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簡單休息一會兒，和寧丹溝通了下，於凡和梁則就再次返回室內拍攝地，剛才那條的感覺有點不太對，他們要重新來過。

這實在正常，電影的拍攝節奏不像電視劇那樣快，很多時候花費大量時間精力也隻是為了完成非常短的一個小截點或小片段。

各部門緊鑼密鼓運行起來，寧丹盯著監視器裡的畫麵，沒有時間關注身旁的江引。

馮嘉月給江引遞上這一段的劇本，然後也安安靜靜待在旁邊伸著脖子看。

江引粗略掃過一眼，便也盯著監視器看去。

烏泱泱一群人擠在影棚底下，監視器上的畫麵一遍遍轉換著，除了於凡和梁則的聲音外，攝影機還收錄進了許多雜音，聲音很小。

但這並不影響，等到電影後期製作時還會進行配音，於凡等人會根據情景查漏補缺。

這場戲排了三場才結束，因為是室內拍攝，光線和場景布置等問題並不會相差太多。

於凡今天正式收工，B組拍攝的人員此時也收工回來了，寧導見狀當即決定收工，按照原計劃來說梁則本來還會有一場和趙佳的對手戲，但江引今天來了劇組，再加上梁則和於凡拍完這場已經快五點，跟寧丹設想的時間線有些出入，她索性直接收工。

寧丹取下耳麥，在影棚下招呼主創人員和演員一起吃飯，她請客。

“走吧，王明生已經在民宿訂好包廂了，咱們一塊，我自掏腰包請客。”寧丹看向身旁長身玉立的江引，笑著給他們介紹：“這是咱們劇組的專業指導，江引江博，東醫研究院頗受器重的研究員。”

江引又是掛著笑和眾人點頭致意，寧丹走在前頭，身後跟了一群人。

常萱一聽寧丹這樣安排後就和於凡說了兩聲，然後跟著梁則和趙佳的助理一塊走了。

於凡落在後麵，江引漸漸放慢腳步和她齊平，兩人肩靠著肩，衣料摩擦發出細微聲響。

於凡感受到他的靠近，又想起剛才腦子裡的混亂記憶，不動聲色往旁邊走了下。

江引眼神收斂，隨後問道：“很意外？”

“是沒想到。”於凡又說：“沒聽你說起過。”

江引開口解釋，“剛接到這個工作的時候我也沒想到，老師找了我，我拒絕了，本來要換給同事接手。”

兩人步調一致，不緊不慢跟在大部隊後麵。

路上是隨處可見的大片積雪，劇組拍攝地離民宿不遠，他們都沒開車，腳踩在雪地上會發出簌簌的踩壓聲。

“那……為什麼又接了？”於凡腳步未停，但眼睛已經緊緊盯著江引，好像這樣江引就無所遁形，臉上的神情哪怕隻有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都會被她攝取一般。

江引想到那個登堂入室的雪夜，他能脫口而出且全盤告知嗎？

不能。

隻是較為靠近的距離就已經讓她躲避，那麼全盤托出的結果並不會好到哪裡去，他心知肚明，一清二楚。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江引神色放鬆，說：“因為正好和援藏項目撞在一塊了，我最近才買了房，手上並不是那麼富裕。本來以為手頭抽不出時間來接手這個額外的工作，但是老師安排我進了援藏項目，時間地點恰好重合，想了一下覺得能夠兼顧，便接手了。”

這個理由讓於凡挑不出錯來，她驀然笑了下：“彆太累了，身體要緊。”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可能是笑自己內心深處那一點自大的幻想吧。

“不會累，專業指導這種工作比我想象起來輕鬆得多。”江引已經看到不遠處民宿的影子，對著於凡溫聲說：“走吧，好像到了。”

他們越走越慢，與前麵的大部隊拉開距離。

寧丹他們知道於凡和江引認識後也沒催促他們，隻當他們在寒暄閒聊。

民宿院子裡掛著五彩的燈籠，現在太陽西垂，過不了多久便會落下。

徐楓本來就待在民宿房間裡，寧丹來的路上給她打了通電話告知，現在已經和王明生一塊等在包廂裡了。

金框磨砂玻璃門被推開，歡快的吵鬨聲也湧入包廂裡麵。

徐楓和王明生不再交談，而是起身迎了上去，走到寧丹身邊徐楓朝她身後望了望，沒看到於凡的身影。

“於凡呢？常萱不是說她也來了嗎？”

寧丹拉著人往裡麵走，“來了來了，在後麵，和老同學說話呢，走得有點慢，過會兒就到了。”

其他人接連入座，把於凡和江引的座位空出來，正好挨著。

徐楓今天沒去劇組，有些不明所以：“什麼老同學？我怎麼不知道？”

