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燕分飛(1 / 1)

荒蕪地[久彆重逢] 非山 4348 字 3個月前

“白天在太陽的照射下,沙漠表層溫度能高達70度,太過灼熱,大部分動物都無法生存,但是鏟吻蜥蜴可以,它挨個抬起四肢離開地表,讓四肢得到短暫的清涼……”

車載電台連著藍牙,漆黑寂靜的車內,於凡視線很難不放在儀表台安裝的顯示屏上麵,沙漠中,鏟吻蜥蜴邁動著獨特的步伐。

她偏頭看了眼目視前方的江引,他是故意的……還是隻是巧合……

她輕聲說:“我以為你會聽些輕音樂或者新聞播報。”

車流如川,江引沒偏頭看她,“特意給你找的,你不是說喜歡看動物世界嗎?有什麼問題?”

“沒。”她想了下,才再次開口:“我聽過這個,《地球脈動》第二季,不過我最有印象的是伯勞鳥那段。”

“講得什麼?”江引似乎很感興趣,他又戴著那副金框眼鏡,鼻梁兩側壓出紅印。

於凡往後麵靠了靠,認真給他講:“伯勞鳥,江湖外號‘鳥界屠夫’。看起來挺人畜無害的,麻雀般大小,但生性勇猛好鬥,一旦發現獵物,就會迅速俯衝,利用重力加速度將獵物砸暈,然後把捕獲到的獵物穿到尖銳的物體上。”

“勞燕分飛說的就是這種鳥,在古代,它被當作不幸的象征……”

說到這,於凡突然斂聲了。

電台播報也由鏟吻蜥蜴變成金毛鼴,適配的音樂總是起到恰到好處的幽默。

“隻是一種習性罷了,不幸的象征又不是隻有伯勞鳥,勞燕分飛也隻是因一段境遇而被賦予的意義,”江引偏頭準確無誤捕捉到她,“一時的分開離彆就要代表一輩子嗎?”

於凡沒聽過這種釋義延伸,“聽著很像詭辯。”

“那說明我辯的不錯。”

車速慢慢降下來,於凡和江引到達了目的地,準確來說,距離‘灰白地’還隔著一條街。

他沒熄火,單手搭在方向盤上,透過車玻璃向外麵看了一圈,最後目光定格在於凡身上:“你先去,我過會兒重新找個停車位。”

於凡幾乎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裡人流量密集,說不定就會被認出來,他怕他們再被拍到影響她。

於凡才推開一點門縫,江引從後車座拿出一條圍巾遞給她:“新買的,我沒用過,最近積雪在化,彆感冒了。”

很普通的一條棕藍兩色格子紋圍巾,她沒急著出去,一圈一圈繞好,又將半張臉埋在裡麵才推門走下車。

帽子下壓,隻有一雙眼露出來。

她在綠燈時越過人行道,一點點向對麵的鐵門走去。

她很少去‘灰白地’的東區,沒打算找,直接報了包廂號給服務員,到了房門口於凡沒直接進去,靜靜候在一旁,聽著燃情的搖滾樂。

這裡的布置實在是錯落,繞來繞去的,於凡突然發現她站的地方正好能看見長梯的一截,也就是說,江引一出現,她就能看見。

匆匆略過數十人,才窺得她想要看見的那到身影,於凡毫不猶豫用力推開滿是混亂塗鴉的鐵門。

數十道目光定在她身上,都沒出聲。

於凡把圍巾帽子等遮掩物都取下,白淨的臉袒露出來:“大家好久不見。”

還沒等眾人說什麼,門再次被推開,兩道身影重疊在一起,江引高出一截頭來。

他側開身,站定在於凡身側旁,也來了一句:“大家好久不見。”

“我靠——”穿的花孔雀一樣的劉明生突然石破天驚一般吼了一嗓子,將離魂的他們瞬間驚醒。

竇驍也沒跟他們說於凡也會來啊!!!

“大驚小怪什麼?”竇驍就像坐在他旁邊,差點沒讓他一嗓子給送走,反手將抱枕扔他頭上。

起身,迎向江引和於凡:“你們兩個遲到了啊。”

江引指向旁邊掛著的圓鐘,“正正好好,哪來的遲到一說?”

“不是,真就卡點到啊。”竇驍拍了下他的肩膀,用了三分力。

“於凡,坐啊,那邊是給你們兩個留的,我聽江引說你眼睛不好,特意給你留了塊弱光的位置。”竇驍指著最右邊的角落裡的環形沙發,緊挨著的牆壁上亮著明黃的燈光。

加上他們兩個,人就徹底到齊了。竇驍是個愛熱鬨的性子,但凡有他在的場子必定少不了嘈雜的音樂和俗套的遊戲以及海量的美酒。

茶幾上擺滿了甜點飲品,特意為了這次聚會擺放的大理石長桌上都是酒水,旁邊的空地還弄了台麻將機以及牌桌。

這和於凡想象中的同學聚會不太一樣,刻板印象中的同學聚會應該是定個大包間,然後圍坐在一塊寒暄過去的學生時代,而不是像她現在見到的這樣。

……還挺有意思的。

在躁動的節拍中她漸漸得了趣,不過她是臨時轉到十一中的,也隻在那裡度過了兩個學期,說實話,她和班裡大多數人都處於認識但不熟的狀態,所以她雖有些意動,但也沒直接插進去。

“於凡,江引,會玩撲克嗎?”就在她以為自己會安靜的待在這個角落裡時,牌桌那邊陣陣湧動,傳來了聲音,是劉明生。

劉明生旁邊的孫悅朝他們招手,“會不會玩都不要緊,充個人數也行,娛樂局,不玩錢。”

於凡下意識看向江引,他噙著笑,說:“要不,玩玩?”

