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行迥然不同的文字出現在同一個畫麵裡，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阮奚捏著手機，連自己點亮屏幕的目的都忘記了。
“你看什麼呢？”陸佳怡湊過來，跟著瞧了眼，然後輕嘖了聲，“你咋就回個‘OK’啊？曖昧氣氛全沒了。”
曖昧？
阮奚又倒回去看上麵那行文字，話裡話外哪個字眼曖昧了？
但阮奚還是被這兩個字戳到了，熄掉屏幕錯開了話題：“我們待會吃什麼？”
好在陸佳怡從不執著，話題就這麼自然地跳躍到了晚餐上。
兩人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跟隨著街道點亮的路燈往前走，路過吃的就瞧一眼，然後繼續走向下一家。
直到陸佳怡的目光投向一家門店，頓在了原地。
阮奚也跟著看向店麵招牌：“想吃水煮魚？”
“沒有，”陸佳怡匆匆收回視線挽著阮奚的手收了些力道帶著她繼續往前走，嘴裡突兀地念叨起來，“我挺討厭吃魚的，吃魚太麻煩了，有刺還得等很久……”
但記憶中，陸佳怡是喜歡吃魚的。
尤其是大學時期，時常聊天都聽說她的晚餐又是魚。
阮奚在她怪異的反應裡回頭望去。
冷清店麵零散三桌客人，而角落靠牆那桌對坐著的兩人更顯孤寂。
背對門店的男人慵懶撐著腦袋聽著對麵的人喋喋不休，寬厚肩膀將身上那件黑灰相間的毛衣撐得鬆散。
阮奚瞧見那身熟悉的衣服後連忙收回了視線。
她們悠哉穿過一條街後，在一家裝修質樸的小餐館落了腳。
冷清的店內，兩人落座在了靠角落的位置，點菜的任務向來由陸佳怡解決，阮奚倒著熱水燙了一下碗筷後默默點亮了手機屏幕。
頁麵還掛在與戴鶴澤的聊天頁麵。
已讀不回太不禮貌了，但這幾個字實在是太難回複了。
應對領導那一套胡扯，她怎麼回複的來著……阮奚短暫回憶了一會兒後落下指尖：【嗯，你說了算】
劃出後台，拉了之前注冊到一半的微博：“佳怡，你說我那個開微博的話取個什麼名呢？”
話問出口的同時，手指已經在昵稱框裡打下了兩個字。
“軟糖，”陸佳怡脫口而出，“你不是全平台都叫這個名字嘛。”
阮奚笑著按下“確定”鍵，卻因為昵稱重複不得不添上個前綴，於是名字從一開始的兩個字到最後變成了“一口一顆軟糖”。
頂著這個昵稱，阮奚搜索到了小說的超話，手指誤觸到了超話粉絲列表，各樣昵稱頭像竄入視線，再往下的新成員列表裡，她突然看見一個眼熟的頭像。
一點點靠近屏幕，那個小圓形變得清晰起來。
樸素的白色背景裡，那雙黑眸堅定地穿透了屏幕看著她。
抱著一絲僥幸心理的阮奚點進了那個頭像的主頁微博。
那個官方形象照邊右下方點綴著一顆閃亮的紅色V標，再往下是一堆數據指標以及他的身份標簽——橙盛娛樂簽約音樂人。
視覺中心，那行黑色加粗的昵稱讓她的目光徹底頓住。
是他。
服務員端來菜品的動作裡，阮奚匆匆熄了屏。
將心中異樣情緒一同掩過。
“他們把聚會地點發來了，”陸佳怡邊吃著飯邊滑動著群消息，“還是之前那個KTV誒。”
阮奚沒關注之前的同學聚會，更不清楚之前的選址便也跟著拿出手機，選址的消息被置頂在了群公告裡。
熟悉的位置，離阮奚家就隔了兩條街：“之前也是這兒？”
“畢業的時候好像不是這兒，”陸佳怡擱下了手機邊吃邊回憶著，“後麵有人說那個店不錯就換了位置。”
那一年，阮奚考完後就窩在了家裡，記憶裡那個夏天很枯燥煩悶，群裡熱議歡聚一場的消息也被她直接滑過。
有人私信問她：【為什麼不來啊？】
她就扯著最簡單的理由回道：【離我這兒太遠了】
－
同學聚會的日子在假期的第三天，阮奚循著導航一路來到KTV二樓，從門廳往內一路都被暗色燈光渲染，深沉的藍色映在大理石上，整條過道仿佛沉入深海般寧靜。
阮奚挽著陸佳怡往裡走。
