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忙嗎?”
“沒有。”江引剛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站在窗邊認真聽她說話,“怎麼了?”
於凡解釋,“沒,民宿前台剛才問我你還續房嗎?其實不用續的,你是專業指導不需要跟組……”
江引看了眼時間,“續。”
於凡:“……好。”
大概是知道於凡不會再主動說些什麼,江引索性拿回主動權:“於凡,明天我能求一個你的檔期嗎?”
“你怎麼知道我明天有空?”這話剛撂下,於凡就反應過來,他是劇組的專業指導,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這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於凡揪掉了身上的一個小毛球,“你先說說看。”
“公事結束了,明天我有一整天的時間在這裡逛逛。”江引咬字很清晰,以至於於凡產生不了一點誤聽的錯覺:“能不能賞個臉,陪我吃頓飯?”
這句話他是笑著說的,於凡想,絕對是。
於凡腳尖抵在一起,又分開,又抵在一起,分分合合好多次:“可以考慮。”
次日是個難得的好日子,於凡今天不需要上工,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江引發過來的位置。
一連好幾條,算得上是實時報道。
她點進去看,估算一下時間也快到了。
等收拾好的時候,江引把車牌號發來了,於凡下樓一眼就看見那輛黑色越野。
駕駛位的窗玻璃緩緩下降,江引看向民宿門口,於凡用圍巾包住了下半張臉,踏著冷硬的土地上車。
“冷嗎?”車窗關上,江引把暖氣口調試一下,暖風順著往於凡那裡。
“不冷。”日光從前麵的擋風玻璃透進來,一直攀到於凡眉眼那裡,她係上安全帶後向裡窩了下。
江引拿出手機擺弄兩下,放在於凡手裡:“你看看,這是我昨天晚上聽網友推薦的幾家餐廳。”
蒼茫雪色間,一輛越野蜿蜒而去。
於凡也不清楚,就挑了一家口碑極好的,“就這家吧,我看好評不斷。”
他單手轉動方向盤,另一隻手接過手機看了眼,隨即打開手機導航:“要聽歌嗎?”
“不了,影響你聽導航語音。”
許是很靜,於凡主動尋了話題:“你感冒好全了嗎?”
“大好了,本來也不是特彆嚴重。”
於凡嗯了一聲,“好了就行。”
可能是這個話題找的太過生硬,兩個人根本就不能流暢的往下順下去,還好路上的行程並不遠,車沒也沒靜多久就到了。
“位置還挺偏。”於凡下車一看,一條街上零零散散也沒開幾家。
江引鎖好車,“嗯,再往那邊走點就熱鬨了,旁邊好像是個小集市,等會兒吃完飯可以去那邊逛一下。”
“走吧。”
他們兩個朝對麵走去,店鋪不大,支著四張桌子,現在時間還早,沒什麼人,收銀台那裡倒是有遊戲廝殺的聲音。
收銀台少年見來人一把按滅手機,“你好,幾位?”
江引:“兩位。”
“隨便找地方坐。”少年遞給他們一張塑封起來的菜單,隨後扯著嗓子往後廚喊了一聲,“來人了。”
江引和於凡找了個角落裡的位子,麵對著坐,點完單後靜靜等著上菜。
“我看寧導把春節那幾天的檔期都空出來了,是打算在年前拍完這邊的戲嗎?”
於凡取下圍巾放在一旁,“是有這個打算,不過到時候來不來得及還要再看。”
她看向江引:“你昨晚說你們這次出差結束了,是不是明天就要走?”
“嗯,明天一早醫援隊伍都返程。”
正說著,手機提示音庫庫響起,於凡還以為是劇組有事找她,結果一看居然是曾振祁。
隨意一滑,全是各種抱怨吐槽,內容離不開徐楓這兩個字眼。
於凡習慣性安慰,把人捋順毛,手機才停止轟炸。
菜也上齊了,江引會時不時講一些實驗室或者這次援藏的趣事。
於凡不曾涉略過這個領域,她無法獲取準確的信息:“這裡的眼部疾病會很嚴重嗎?”
“常見的有白內障、青光眼、雪盲症或者視網膜脫落,藏區海拔高,氣候多變,紫外線輻射強,多多少少會對他們的眼睛造成一定損傷,久而久之,變成了不可逆的損傷,造成視力下降,嚴重會導致失明或者眼球萎縮。”
江引仔細為她解惑,說到最後,他正了神色,望著於凡那雙淺眸說:“於凡,眼睛是很重要的,它不僅能捕捉光線,也是人與人之間溝通交流的一種渠道。”
“有時候其他感官不能表露的情緒,眼睛會告訴你。”
兩人雙眼對視著,一雙淺瞳,一雙黑眸,直到桌麵下某雙躁動不安的雙腿不經意碰到另外一雙腿時,兩人才收回視線。
不約而同站起身,椅子腿與地麵摩擦出聲。
江引錯開身,掠過她身邊去收銀台:“我去結賬,你把圍巾圍上。”
兩人就跟飯前說好的那樣,去了旁邊的市集,時間有點晚了,很多攤販都收攤了。
不過兩個人就是抱著逛逛的心態來的,倒是沒有想買東西,走著走著,於凡便站住腳。
江引隨著她的視線看去,是一家賣明信片的手工店。
很溫馨的小店,整體是淡綠色的裝修風格,玻璃門上掛著風鈴,牆上是各種各樣的照片。
江引低頭問她:“進去看看?”
