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小說能備受好評,開篇這段詼諧的邂逅功不可沒。
可是現實中,阮奚與戴鶴澤的交流並沒有小說所描寫的那般豐厚,更沒有那些文字鏡頭中的慢鏡頭刻畫,一切都顯得那般平淡。
理科重點班不缺成績優異的學生,成績單上的數字都咬得很緊,所以每每鄭雯看到那兩個尤為突出的數字總是有口氣提不上來,成立學習小組後,阮奚和陸佳怡順勢還成為了同桌。
隻是陸佳怡活潑好動,除了上課時間幾乎就沒在自己座位過多停留,一直到元旦假期過後,入了冬的課後班級總是沉默得發悶。
但陸佳怡依舊元氣滿滿,開始和阮奚講起很多趣事。
阮奚剛轉來南附三中,能講的趣事多得去了。
期末在即的壓迫感被陸佳怡各種繪聲繪色的故事打破。
也就短短三天時間,兩人變得熟絡。
一次晚修,陸佳怡趴在桌上完成物理試卷,鉛筆勾勾畫畫後便開始列起公式。
阮奚也撐著腦袋,隻是手裡捏著的筆卻一動不動。
一口哈欠,陸佳怡抬起手肘翻過卷麵才察覺到阮奚木楞的狀態,湊過去瞧了眼:“哪題?”
阮奚伸手指向那個選擇題。
“BC。”陸佳怡直接言出答案。
阮奚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陸佳怡等待答案後麵的補充內容。
兩人乾巴巴對視半分鐘後,陸佳怡才反應過來:“呃,就是那個什麼動量守恒定律。”
阮奚直接把公式背了出來,然後戳著示意圖:“我試了一下帶數值,然後就不會了。”
“嗯?”陸佳怡看向草稿紙上的過程才聽懂她在說什麼,“等等你還帶數值?”
陸佳怡摳了摳眉頭,平複此刻的驚訝。
“不是老師說的嘛,要是光看題目看不懂就隨便帶個符合題意的數字進去算一下。”阮奚不理解陸佳怡的疑惑。於她而言,這個方式確實解決了不少題,隻是有點耗時間。
“也行,”陸佳怡試圖接受,手指向了阮奚所帶入的數值,“那你算出來結果不就出來了嘛。”
“我算出來甲大於乙,然後就不知道怎麼分析了。”
這句話才真正卡住了陸佳怡的話,她從書堆裡抽出物理教材翻開,單手翻到了對應頁碼,用書上的例題和阮奚解釋起來。
不缺詞彙表達的陸佳怡講了兩句後卻開始犯難感慨:“算了,我感覺我以後應該不會當老師。”
“你等一下。”陸佳怡起身離開了座位。
晚修可以隨意下座請教問題,隻是阮奚從沒踏出過自己的座位,陸佳怡離開後她撐著下巴繼續研究那道例題。
當時課上她確實聽懂了來著……
“來!這題!”陸佳怡的手指猛然戳到了阮奚的卷麵上。
阮奚抬起頭,映入眼簾兩道身影。
陸佳怡朝著阮奚挑起眉梢,眼神仿佛在說:“我把大佬拉來教你了。”
她身旁的戴鶴澤因為座位狹窄不得已側著身,目光落在陸佳怡所指的題目上,掃了眼才看向阮奚:“哪兒不懂?”