推開包廂那沉重的隔音門，裡麵那首起高了調的《王妃》剛好戛然而止，空餘伴奏回蕩著。
門邊的動靜便引得幾道目光的關注，阮奚不自在地往陸佳怡身後挪了半步。
在陸佳怡的一通捯飭下，她眼瞼之上還泛著細小星光，深藍色燈光下那雙眼睛顯得分外明亮。她穿著那天商場被挑中的杏色針織長裙，細小的腰帶鬆垮掛在腰間概括出一條模棱的腰部線條，裙擺落在小腿中間露出一小截肌膚。
握著麥克風的那人緩解尷尬般熱情地迎過來：“誒！陸佳怡你們到啦。”
阮奚的目光意外落在了被擁在C位的人身上，都沒注意到麥克風是怎麼被遞到了陸佳怡手中，隻聽見包廂內再次響起的聲音切換成了熟悉的女聲。
而她被帶著坐到了空餘的沙發邊緣。
U型大沙發分出數個小團體，有人熱聊也有人沉默地玩著手機。
阮奚第一次參與這種大型社交活動，連拿手機都有些不自在，默默地看著陸佳怡晃動在大屏幕前的背影，聽著她一秒入狀態，肆意開喉。
“你今天怎麼來啦，之前都不參加這些活動的。”
阮奚還沉浸在陸佳怡的歌聲裡，絲毫沒意識到這句話是在跟她說。
是遞到麵前的一塊哈密瓜讓她察覺到了身旁的人。
陳止偏著腦袋與阮奚對視上，又遞了下手中的哈密瓜，笑著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不用了，”阮奚擺擺手，透明人計劃被打破隻想快些結束話題，“我就陪佳怡一起來玩玩。”
他尷尬屈起手肘把水果喂到自己嘴裡，又開始找起其他話題。
漸出尾調，歌曲輪換下一首，陸佳怡將麥克風遞給了其他人後掃了眼阮奚的位置徑直走來，了然地將她與陳止隔開：“好久不見變帥了呀。”
阮奚挪了挪位置，沉默地淡出話題。
“這首是誰的？”握著麥的人揚了揚手示意屏幕。
屏幕裡的MV正和緩開始，阮奚看到屏幕中央的歌曲名稱後不自覺向沙發顯得最深的那處看去。
暗紫色燈光下大多人的麵部輪廓都被模糊掉，但人群之間總有那麼個彆是奪目的。
也許是座位也許是早就注意到，阮奚的目光幾乎未經漂泊就鎖定在了戴鶴澤身上，此時他鬆懶地臥在沙發靠背裡，腦袋朝著阮奚的方向偏倒，頭發在這樣慵懶的姿勢裡有些淩亂，暗色燈光打下的那片陰影甚至分不清他的目光所落之處，隻能看見鼻梁骨邊牽動著一個淺淺的括弧，將他嘴角那絲笑意囊括其中。
旋律漸入，歌詞上方的圓點一個一個消散的同時他接過了麥克風，吹了口氣後坐正了身子，笑得更燦爛了些。
隨著最後一個圓點消失，橙色鋪過大屏幕上的歌詞，他一同開口。
熟悉的歌詞與聲音喚回了一眾人的回憶。
目光分散地看向顯示屏又或是正深情演唱的戴鶴澤，再後來有人跟著一同哼唱，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冬天。
但戴鶴澤並沒有唱完一整首，唱到一半就將麥克風遞了出去。
他身旁的人接過麥克風並沒有接著歌詞唱下去，而是調侃道：“喲，前兩年叫你唱這首都不唱今兒還主動唱起來了啊。”
“這是之前元旦晚會唱的那首？”有人回憶起來感慨，“好像還是第五來著吧。”
“我覺得那評委很偽啊，”順著這句話有人聊起來，“茹語她們寢室那個唱跳也巨好看啊，結果才十二還是十三。”
但那年他們仍憑借這兩個節目為班級加了大分，一把抹過籃球賽的“罪過”拿下了期末前的最後一次流動紅旗。
“誒，說起林茹語……”說話的人環顧一圈卻沒找到話裡提起的人，歎了口氣，“沒來啊，當初要不是戴鶴澤及時攔住了那顆球她還未必能當上明星呢。”
包廂內陷入沉默，又或是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那年他們班一路殺入了籃球半決賽，又在上半場拿下巨大優勢。
意外發生在了下半場剛開場，對麵班級想力挽狂瀾從發球就打得很猛。
林茹語身為拉拉隊隊長占據了極具觀賽優勢的前排位置，呐喊聲此起彼伏，她手中的搖搖花隨著己方攔下球後歡呼搖晃，色彩淩亂在頭頂之上。
