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來電(1 / 1)

荒蕪地[久彆重逢] 非山 4424 字 2個月前

【1501:好。】

江引盯著那個‘好’字半天,公主在旁邊扒拉他的手。

他鎖了屏,抱起公主:“任重道遠啊。”

說完,兀自笑了下。

才給公主喂完貓糧,江引就看見他手背和胳膊上起了一些小紅疹子,走回臥室從床頭櫃拿出過敏藥吃下。

應該是太長時間沒接觸到公主了,抗敏性弱了。

半夜還沒睡多久,江引被公主虛弱的叫聲弄醒了,他趕忙下床查看,就見公主吐了一地,還時不時抽搐。

他擰著眉,趕忙收拾一番帶著公主就去了最近的寵物醫院。

忙活一通下來,江引在醫院陪著公主吊水,是毛發堆積引起的慢性腸胃炎。

公主雙眼輕闔,四肢隨意放著,江引時不時輕撫為它順氣。

一切結束時天已經亮了,公主還得留在醫院觀察,江引見它狀態好了不少緊繃的心也鬆下來。

但他一會兒還得趕去醫院,所以公主得單獨留在醫院,公主其實並不太喜歡寵物醫院這種地方,但是如今病著江引也隻能留下它。

和醫生聊了幾句後他才開車趕到東揚醫院去接李宣仁,他已經提前預約好了各項體檢,但剛到醫院就聽施征說李宣仁院長今天沒來去了研究所。

江引抹了把臉,神色有點疲憊。

他坐回車上,想給李宣仁先打個電話,但是沒人接聽,心裡暗暗不安,轉頭給研究所的薑敏打電話。

車子再次啟動,往研究所那邊開去。

薑敏也過了會兒才接,“江引,有事啊?剛才在開會。”

江引轉動方向盤,轉換車道:“老師現在在研究所嗎?”

“在啊,剛才還給我們開會著呢,現在應該回辦公室了。”薑敏怕出啥大事,忙追問道:“怎麼啦?出什麼事啦?”

江引心下稍安:“沒有,本來跟老師約好了今天去接他體檢,但剛才沒接到,怕出事所以問問。”

薑敏了然,“放心吧,院長好著呢,剛才還把陳皓說了一頓呢,中氣十足的,比咱們所裡大多數年輕人都要健康……”

話音才落,就聽見薑敏那頭傳來嘶吼聲,而後是繁雜不斷的腳步與焦急的呼喊,薑敏也被這動靜驚到了,訕訕地愣了下,也循著聲音出去。

“院長!”

“救護車!叫救護車——”

“快啊——”

清晰的聲音破空傳來,江引聽得清清楚楚,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瞬間就攥緊了,腳在刹車上一踩,凱迪拉克就這樣急刹在道邊。

薑敏急切又心焦地說:“去市中心醫院,江引快去市中心醫院,院長暈倒了,院長在樓梯上摔下來了。”

江引渾身冰冷,好似車內噴出的暖氣都成了冷氣,凍得他渾身僵硬。

掛斷電話,再次調轉車道,朝著市中心醫院趕去。

才停好車,就聽見救護車的鳴響由遠及近,他跑著來到醫院門口,正好看見醫護人員在往下抬床,上麵赫然是李宣仁院長,隨行的正是陳皓。

薑敏一群人緊隨其後,開著另一輛車跟來。

手術室的燈牌亮起,門口嗚嗚泱泱站了一群人,有的身上還穿著研究所的工作服。

江引被圍在裡麵,站在手術室正對麵,死死盯住裡麵。

從薑敏那裡聽來消息的張淼傑二話沒說開著車就趕來,站在江引身邊,一起死死盯住手術室的門。

外頭的日光漸漸黯淡,透著灰的雲將太陽籠罩。

“各部門就位。”寧丹盯著監視器,神色凝重。

這場戲拍的是烏酸上學途中發生車禍,算是烏酸這個人人生的轉折點。

室內的戲拍的差不多後,寧丹一直在等一個比較符合烏酸遭遇的天氣環境,看了好久的天氣預報,終於讓她等到了。

甚至特意為了這場戲安排了人工降雨,資金耗費巨大。

趙佳和於凡以及其他群演上了大巴車,一切布景完成後,寧丹才下達最後指令。

無人機盤旋在天空,還有無數追蹤鏡頭都記錄下接下來這一幕。

天陰沉著,豆大的雨劈裡啪啦打下來。

七八個十七八的女孩兒衣著簡便,拎著行李袋,按序上了車,口中還用家鄉方言笑著鬨著。

桑吉將烏酸的行李遞還給她,目含不舍地抱住烏酸:“你放假一定要回來,我等著你。”

烏酸也落淚,“我不回這裡還能去哪?等著我給你打電話,要記得接。”

桑吉撇過頭抹淚,“太不方便了,電話費還貴,你快省省吧。”

車主已經在叫了,就算是萬般不舍烏酸也隻能上車和她道彆。

雨水打濕她的肩頭和發絲,車上沒有什麼人主動來和烏酸說話,這麼多年來都是如此,除了桑吉,烏酸沒什麼朋友。

烏酸坐在車窗旁,抱著懷裡的小包,腳邊是一個大行李袋,破舊的車晃蕩,顛得她也左右晃動。

車上一點都不安靜,雨打在窗玻璃上,彙成霧氣水珠再滑落,天是藍灰色的。

雨水越來越大,山體都被模糊掉,烏酸把臉貼在冰涼的窗上,心裡透著一點不顯於色的希冀,乾淨透亮的雙眼卻不可避免暴露她的真實感受。

她很快,就要走出這座大山。

很快,這座生她養她的大山就會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火車站離這裡實在是太遠了,車子搖搖晃晃沒個消停。