自從元旦晚會,戴鶴澤以一首歌風靡年級部後,時常有人湊到教室門邊正大光明地看他。
他不自在地每每下課就往辦公室跑,後來也不知是誰提的餿主意,他去剪了個刺頭,將整片額麵露出,連帶左邊額竇的痣一同顯出。
露出完整麵龐的他卻更顯俊俏英氣。
隻是說話語氣溫柔得阮奚有些恍惚,慢半拍開口應聲:“公式的含義。”
陸佳怡不喜擁擠,在一旁聽戴鶴澤講了兩句後就抽起自己的試卷去了他的座位。
戴鶴澤簡單意明地概括了每個字母代表什麼,又該如何判斷。
內容細膩得阮奚不好意思再說沒懂,但撐著筆頭發呆的動作出賣了她。
戴鶴澤抬手指了下她的筆,阮奚以為要用上筆連連抬起頭將筆遞給他。
筆也被順勢接過:“那我就從頭開始講咯,這個不用想太複雜,能涉及到的就是公式裡麵的幾個內容……”
十分鐘的講述裡,阮奚仿佛又聽了一遍物理課,腦海裡的內容一下清晰起來,臨著草稿紙上的內容重新列了遍公式,這次無需代入也能迅速分析出來甲大於乙,即碰撞後向右移動。
阮奚呼了口氣,慶幸這場教學的收尾。
戴鶴澤卻低頭翻起《五三》找到一道題目後遞到阮奚麵前:“這種基礎題是最容易遺忘的,你應該就是每次都不嘗試稍難的題,導致這些知識點無法靈活應用,試試這道題。”
一眼複雜得淩亂的示意圖,阮奚就想逃避:“馬上下課了。”
言外之意,做不完的。
戴鶴澤抬眼瞧了眼時間:“那就把思路理出來,物理最重要的就是思維,這個是可以靠刷題練出來的。”
五分鐘的時間裡,阮奚沉默了三分鐘。
她是真的盯著題目在思考,隻是實在無從下手。
“算啦。”戴鶴澤開口打斷了阮奚毫無頭緒的思維。
阮奚有些心虛地抬眼看向他。
身旁的人卻沒有任何情緒顯得很是淡然,畢竟學不學得會本就與他無關:“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嘛?”
“嗯。”
這種氛圍下,阮奚下意識覺得是關於學習的,順口答應。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要選理呢?”戴鶴澤看著阮奚,語調放得緩慢顯得很溫和,“我之前看到過你轉學資料,相比起來你文科的優勢更大呀。”
“理科好就業。”
這個答案在之前陸佳怡問起時便定了型。
戴鶴澤垂下頭,有些無奈。
頃刻,他揚起笑意道:“這樣也挺好。”
阮奚聽到的是這句話,但她並不確定。
那時一同響起的還有下課鈴聲和轟然而起的喧鬨,陸佳怡扯著試卷走了回來,笑臉盈盈地看向阮奚:“學得怎麼樣啊?”
“一般。”
阮奚回答著,收拾起東西。
卻也因為這場交流阮奚開始嘗試起來複雜的題目,起初是對著參考答案倒推過程步驟怎麼得來的,再到後來完整計算一道題。
一切的過程都格外順理成章。
那年嚴寒期末,阮奚的物理總算擦過及格線的邊緣,連帶著總成績跨了十五名進了年級榜的末尾。
她看見了唐慕溪拿著成績單欣喜的模樣,想要更努力些,能兩周提高三十分,那兩年呢?
春節前夕,阮奚總坐在那張小方桌前刷物理題。
陸佳怡感慨她的突飛猛進,加入了學習隊伍,兩人時常掛著視頻電話一起做題。
不知何時,阮奚能夠輕鬆理解陸佳怡的解答。
隻是這樣高強度的刷題總歸是違背大腦的,除夕那天和唐慕溪整理屋子再回到桌前,她已經沒什麼興致抬筆繼續作答。
趴在桌麵上讀著題目卻因身體疲倦有些昏昏欲睡。
*
再次回歸校園平淡的學習生活,阮奚又得到了一張成績單,三十出頭的物理成績已成常態。
她沮喪地折起成績單塞進了兜裡。
晚修時她便獨自坐在座位裡修改錯題,周圍很沉寂,黑墨在紙張上塗塗畫畫,有些無厘頭。
忽而一道身影落座在她身旁。
阮奚沒什麼反應,依舊繼續寫著。
忽然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突然被觸碰,阮奚錯愕的目光隻收攬了那顆位於他無名指上的痣。
男生稍稍用力將她從座位裡拉起,帶著她從安靜的教室脫離。
應該是在教室拐角又或是某個樓道,總之周圍是靜寂無聲的。
阮奚被身前人緊逼在牆沿。
忽而,一股溫熱襲在她唇邊。
“你……”
距離掌握在男生舉手投足間,他微微直起身,眼眸低垂,極具占有欲的睦色落在阮奚的唇角:“不喜歡?”
