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挨著的兩人在一群人的唏噓聲中稍顯曖昧,阮奚坐在邊緣的角落一如學生時代每一個名場麵的見證者默默地觀望著。
再後來有人遮擋了視線,阮奚便借此平靜地低下頭重新將剛才刪掉的文字憑著記憶再次輸入。
等她記錄下全部後再抬眼那圈人已經恢複如常,顯示屏繼續切向了下一首歌曲,麥克風被交托在了林茹語手中。
“阮寶,”陸佳怡握著手機屏幕湊到阮奚身邊,傾斜著屏幕,“你有什麼想聽的沒?我待會唱給你聽。”
這麼些年,連阮奚自己都忘了曾經多愛聽歌但陸佳怡還記得。
手機界麵停留在點歌小程序裡,陸佳怡的手指滑著推薦歌單指向其中一首:“這首聽不?”
“可以往那邊挪點嗎?”一道聲音在喧嚷中蓋過了陸佳怡的問話。
阮奚並沒回頭隻是往陸佳怡身邊擠了擠:“嗯,可以。”
沙發往下陷了些,身旁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後抬手朝著桌麵的果盤伸去。
阮奚回應完陸佳怡問話後又恢複了沉默,隻是這一次的沉默摻雜了拘謹。
注意到伸向斜前方的手臂後,阮奚便試探性將目光鎖定在他的手指上。
隻是視角卡在了屈起的手背。
她執拗地盯著那隻手,企圖不回頭便能印證自己的猜想。
那塊被果叉選中的芒果並沒直接抬起,反而定在了原地,分秒後很刻意地鬆開了果叉,抬起手掌。
放射性燈光掃過他的手掌,白淨裡隱約著青紫色的紋路一同曲動,無名指關節的那顆痣儘收眼底的那刻,身旁的人也跟著出聲:“我的手有什麼東西嗎?”
說著話,戴鶴澤抬起手在閃爍的燈光裡翻轉過手掌又收回了手。
阮奚按捺住自己轉身的動作,欲蓋彌彰地繼續盯著果盤。
下一秒那隻手再次闖入視野,取走了那塊芒果,隻是彎曲的手臂很突兀地朝著自己的方向過來:“還是說,你也想吃這塊芒果?”
阮奚故作鎮定地在芒果愈加靠近的距離裡扯了扯陸佳怡的衣角。
陸佳怡扭頭脫離那一片熱鬨的酒局,順手就將手中的酒杯隔到了兩人之間:“國王遊戲,你倆來嘛?”
陳止一行人也跟著探過腦袋,盛情邀約:“來嘛來嘛,人多好玩些。”
當下,和這群人玩遊戲比麵對這塊芒果輕鬆。
阮奚點頭答應後,一群人的目光又遷向戴鶴澤。
他也附和:“可以。”
陸佳怡彎腰又取了兩張撲克牌,挨個抽牌。
第一輪,阮奚抽到了那張國王牌。
一群視線聚焦在了她翻轉過來的牌麵上,期待著她的懲罰內容。
然而阮奚對遊戲陌生也怕懲罰太過分,開口的語調都自帶疑問:“那六號喝杯酒?”
“哎喲,”六號本人悶了杯酒後興致缺缺地倒回了沙發,“這也太low了吧。”
“那你和三號喝個交杯?”阮奚受到質疑後再次開口。
“誒,沒問題!”六號又倒了一杯酒等待三號牌出場。
阮奚的視角掃過麵前的牌麵後,心有預感地扭頭看向正在倒酒的戴鶴澤。
聽見他低聲感慨:“挺會選。”
說完他便端起酒杯朝著六號的位置走去。
兩個男生站在了沙發間的過道裡,尷尬裡兩人都刻意避開了目光,抬起手腕相交,酒杯遞到了對方唇邊。
KTV的暗色燈光遊走,一切都自帶朦朧的曖昧氛圍。
圍觀的幾個人不禁騷動起來,陸佳怡擁上了阮奚肩頭:“這個好看嘿嘿。”
起哄聲迎來另一端的人好奇,也跟著看過來。
整個包廂都陷入了一片哄鬨。
戴鶴澤抬起另一隻手扶著杯底往上抬,喉結滾動裡快速結束了這場懲罰。
等他再次路過身邊回座位時,阮奚瞧見他泛紅的耳廓與臉頰。
陸佳怡醉酒也這樣。
但這才一杯……
阮奚握著新一輪的牌麵看了眼躲過了第二輪的懲罰。
另一頭熱鬨進行著懲罰,阮奚便悄悄扭頭去確認戴鶴澤是否醉酒。
卻被戴鶴澤的垂下的目光抓了個正著:“怎麼了?”