“嗯。”於凡邁動步子,和江引一起走進去。
風鈴隨著推門而入的力道泠泠作響,自動識彆的係統突然出聲:“歡迎光臨。”
裡麵不大,但各種東西都做好了區劃,於凡朝明信片那裡直直走去,江引跟在她身後,時不時躲避旁人的衝撞。
店家送走一波顧客後來到這邊,“有什麼想要的嗎?人物、風景、二次元或者非遺的明信片都很齊全,您二位可以挑挑喜歡的。”
於凡視線在上麵遊移,最後挑了一張風景的明信片,江引緊跟著也挑了一張。
店家看於凡手裡拿的,笑著說:“日照金山,這個好。”
又看向江引手裡拿的,又說:“布達拉宮,也漂亮。”
“就這張吧。”於凡選定一張,問旁邊的店家,“老板,能郵寄嗎?”
“能,去那邊填上內容,封上信封就可以。”店家帶著江引和於凡去裡間,地方不大,桌椅占了一半,桌麵上還擺著各種類型的筆,每個座位被隔板隔開。
於凡和江引被隔板隔開了,誰都看不見對方寫的是什麼,等於凡寫好時已經用信封封好了。
江引比她要慢一點,他站在裡間好半天才出來。
於凡把信封交給店家,兩人交換了聯係方式,她把地址等信息發給店家。
店家看向江引,“先生,你呢?你要不要郵寄出去?”
江引看著手邊的信封,“不用了,謝謝。”
兩人走出去時,自動播報的機械鐘又響起:“謝謝惠顧。”
集市散的差不多了,他們也不逛了,直接奔著停車的地方走去。
江引抬起手裡的信封,“怎麼想起來買這個?”
“習慣了。”於凡雙手插兜,垂至腳踝的白色棉服包裹住她整個身形,說話的時候會有熱氣向上飄。
“這幾年因為拍戲去的地方多,就想記錄下來,偶然有一次看見彆人在郵寄明信片,然後就選擇了這種方式。”
這邊遮擋物少,風吹得嗚嗚生響。
江引和於凡坐上車,還沒等於凡把圍巾拿下來,就聽江引說:“為什麼不拍下來?”
江引又問:“你不是很擅長攝影嗎?”
於凡神態自若,“不方便,總不能成天脖子上掛個相機。”
江引把自己那封放在中控台上,但總是滑落,隨即拿起來遞給旁邊的於凡:“幫我拿一下。”
“好。”
暖氣熏得人困頓,於凡本來坐得特彆板正,困意漸漸湧上來後就鬆散地靠著靠背,捏著信封的手也鬆了。
“啪呲”一聲——
信封掉在於凡腳邊發出很微弱的聲音,江引看她眼底的青黑把語音導航給關了,百無聊賴地繞著這段路開了一遍又一遍。
因為時間的限製,江引也沒有在路上繞太久,他見天色差不多就直接往民宿那邊開。
於凡沒有絲毫要醒的征兆,一直到越野停在民宿旁邊熄了火,江引撿起那個信封,從裡麵掏出今天買的明信片。
一個字都沒有。
他在車上找了根筆,動作很輕,很快寫下一句話又塞進信封。
比對著信封和於凡棉服口袋的大小,江引幾乎沒有阻礙就把這封信塞進去了。
口袋很大,露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江引這下才把於凡叫醒,“回去睡吧,一會兒脖子該酸了。”
於凡霎時回神:“嗯。”
嗓音還有點啞,於凡放在車門上的手向下按,“你現在就回去?”
江引看了眼時間,差不多該走了:“嗯,晚上還要跟他們聚一下。”
“那注意安全,不要開太快。”
“好。”
她欲要下車時,江引忽然叫住她。
於凡轉頭看他,“怎麼了?”
一把水果糖捧在掌心送到她麵前,江引說:“給你。”
於凡接過,彩色的糖紙窸窣作響:“哪來的。”
“剛才吃完飯結賬的時候在收銀台和那個男孩兒換的。”
於凡剝開一個放進嘴裡,甜味兒化開。
“給你也剝一個。”於凡很是利落地又剝開一個,指尖與糖被糖紙隔著,遞到他麵前。
江引抬手接過,糖塊蹭過柔軟的唇,滑入濕潤的口腔:“好甜。”
於凡收回手,推開車門下去,“拜拜。”
“拜拜。”
她站在台階上,目送越野車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轉過身,雙手習慣性插兜,於凡感受到了左口袋的異樣,從口袋裡麵掏出江引的信封。
他落下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