阮奚的心跳猛然一拍,呼吸頻率瞬時急促,慌亂地應聲:“沒有,喜歡。”
她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做出這樣的回答。
隻是剛說完,那個吻便再次落下,不再溫柔。
阮奚甚至不知道接吻是什麼滋味,隻是仰著腦袋迎接著這帶著侵占性的吻。
男生的手勾上她的脖頸,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不知何時兩人交換了位置,阮奚往後踏上了一級台階,也不用再仰著腦袋。
這場吻太過漫長,以至於兩人的身姿都不再平穩,一點一點偏倒挪動。
愈沉愈深,直到迷失自我。
兩人淩亂於這場吻中,直到身前人不再穩定姿態,連帶著阮奚落入一片柔軟。
吻抽離的間隙阮奚睜開眼,那隻手附在了白色襯衣上,無名指上的那顆痣隨著指關節曲動變得更明顯了些,輕易地解開了衣服紐扣,一顆又一顆。
再往下,吻的再次降落又使阮奚閉上了眼。
無所落點的手被一股力道握住環過了他的腰身。
“阮阮,記住我,是我。”
喘息聲裡,他呼喚著一個阮奚從未聽過的昵稱,親昵悅耳。
阮奚睜開眼,用睦色描繪著眼前的麵龐。
又順著他落於脖頸的吻,仰頭閉上了眼應聲:“嗯,我記得。”
得到了滿意的答複,眼前人的嘴角勾起仰睦瞧了眼阮奚,順著她的身軀繼續往下,吻過山峰與湖溝。
一路向下的溫熱染紅了阮奚的脖頸。
隨著吻的趨勢,兩人終是奔赴了一場未知。
阮奚隻感到那片潮濕仿佛被依托住,疏爽的呼氣聲連連隨著指腹的摩挲頻率一同充斥著周遭。
眼前落下一點陰影,她看見抽過紙巾的無名指染上綿密的白。
他擦淨後又低聲問:“阮阮,還想繼續嗎?”
阮奚呼吸溫熱而急促,睫毛顫抖著點頭。
那場嚴絲合縫裡阮奚愉悅地合上眼,幾次偏著腦袋眯眼時都看見了那顆落於他無名指上的痣。
“阮阮,一定要記住我。”
“阮阮,記住我。”
“記住我。”
……
“小奚!”
忽而一陣不屬於場景的聲音呼喚。
阮奚猛然從桌麵彈起。
潮汐湧動,阮奚才恍然生理期到了。
先去廁所換了衛生巾後,打了熱水將浸上血跡的褲子泡上。
而後才去到客廳詢問唐慕溪:“怎麼啦?”
“你折一下衣服,我出去一趟。”
“嗯,好。”
屋內空蕩下來,阮奚折好衣物後又返回廁所蹲下身搓洗內·褲。
清透的水在揉搓裡染上紅,親昵場景再次浮現腦海,隻是夢醒那個置於身前的麵龐變得朦朧。
她不禁加快了動作。
晾好衣物後,發皺的指尖點亮了手機屏幕,直奔百度搜索欄:做春夢是為什麼?
緊接著屏幕裡彈出各類的相關解答。
什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性需求、青春期等,每一項都標有詳細注解,但都被阮奚一一否認。
直到有一條解釋為生活壓力:如工作、學業……
阮奚點著腦袋認同,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了,這場夢隻是個意外,不代表什麼。
呼了口氣,阮奚合上了物理書決意要放鬆一番。
她戴上藍牙耳機打開音樂軟件聽起歌來。
這場夢就像是春節前的一個插曲,回了老家也便徹底翻了篇。
這是沒想到這一頁悄悄折了個角。
一次體育課要練習三步投籃,女生們一個個嘗試著,男生那邊倒是很快過了關有些人開始來圍觀女生做指導。
輪到阮奚時,沒接住球便小跑著去撿。
她的目光聚焦在籃球上,突然看到一隻手幫她截住了籃球,偏偏那隻手上有一顆痣。
無名指的關節上。
“阮阮,記住我。”
一道已經模糊了的聲線再次徘徊腦海。
阮奚順著籃球被撿起遞向她的動作看向那人。
那個春末陽光正燦爛,微風拂過他的白色校服,他的頭發又長長了些,掛著張揚的笑容:“要我教你嗎?”