“你的臉……”
話還沒說完,戴鶴澤就抬手附上手回答:“上了藥,早好了。”
“我是說,你好像喝醉了,”阮奚意識到兩人的話題不共邊後及時解釋道,“臉都紅了。”
戴鶴澤無言以對,扯起無奈的笑:“你喝一次交杯酒,你也臉紅。”
“噢,”阮奚不準備繼續聊下去,終結話題回頭時丟下了一句,“我不能喝酒。”
阮奚連著幾輪都幸運地作為圍觀者,偶爾當一把國王就會上演場“小遊戲”般的懲罰。
又一輪,阮奚抽過牌後甚至都不再看牌麵。
那邊國王牌亮了麵後開始思索起懲罰內容,大大小小的懲罰都進行了一遍,他腦袋空空地掃蕩著包廂內的道具,最後也提了個沒什麼難度的:“那就一號和七號合唱一首……”
國王身旁的六號熱心腸地遞過手機點歌列表。
“《有點甜》,這個會吧?”
戴鶴澤亮過一號牌麵,被眾人感慨:“哎呦這對他算什麼懲罰呀。”
“七號呢?”國王掃視了一圈卡牌。
阮奚局外人一般坐在座位裡,跟著等待另一個人亮牌。
“嗯?沒有七號嗎?”
一番等待無人應答,都將自己的牌麵亮出。阮奚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看牌,彎腰翻過自己的牌麵,一張紅桃七在各色燈光交錯間又被叩了回去。
阮奚默默抬起手:“我是。”
“哦喲,”陳止偏頭敲向阮奚,“阮奚也總算是有點參與感了。”
阮奚笑笑,她並不是很想要參與感。
彼時已經沒幾個人k歌,包廂內放著伴奏聚成幾個小團體各玩各的,兩個麥克風傳遞到了他倆手中。
熱心的圍觀者幫他們切了歌,熟悉的小甜歌前奏響起,幾束目光隨之聚焦到兩位演唱者身上。
趁著優先演唱的是戴鶴澤,阮奚平緩著情緒。
歌詞還未切入,麥克風舉起之前,戴鶴澤輕聲安撫:“相信自己,小事。”
阮奚順著聲音轉頭看向說話之人。
剛好歌詞預備的倒計時切入,戴鶴澤舉起了麥遞到唇邊,跟隨旋律歌詞開口。
他壓了聲線,與歡悅的伴奏完美融合很有代入感,簡單的兩句歌詞便將阮奚拉入了狀態。
阮奚看著屏幕中自己的歌詞亮起,在他墊底的尾調裡慢了半拍地切入其中:“夏天的可樂,像冬天的可可…”
學生時代的阮奚很少和人說話,也很少有人知道她聲音與長相很有反差感,似一杯拿鐵,苦澀中帶著微不可察的甜。
青澀小甜歌在她的嗓音帶動下更像是清醒大女主的戀愛感言:“你是對的時間對的角色。”
這樣的嗓音為歌曲添了獨特的韻味。
戴鶴澤也第一次聽阮奚唱歌,側過身挑起眉帶著驚歎地看著她,舉起麥接上他的歌詞部分。
兩人音色分彆出現時並不相配,卻在每一次銜接過渡時毫無違和感。直到第一段合唱,兩道完全不同的聲線融合在了一起,耳朵已經無法找到合適的形容,它更像是夏夜難逢的一縷風——絲絲清涼鋪麵而來的同時夾雜著炎夏的乾澀。
但毋庸置疑,它是沁人心脾的。
合唱結束又接上阮奚的獨唱,一群人捧場地“哇”出聲來。
“新添一條,”手握國王牌的男生揚了揚手中的撲克,“合唱部分要對視!”