不止是誰起了頭,車內唱起了歌謠,就連前頭的司機都沉浸這歡快的氛圍中,烏酸嘴上不開口,但心裡也默默唱了起來。

山間起了霧,天跟破了個窟窿一般,瓢潑大雨灑下來,前路越發不清晰。

車上也靜下來,車內很黑,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司機在前麵也沒忍住罵兩聲這鬼天氣。

意外總是發生的猝不及防。

前方隱約出現白點,待靠近才發現是輛運貨的卡車,兩車相距極近,司機猛地踩上刹車,但道路打滑,車身並未完全停住,兩車就這樣猛烈地撞擊在一塊。

烏酸隻覺天旋地轉,耳邊是他們的驚呼聲,頭狠狠撞在頂上,玻璃炸開擦過她的眼睛,瞬間耳邊便靜了,她眼前的世界成了血色,劇痛麻痹意識,很快陷入昏迷。

整個大巴都翻滾倒置,茫茫雨霧中,白白的煙升起。

就這樣,兩輛車上的人員都沒有幸免於難。

攝像機有序前推後移,於凡的麵部被拍下特寫,影棚很靜,都在寧丹身後看監視器裡的畫麵。

“卡——”

寧丹出聲,這場戲就此結束,但還需要補一些畫麵鏡頭。

於凡除了這場,還有跟許婉儀前輩的最後一場戲,也是許婉儀前輩的殺青戲。

烏酸奶奶知道她出車禍搶救後,坐著彆人的車一塊趕到醫院。

醫院滿是消毒水味兒,烏酸眼睛和頭都被紗布纏起來,她已經知道自己成了瞎子的事實,內心的絕望使她怔住,奶奶佝僂著腰抱著她痛哭,紗布漸漸濕了,她也落下淚來。

外麵的風雨沒停,天依舊是陰的,就像她的未來一樣。

她成了一個瞎子,什麼都看不見,甚至短時間無法自理隻能被迫依靠他人的瞎子,這讓向來自尊心格外強烈的烏酸接受不了。

她的奶奶是最親近最了解她的人,又怎能不了解她。

一句又一句的烏酸叫在她們兩人心上,也叫在現場所有人心上,醫院裡從來不缺少悲傷到極致的哭喊,濃得發苦發澀的悲哀籠罩在這一方天地。

現場很靜,於凡和許婉儀的一舉一動都被鏡頭記錄下來,屋內人被清空,隻留下攝像師。

許婉儀和於凡入了戲,兩人都停不下來,緊緊相擁著,淚水滑過臉頰,眼神無法聚焦。

寧丹說的那聲“卡”,她們誰都沒有聽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寧丹把人都清走了,給她們出戲的空間與時間。

最後兩人出來的時候都是雙眼通紅,於凡沒理圍上來的人,靜靜坐回自己座位上,盯著腳下這片土地,好久好久才緩過神來。

許婉儀和於凡越過空間對視時,雙眼都不自覺落下淚來,咬住唇撇開視線。

這是許婉儀的最後一場,寧丹安排了殺青宴,又是那間包廂,於凡和其他幾位主演一起為許婉儀前輩送行。

這場戲結束後,接下來要不了半個月就能按照預期安排的那樣結束在這邊的行程。

今晚放肆到很晚,於凡剛走出二樓樓梯口時就看見最裡間的房。

他已經退房了。

眨了眨乾澀的眼,她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除了八卦娛樂推送就再沒彆的了。

她推開自己的房門,心裡不知作何感想。

今天哭了很久,她的眼睛很疼。

用熱水打濕毛巾,敷在眼睛上,溫溫熱熱舒服很多。

十五分鐘後,於凡拿下毛巾,給江引發去一條消息。

【1501:眼睛哭很久隻熱敷一下就行嗎?還用不用弄其他的。】

與之前的秒回不一樣,於凡等了好久好久都沒等到。

牆上的圓鐘指針繞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手機電量告急都沒有回複。

淩晨一點零三分了,於凡竟然覺得有點悶,但明天她還有戲,必須要睡了。

躺在床上,強行把亂闖的思緒從大腦清空。

她自覺睡得很平穩,但手機屏幕亮起時她竟然同時睜開了眼。

江引遲到的回複終於來了。

【1502:滴兩滴眼藥水,還可以做一下眼保健操,然後閉上眼好好睡一覺。】

於凡看了眼時間,淩晨三點四十六,他竟然忙到這個時候。

研究所很忙嗎?

才胡亂猜測著,江引的消息又傳來了。

【1502:為什麼會哭?拍戲嗎?】

於凡才想回複,就見下一秒消息闖進她的視線,讓她不由愣住。

【1502:於凡,我有點想你了。】

這條消息存在並不久,幾乎瞬間就被撤回了。

存在的實在是太短暫了,於凡幾乎以為這條消息隻是她精神恍惚眼睛看錯了。

但消息屏上,又清清楚楚顯示著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她輕咬住唇內的軟肉,終是沒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