戴鶴澤彎下腰與阮奚平視上,再次詢問:“嗯?”
阮奚擺頭從他手中接過球,連謝謝都忘記說。
她承認之前是對戴鶴澤有點好感,但將他代入春夢不至於吧……
而且在此之前她從不知道戴鶴澤的無名指上有顆痣。
走回教室的路途裡,她找著各種理由否認卻在另一個班級有人談論起戴鶴澤時忍不住豎起了耳朵,竊聽一二。
從那之後又或是在那之後阮奚才察覺到,她總是在課堂上不經意偏移目光;課間操借著轉身望向他;本置之度外的話題也會聽一兩句關於他的事情。
不過,也僅如此。
她不敢肖想太多,更多的注意力還是集中於學習。
關於戴鶴澤就像那場夢一樣,隻是壓力過度時放鬆自己的途徑。諸如此類的夢後來也有過幾次,她坦然接受埋藏心間,將此納為十七歲時的秘密。
隻是少女心事好像沒辦法止於投向某人的目光,於是在某個失眠夜裡,灰暗被窩裡亮起一束光,阮奚敲打著字母,一行“謹以此記錄我晦澀的暗戀故事”開啟了《她太膽小》的序幕。
像是一冊美化後的日記,一頁又一篇記錄著這場僅有她完全明白的故事。
-
視頻電話的鈴聲在靜寂的房間裡響起,將阮奚從記憶中拉出。
“阮寶!”陸佳怡的嗓音在靜謐夜裡拔地而起,“我可能下個星期回來不了了,下個拍攝地點在埃及,團隊準備這邊拍攝完畢後直接去那邊。”
她那頭亮堂堂的,刺得阮奚眼睛不適,坐起身再次打開了燈:“嗯嗯,那你多拍點照片發我,讓我雲旅遊一番。”
“說這些,”陸佳怡笑著,屏幕大抵並不是視頻畫麵,目光散懶落在彆處,“到時候放長假我倆一起來玩。”
“對了阮寶,”陸佳怡眼神一瞬回到界麵上,“你們那個劇組是不是要開始選角了呀?”
“好像等我初稿交了之後就開始準備試鏡了。”
“那到時候我能去嗎?”
阮奚不明所以地看著屏幕裡的她。
“於迢亦說他最近有個試鏡要盯……”
後麵的內容不說阮奚也懂了:“那到時候就你去唄,崔導眼中你才是作者本人,反正我也不想去。”
兩人又聊起了其他的事情,掛斷電話後阮奚再點開微博,大批看到評論圖片的畫師也跟著將男主角的痣換了位置。
阮奚心滿意足地熄了屏幕翻轉過身子閉眼醞釀起睡意。
明天是國慶假最後一天了,熬過明天一切就又歸於正軌了。
隻是這件事並沒有想象中那樣讓阮奚變得輕鬆。
一覺睡到自然醒,阮奚望著窗外的景色緩了會睡意才下了床收拾起東西。
洗漱結束,阮奚坐到床邊拿起手機給於迢亦發消息,才看到微信的幾條未讀消息。
【編劇-於迢亦:我臨時有場宣傳短片要盯,不去公司,我跟戴鶴澤說了他接你,你要到了就直接給他發消息】
屏幕裡連名帶姓的三個字讓阮奚下意識想逃避。
但手機裡另一則未讀消息便來自他:【我在昨天下車的地方等你。】
阮奚從床邊彈起繞到客廳窗台,眯起眼向小區門邊望去。
那輛車屬實太顯眼,阮奚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都能一眼瞧見。
再看了眼屏幕裡的消息,八點多發的,還好不是很久。
阮奚連忙挎上包,穿上鞋輕踩兩下後不自覺在鏡子前觀察了兩眼才拉開門踏出去。