陸佳怡和阮奚就站在第二排，林玉茹舉手一晃視野便會被遮擋，連著兩三次後陸佳怡不滿地“嘖”了聲：“林茹語你能彆晃那個花嘛？”
聞言，林茹語才意識到身後還有好一群人圍著，抱歉地點了下腦袋說著“對不起”扯了下身旁的女生一同坐到了地上為後排騰視野。
眼前景象一下變得開闊起來。
也就在此刻一顆籃球極速朝著她們這邊飛來。
籃球剛還在另一半邊場地，幾乎所有運動員也都在那邊，站在另一側的裁判見狀飛速奔來。
一群女生幾乎都下意識地抬起手擋在偏過的腦袋前。
在她們懼怕的視野盲區裡，還有一道身影一同奔向這邊。
戴鶴澤小幅躍起伸直的手臂生硬地改變了那顆球的運動軌跡，被截擋的籃球砰砰兩聲落在地麵，又朝著反方向滾去。
等再睜開眼，戴鶴澤手肘墊在身下，留給她們的是那件套著被汗水浸透的籃球服背影。
緊接著一群人圍過來，扶起戴鶴澤。
幾乎所有人都被他手肘處那一大片駭人的劃傷刺中，他皺著眉頭瞅了眼神色凝重，嘴裡的話卻淡然：“沒事沒事，換人上。”
說完他回過頭看向身後的群眾：“你們沒事吧？”
林茹語更是被這片血紅驚得聲音都還帶著後怕的顫抖：“你這還沒事啊，去醫務室吧……”
本來這件事在這兒畫上句號就挺好，可並沒有。
當時是陳止送戴鶴澤去的醫務室，兩人上完藥後便呆在醫務室裡。
過了一會兒籃球賽結束，一群人都來醫務室打探情況，被保護的幾個女生更是在小賣部買了一堆吃的送來。
一群人熱熱鬨鬨地從醫務室返回班級，卻一同頓在了拐角位置。
另一條走廊的聲音緩緩靠近：“早知道就上半場就直接扔了，還可以多拉幾分。”
“不得不說確實牛，直接乾下去一個主力。”
“那可不……”
後半句咽回了喉裡，五六個人轉角遇上了話題所討論的人。
戴鶴澤目光鎖定著說話的那人，包裹著繃帶的手還不敢套外套，就隻籠著一半棉襖：“什麼意思？故意的是吧？”
“沒沒沒，意外。”那人辯解著。
但那群少年剛打完籃球賽，一顆躁動的心就這樣被挑撥，阮奚站在後排隻看見一個拳頭揮了出去然後雙方纏鬥在了一起。
最後的結果就是兩個班級在周一的升旗儀式上被通報批評，打架的幾個男生記了過。
有不清楚情況的班級一通打聽，不知誰偷帶DV機錄的視頻就此傳開了。
林茹語驚恐偏頭的畫麵是視頻的最後一幀，帶著模糊畫質的朦朧美，廣泛流傳裡這一幕嬌弱的片段被傳到了網上，再後來就有人邀請她客串電視。
再後來她剛高考完就簽了公司，成了演員。如今成為新一代流量小花，活躍在熒幕裡。
一群人笑著起哄：“確實啊，好在那個視頻沒有把戴鶴澤拍進去，要不然我們班可就不隻出一個大明星了。”
戴鶴澤在一群人的熱鬨裡仰頭悶了一杯果酒，置身事外地聽著。
“那咋了！”坐在他身旁的人起身撐著戴鶴澤的肩拍了拍，“歌手不算明星啊！？”
“我們還能免費聽到現場誒！”
阮奚在這場歡騰的畫麵裡突然有了些靈感，拿出手機開始記錄起來。
“當不了明星，上午出道下午就塌房了。”戴鶴澤輕飄飄開口。
“咋了？”有混粉圈的燃起興趣，“談戀愛了？”
手裡的字母敲錯，阮奚又按下刪除鍵，卻因為這句話一不留神將剛打好的一整句刪了個乾淨。
她沒顧得上重新歸於空白的手機頁麵，幾乎是下意識抬頭看向了戴鶴澤的方向。
包廂的門在此刻被推開，熱鬨一瞬按下暫停鍵，所有人呆滯地看向邁步走進來的人。
女生帶著精致的妝容，就連鬢角的碎發都井然有序，晃動的粉色燈光剛好晃過她那身淺灰的小香風套裝。
與環境格格不入的溫婉氣質被她開口一句話揭過：“怎麼了？很意外嗎？”
“沒沒沒！”很快便有人熱情地迎了上去，“我們剛還說你日理萬機來著……”
林茹語就這麼被拉著往C位走，在戴鶴澤身旁坐下。
房間內因為她的出現暫停了伴奏，於是他們的交談被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又見麵啦，戴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