寧丹想起來她沒在，就把今天劇組上的事給她從頭到尾講了下。

了然的徐楓雖心又好奇但也沒多問，這場和不合適，等到了私下她在跟於凡多問兩句。

聽見這事兒她還覺得挺稀奇的，於凡朋友不多，特彆好的那幾個她都知道，但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高中同學一點都沒聽於凡說過。

並且，在寧丹的表述裡，於凡和那個高中同學還挺熟的。

更稀奇了，當年她可是問過於凡的，她說過自己高中沒讀完，也沒什麼特彆要好的同學，當時她還心疼好一陣兒呢，然後現在就冒出來一個。

說曹操，曹操就到。

金框磨砂玻璃門又被推開，姍姍來遲的兩道身影進來了。

徐楓嘴上不多問，但身體卻誠實地站起來，看著江引朝於凡招手：“這兒呢，你們兩個的座位在這兒，過來吧。”

視線目不轉睛，一直到江引和於凡坐在椅子上。

徐楓正好坐在於凡邊上，收回視線，拿出手機，打開備忘錄就開始敲敲打打。

然後把手機偏向於凡那邊，於凡衣角被扯了下，隨機低下頭就看見一句明晃晃的詢問。

【我怎麼不記得你什麼時候有個這麼帥的老同學？】

於凡淡定接過手機，先把鍵盤從二十六鍵換成九鍵，然後也敲敲打打，把手機又塞回徐楓手裡。

【高中同學，當時是同桌，最近才重新遇到，你不記得正常。】

徐楓換回二十六鍵又敲敲打打，把手機在桌子底下遞給於凡。

【很熟？】

於凡懶得切換了，不熟練的敲敲打打。

【現在是朋友。】

行，那就是很熟。

徐楓了然把手機關屏，和於凡說起了正經工作安排。

菜慢慢上齊了，酒水飲料也端上來了。

梁則和趙佳在聊天，馮嘉月低頭回消息，於凡和徐楓聊工作，對比之下江引就顯得受了冷落。

寧丹是個體麵人，拉著王明生和錢鐘跟江引聊。

寧丹本想遞給江引一瓶啤酒，於凡恰好看見接過放在桌前：“他不喝酒。”

周圍頓靜，桌上所有人視線落在這處，於凡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江引笑著拿起杯果汁，“一會兒還要開車回去，酒就不喝了，敬各位。”

“不喝酒好，不喝酒好。”

他們也紛紛舉杯，哄鬨著喝完了。

因著明天還得拍戲，寧丹笑著叮囑了幾句：“大家淺嘗輒止啊，明天彆醉醺醺去片場。”

氣氛正濃，徐楓也加入進去，不和於凡多說什麼。

江引給於凡也倒了杯果汁，於凡看著沒喝。

江引問：“要不換成白開水？”

於凡搖頭，“不用，這個就好。”

江引把一次性筷子拆開，“吃吧，你今天拍了很久，吃完回房間好好休息。”

於凡也動筷，江引時不時轉動桌上的圓盤，方便她夾菜。

屋內暖氣雖然老舊，但是人氣兒夠足，也使得他們後背生汗。

於凡脫了外套，露出裡麵白色毛衣來，鬢角有些濕汗，整張臉都被烘的紅潤有光澤。

因為人多，所以椅子挨得都近，於凡背過身放外套時膝蓋碰上江引的大腿。

她一頓，回過頭問：“沒事吧。”

江引已經放下碗筷，聞言笑了聲：“你又不是刀子，碰一下會有什麼事？”

“怕撞疼你。”

江引把腿並攏一些，“不會。”

正說著，靠在窗邊打電話的馮嘉月突然興奮的大喊一聲：“下雪了！好大的雪！”

誰沒見過雪，但被這熱鬨的氛圍烘動，紛紛起身跑到窗邊去看。

趙佳用手捂化窗玻璃上的冰花，“比昨天下的還大，照這架勢，明天雪能停嗎？”

梁則正在看天氣預報：“應該能停，天氣預報顯示淩晨一點停，應該還挺準的。”

馮嘉月拍了一張發給彆人，“那可不一定，天氣預報時準時不準的，隻能信一半。”

錢鐘喝得上臉，但口齒清晰說：“沒事，明天咱們還是室內的戲，不耽誤，正好可以集中拍完。”

寧丹聽見也說：“對，不耽誤，室外的戲份往後放放。”

隨機她想起什麼，側過身來看向江引：“江博，這麼大的雪，道路濕滑，你就彆走了吧，明天再趕回去也不遲。”

江引起身走過去，於凡見狀也跟過去。

於凡看清外麵的狀況後，也說：“要不你今天在這裡將就一晚，等明天再趕回去，天黑路滑，不好走。”

江引思量片刻，“好。”

“那我先給朋友打個電話。”他掏出手機，走出包廂。

於凡目視他離開，回到座位上時看到江引的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

她指尖向掌心收縮，外麵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