等電梯的間隙裡阮奚才開始回複:謝謝,要不我請你吃早餐吧。
也許是剛過一場回憶,阮奚想起了小說情節中女主嘗到了校周圍一家很好吃的早餐,想帶給男主卻在一次次猶豫的借口裡從未實現過。
雖然現實中並沒有這個情節,但是阮奚確實想為戴鶴澤帶一次早餐。
戴鶴澤仰靠在駕駛座上閉目養神,聽到消息鈴聲猛地坐直身拿起手機,看到消息時他便迅速輸入:不用,我買……
“噠噠噠”刪除鍵又快速刪掉了輸入框的內容,從表情裡抽出那個“OK”發送後,抬手將還熱騰的豆漿杯戳破,捏起一旁的包子往嘴裡塞。
生怕阮奚下一秒就到了,戴鶴澤還剩最後兩口就推開車門,嘴裡包塞著一團包子皮邊嚼邊往垃圾桶走。
一回頭便瞧見阮奚從小區走出來的身影,緊忙轉過身,從兜裡扯了張紙擦著嘴唇。
生咽下的那一團悶得胸口疼,還沒緩過來,身後的人卻精準找到了他:“戴鶴澤。”
這是重逢後,阮奚第一次呼喚他的姓名。
戴鶴澤也顧不上那口包子皮強撐著表情平淡迅速回過頭朝著她走去。
阮奚在他投來的目光裡抬起手上勾著的兩個塑料口袋。
裡麵的東西清晰可見——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
戴鶴澤的表情管理迅速崩掉,眉頭挑起時還知道偏頭逃避阮奚的眼神,在那一瞬間他差點打乾噦。
他早就應該料到的,阮奚怎麼還能和他同坐一張餐桌享用早餐……
儘管如此,戴鶴澤還是抬手接過了塑料袋,為阮奚拉開了車後座:“上車吧。”
戴鶴澤坐上主駕後便借著開車的動作逃避了吃早餐這件事。
阮奚依舊坐在主駕後的位置,車發動連帶著中控台的塑料袋一抖驚動了她的餘光:“你先吃了再開吧,不用著急。”
“我還不餓,待會再吃。”戴鶴澤解釋道,看向後視鏡的路況駛上公路。
再次抵達橙盛文娛樓下,阮奚對這棟辦公樓有了熟悉感,跟著戴鶴澤進了電梯後順手按了樓層。
將錄音棚樓層也一同按下。
電梯門還未閉合,一隻手從她身前截過又按熄了錄音棚。
阮奚疑惑扭頭:“你今天不錄歌嘛?”
“前兩天在錄的是之前音綜要求的純享版,已經錄完了,”戴鶴澤認真回答道,“這幾天公司閒置的事情還沒處理。”
“你不是歌手嘛?”
現在歌手還要管公司的事,傳說中的全能歌手?
“音樂人算副業,我的本質是市場營銷經理,”戴鶴澤笑著解釋,“藝人可沒有專門的辦公室,而且歌不火不賺錢的。”
他無辜地聳了下肩,一臉無奈。
“那你待會是不是要用電腦啊?”
比起這些什麼崗位賺多少錢,阮奚更在意自己的工作會不會因此擱置。
戴鶴澤一時沒跟上她的腦回路:“放心不和你搶,我有筆記本。”
電梯抵達樓層後緩緩打開,兩人又一同出了電梯。
推開辦公室的門,阮奚才想起昨天於迢亦也是用筆記本辦公,獨自一個人坐在那冰涼的地板,好幾次瞥見他都扶著脖子在按摩。
阮奚不希望戴鶴澤也去經曆一遍,倚在門邊開了口:“要不你把筆記本借我用吧,我還是習慣筆記本打字。”
戴鶴澤點點腦袋同意了提議。
順手從一旁的辦公區拉了張轉椅進來,擱在了辦公桌的另一側,又將櫃子裡的筆記本電腦接上電後擺在了辦公桌上:“過來吧。”
“啊?”