“好啊。”

四人湊成一桌,牌況焦灼,十幾把下來,於凡就沒輸過。

跟她很相似的是劉明生,十幾把下來,一次都沒贏過。

他癱軟在桌麵上,“不是,於凡你牌技那麼好,當年放學為什麼不和我們一塊聚著玩去啊?”

於凡淡定地捋牌,“我忙……”

隨即手一頓,“我忙著回家做作業。”

這話一撂,江引狀若無意地看了她一眼。

劉明生說:“好吧,你當年的成績確實名列前茅,可恨。當年要是我也稍稍學一下,不至於將學業生涯止步高中。”

孫悅癟嘴,“得了吧,就你?上課天天和彆人傳小紙條,再上八年你都考不上。”

劉明生皮笑肉不笑,後槽牙咬緊:“難道當年你沒跟我傳過小紙條?”

孫悅抿嘴一笑:“所以我知道自己的斤兩。”

於凡和江引在一旁看著他們拌嘴,挺有意思的,嘈雜的環境逐漸與熱鬨的校園重合,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十一中,那種疏遠的距離一下被拉近。

他們這兒玩嗨了,另一邊也喝嗨了。

竇驍玩遊戲輸了七八局,灌酒灌得自己眼冒金星,他踉蹌著走到江引和於凡身邊,一邊握住一隻手,然後將兩隻手疊放在一處,握在掌心:“我靠,你們躲在這裡真清閒,走了走了,和我們一塊玩遊戲去,難得聚一回,總得一塊玩,你們這單出來是怎麼回事?”

他擰眉,“孤立我們?”

大傻子,哪有四個人孤立十幾個人的,江引感受著手掌下方細膩,心裡暗自罵了竇驍一聲。

於凡的視線也落在交疊的手掌上,她動了下,沒扯回來,竇驍攥的太緊。

江引的手溫有點高,也有可能是這裡暖氣開的太高,她有點熱,手心溢出濕汗,跟被燙到了一樣。

江引用空著的那隻手把竇驍的手掰開,於凡左手和江引右手重獲自由。

竇驍絆了自己一腳,倒頭摔在沙發,瞬間砸清醒不少,江引將他扶起來,對著於凡說:“他酒品不好,你多見諒。”

“沒事。”她看了眼手背上的紅痕,輕飄飄揭過。

“把酒都滿上,把牌準備好。”竇驍喊了一身,屋內的音樂開的聲音實在是震耳,他的話被削減三分,傳遞效果並不明顯。

團團圍坐,迷離的射燈來回遊移,五光十色的燈影投在地上,於凡和江引坐在一處,這裡是他們交叉的社交圈。

俗套的遊戲上演,真心話還是大冒險似乎成了孤勇者的遊戲,或許他們本不是孤勇者,隻不過被推聳、捧高送上了孤勇者的名號,不得不孤勇一番。

大王牌成了遊戲主宰,小王牌隻能順從安排。

於凡和江引似乎格外走運,每次大小王牌都與他們毫不相乾,他們兩個像是局外人一樣,看著他們的千姿百態。

竇驍不太走運,第六次抽到小王牌直接扔開哀嚎了一聲,不過他向來玩得起,很快便像抽取大王牌的孫悅說:“我選真心話。”

孫悅也不為難他,直接取了一摞紙牌讓他抽。

這下他時來運轉,壞運通通轉移走了。

【透露一件左邊人的秘密。】

“左邊?”竇驍偏過頭,那不就是……江引嗎?

他似是喝多了,眼神飄忽,在於凡和江引身上來回打轉:“這簡單,江引不會喝酒,他滴酒不沾。”

眾人神色古怪,到底沒說什麼,很快便岔開話題。

於凡轉著水杯的手停住,她像江引旁邊湊了下:“我記得你會喝酒。”

“戒了,戒的挺徹底的,這麼多年沒碰過。”江引也低聲回她。

他們聲音壓的低,兩個人的話誰都沒被聽去。

竇驍的壞運氣似乎被江引接住了,小王不要錢一樣出現在他手裡,江引每次都選大冒險。

他們玩的不過分,大冒險也隻是做做俯臥撐青蛙跳啥的,除了累點,沒什麼會讓人尷尬的事。

夜色越發濃了,午夜的鐘聲驟然蕩開,是竇驍斥巨資買來的大型立式擺鐘,有瑕疵,隻有午夜十二點時才會擺蕩出聲來。

他們也差不多了,醉的醉,困的困,於是這場成了最後一把。

散場局。

江引的好運徹底丟了,他又抓到了小王,灰色的卡片人物似是在對他嘲諷的笑。

他將這張牌亮出來:“還是我。”

竇驍左看看右看看,就是在找那張大王牌,半天沒瞧見有人亮。

“最後一局了,快點亮出來咱們快點散,彆磨蹭了,又不是小王牌……”

於凡將手裡的紙牌正扣在桌麵上,指尖抵著向前推去:“大王牌在我這兒。”

他們看來看去,在江引和於凡身上打轉。

於凡拿起大冒險那摞紙牌想讓他抽,還沒等一字擺開就聽見江引開口了。

“最後一局,我選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