這句話喊出的下一段便又是一段合唱,阮奚餘光瞧著邊唱歌邊轉過身的戴鶴澤,呼了口氣跟隨合唱部分亮起的歌詞一同側過身。
她低頭吟唱著歌詞做心理建設,最後兩個字匆匆抬眼對上目光後就撤回唱了下一句歌詞。
“這不算啊!”未加入遊戲的圍觀者起哄。
阮奚隻好硬著頭皮在一句句歌詞裡再次醞釀情緒,終於在第三次的合唱部分完成了一整句的對視。
不斷重複的歌詞,間插不斷的對視,阮奚的臉龐不覺染紅發燙。
直到最後一句。
戴鶴澤提前轉過身:“用心刻畫……”
阮奚看著下一句的“合”字再次半轉過身,抬眸。
各色深沉的燈光映在彼此的麵龐,卻無法蓋過臉上的色彩。阮奚臉頰上閃爍著細小星點,卷翹的睫毛凸顯那雙靈動黑眸。
戴鶴澤彎起唇角那炙熱的目光仿佛在印證此刻顯示屏上緩緩染上色彩的歌詞:用心刻畫最幸福的風格。
“哦吼!”掌聲承接上歌曲的尾奏,“好聽好聽!”
戴鶴澤勾人的笑依舊掛在臉上,目光也遲遲未挪動,阮奚默聲放下麥克風抬起手背扶著發燙的臉頰轉身走回了座位。
時間轉瞬即逝,阮奚再次點亮手機時已經十二點過了。
正巧沙發C位傳來一陣鬨鐘聲響,林茹語抬起手機屏幕起身:“我明天還有工作,就先走啦。”
聚會也順著這句話畫上了句號。
陸佳怡在這場歡愉遊戲裡喝了好些酒,一群人烏泱泱收拾東西散場時她才後知後覺感到昏沉,靠在了阮奚肩上。
陳止起身在阮奚麵前晃了下他的車鑰匙:“我開車來的,送你們吧。”
這種情況,阮奚也沒什麼拒絕的理由,點頭答應。
陳止便彎腰紳士地扶起陸佳怡,阮奚起身先一步走向門口將沉重的隔音門拉開,跟在他身後感謝:“麻煩你了。”
“沒事,老同學互幫互助。”陳止自若地笑著。
下到街道,還有一群人圍著圈點著煙閒聊。
阮奚跟在陳止身後往路邊停車位走時,一輛商務車搖下了車窗,露出林茹語的半張臉:“阮奚,你們要打車嗎?”
意料之外的人喊住了她的名字,阮奚禮貌地停下了腳步彎腰與其平視:“沒有,陳止說可以送我們。”
“你住哪兒?”
遲早要報地名,隻是沒想到是跟林茹語報:“宜安花苑那邊。”
林茹語聞言繼續下降著車窗探出腦袋瞥眼看向陳止,直截了當:“你順路?”
沒等陳止回答,林茹語就自顧自地從裡側推滑開車門:“我酒店也在那邊,坐我的車吧。”
“林大明星一小時就是五位數,就不勞煩你了吧。”陳止道。
兩人磁場不合,阮奚茫然地杵在原地視線遊走在二人之間,對眼前的場景手足無措。
好在此時陸佳怡意識清醒地直起身皺眉瞧了眼身旁的陳止,抬起搭在他肩上的手邁了兩步擁上阮奚:“小軟糖,這是你打的車嗎?”
她手指晃蕩地指向林茹語的車,掃了兩眼後認可地點頭:“這年頭奔馳都出來跑滴滴了。”
林茹語吐了口氣往裡騰位置:“進來。”
阮奚抱歉地看向陳止:“不好意思啊。”
說完便扶著陸佳怡上了車。
拐進公路大道的商務車後視鏡裡,一個倚靠在陰影裡的身影邁步走向街道邊緣搭上了陳止的肩:“沒事,你還可以送我。”
陳止沒什麼情緒,木訥地看著商務車駛去的方向:“比你好,送都不敢送。”
戴鶴澤也一同望向那駛遠的車尾燈,挑眉一笑:“沒辦法,膽小。”
“隻敢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