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座位。
“要不我坐那兒吧。”她轉身指向茶幾邊角的空地。
戴鶴澤靠在轉椅邊,叉著雙手淡漠地看了眼那個位置:“昨天某人也是坐那個位置的,然後今天一早起來脖子痛得進了醫院。”
“你想體驗一番?”
“於迢亦不是說……”
後半句好像也沒必要說了,於迢亦死要麵子瞎扯了個理由阮奚還就這樣輕易信了。
最後兩人就這樣對坐在了一張寬闊的L型辦公桌上,阮奚開啟了電腦插上U盤。
那隻粉白的小羊掛墜就躺在了桌麵上,一同等待著開機動畫。
“密碼是什麼呀?”
阮奚問道。
“我來輸。”戴鶴澤起身繞到阮奚身邊,左手在字母區輸了幾下後直接按下了回車鍵。
電腦畫麵點亮,顯示U盤連接。
阮奚便直接點開了文檔。
兩人工作起來格外安靜,整個辦公室隻留下噠噠的敲鍵盤聲。
沉浸的工作環境裡時間一晃而過,戴鶴澤疲憊地仰起腦袋,借著這樣的動作小幅度轉動椅子,剛好可以看見阮奚認真的模樣。
瞧了好一會兒才趁著她手指停頓的間隙開口:“該吃飯啦,想吃什麼,我點外賣。”
阮奚這才瞧了眼時間:“不出去吃嘛?”
“懶。”戴鶴澤說著已經翻起手機頁麵。
“那我來吧,我有月卡,”阮奚點進外賣軟件,選了昨天那家川菜館的店鋪後將手機遞給了戴鶴澤,“你點吧。”
三兩下,戴鶴澤便將手機遞換給了阮奚。
界麵還停留在付款分享裡,剛準備開口,戴鶴澤已經捏著自己手機付了款。
自己這頭的畫麵也跳轉成了訂單已支付。
“你請我吃了早餐,我請你吃午飯。”戴鶴澤指紋從手機屏幕抬起,順口道。
早餐的幾塊錢和這個能比嗎?
一提起早餐,阮奚才突然想起:“等等,你早餐好像沒吃吧。”
他們下車時就任早餐留在中控台了,壓根沒拿。
戴鶴澤也恍然大悟般:“哎呀,忘記拿了。”
“沒事沒事,我晚上拿回去熱來吃。”
阮奚自然沒什麼意見,調整了下思緒再次回歸屏幕接上劇情繼續寫起來。
隻是她從一開始就沒辦法全神貫注,工作效率明顯下降,寫到半途還莫名插了一段外貌描寫,等她反應過來“哢哢”按回刪鍵,被戴鶴澤瞥了眼後還減緩了按動的動作,刪到最後一個字時她不禁抬眼又瞧了眼戴鶴澤。
最後她撤回了剛才的刪除內容,將這一段剪切到了新文檔裡,保存時存入文件名時她思索了一會兒敲下“怪我膽小”幾個字。
這是那天他取下的名字,為了配小說名而誕生的歌名。
阮奚那天沉默地聽著他對這個名字的講解,但其實無需那麼多複雜的配對解釋,光是歌名被他念出的那刻,阮奚就記住了這個名字。
“對了,我給主題曲寫旋律的時候錄了一段,想聽嗎?”戴鶴澤本閒懶地靠在了椅背上,邊轉動邊玩著手機,這句話像是突然燃起的興致。
阮奚恰巧也沒進入情緒,剛打的幾個字都刪掉了,聞言也很感興趣:“可以聽嘛?”
