴澤的食指上。

兩人並肩走出電梯。

這件事也算是畫上句號了,阮奚鬆了一口氣,餘光一瞥看見戴鶴澤的手正忙活著。

阮奚看得不真切,步子放慢了一點落到戴鶴澤身後一步後,目光完全落在了他的手上。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正曲著指尖將小羊掛上車鑰匙的鎖扣裡。

隨後,戴鶴澤捏著車鑰匙,粉白色的小羊搖搖晃晃懸停在了眼前。

戴鶴澤也一同回眸看向阮奚。

“你的賠禮我很喜歡,”他帶著笑意,晃動的小羊讓他的身影幻視一個得了嘉獎的孩童,“所以不要躲我了,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