“你想聽就可以。”戴鶴澤偏著腦袋等待阮奚的回應。
“那聽吧。”
戴鶴澤低頭從手機找出文件轉發給了阮奚。
沒想到是直接轉發,一旁的手機屏幕無聲點亮,露出消息彈窗。
桌麵的距離,戴鶴澤一垂眼便看清了消息發送的昵稱。
阮奚其實沒想起備注這一茬,見屏幕亮了便抬手拿起了手機,以為戴鶴澤在疑惑靜音便直接解釋:“我工作睡覺都會開免打擾。”
邊說邊點進微信接收文件。
“你不是說給我備注的戴鶴澤。”
戴鶴澤直言,看清上麵肯定不是文字,他的語調也不摻任何疑問。
阮奚啞言。
也許備不備注是件很平常的事,可於她而言並不如此,她喜歡任何事情都歸好類彆,就連聯係人的備注也會清清楚楚標明身份。
這是她平淡生活所需的儀式感。
她不加陌生人,通訊錄一眼往下掃去每個人都是精準無誤的本名備注。
這個行列第一個例外是置頂的陸佳怡,第二個便是戴鶴澤。
阮奚向來對規劃之外的事情反感。
這兩人打破了這個常態,卻讓阮奚感到欣喜。
沉默半晌,阮奚也找到合適的理由搪塞:“你的昵稱不就是你名字嗎?”
“這不也算是沒備注?”
“我又沒發錯過消息。”阮奚嘟囔。
戴鶴澤揚起眉頭,服輸地輕點了下腦袋。
文件下載完成,阮奚點擊進去。
短暫半秒的空白後接上聲音,是一段柔和的鋼琴音。
幾個音鍵後,鋼琴聲落下時響起了一道哼歌聲,沒有歌詞隻是簡單的“噠”字代替,僅僅隻是一段旋律卻格外抓人心弦。
阮奚跟隨著韻律點著腦袋聆聽。
隻有不到半分鐘,很快音頻便戛然而止。
阮奚甚至有些意猶未儘,真情感慨:“好聽誒。”
“喜歡就行。”戴鶴澤撐著腦袋,笑逐顏開。
“有詞嗎?”
“寫了一小段但暫不透露哦。”戴鶴澤應聲。
外賣電話響起打斷了這個話題,戴鶴澤起身道:“我去拿。”
靜下來的辦公室又一次響起了那段婉轉旋律,男生的聲音就在一次次的點擊裡重複地哼了三遍調子。
如果她來填詞會寫點什麼呢?
應該和寫作差不多吧……
阮奚再次點開文件,在“噠噠”聲裡,取出包裡的本子和筆跟著旋律在紙頁上輕點了兩下寫下“我就像神魂顛倒,難以忘記你的笑容”,寫完她還試圖將這句歌詞代入旋律裡唱了一遍。
餘音未退,本子前落下一袋外賣,給阮奚嚇得一激靈:“你怎麼走路沒聲啊?”
戴鶴澤瞧了眼紙張上的內容,阮奚連忙抬起手肘往文字上蓋被戴鶴澤捏住手腕:“我不看,你這是白衣服。”
墨都沒乾就用衣袖去遮,真傻。
戴鶴澤坐到位置上拆開外賣包裝,阮奚收拾起本子和電腦騰出位置。
扯過外賣袋時看見了訂單上的那行備注——“微辣不加蔥,謝謝。”
戴鶴澤將一次性筷子掰開後交叉著摩擦掉突出的刺頭遞給阮奚:“給。”
太過細微的動作讓阮奚覺得有些越界,扯著另一份一次性餐具包裝撕開:“不用,我自己來。”
“嗯好,”戴鶴澤低頭咽了口白飯,“阮奚……”
“你是不是在躲我啊?”
阮奚磨搓筷子的動作一頓,兩支筷子失去支點順勢刮過她的手指讓她及時掩蓋了情緒,又輕輕擦了兩下後才握在手中:“我性格一直是這樣的。”
“不一樣,”他沉默回答道,又往嘴裡喂了口白飯,“我能感受到,你是在躲我的。”
那些似有若無拉開距離的小動作,戴鶴澤都看得真切。
他之前確實將這一切歸咎於性格原因,可是她麵對於迢亦那種生理性的拘謹和麵對自己是截然不同的。
“那你就當我在躲你吧。”
暗暗一陣心絞痛使她鼻尖驀地酸澀,阮奚夾著菜拌了一口飯邊嚼邊說:“反正我明天也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