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江引不明白，他很了解李宣仁，李宣仁近乎狂熱的愛著他的事業，曾經更是揚言除非拿不動手術刀，要不然他是不會退的。

年過半百的李宣仁錯開了他最喜歡的學生的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眼中含著不舍，嘴上卻絲毫不在意地說：“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至於原因呢……就是累了，年紀大了，身體吃不消了。”

“是不是出事了？”江引一點都不信他給出的理由，“您不要瞞著我，我是您親手帶出來的學生。”

“還不確定呢……等到時候告訴你。”李宣仁知道沒糊弄住他，趕緊扯開這個話題，“我這次叫你過來有兩件事，其中一個就是你擔任《一線天》劇組專業指導這事，你不是拒了嗎？昨天晚上是經過了怎樣的天人交戰才叫你改了主意，我真是有點好奇。”

江引看他轉移話題知道今天李宣仁就隻是和他說一聲他要退這件事，並不想多說緣由，他雖擔心但也沒有追問。

見李宣仁身體前屈，一副好奇模樣，江引故意使壞吊著他：“原因自然是有，但秘密總得交換才等價，您告訴我要退的原因，我就告訴您。”

李宣仁立馬嚴肅，“臭小子。”

沒兩秒就又軟乎下來，“算了，上年紀了，探究欲望沒那麼強，隨便你什麼原因。”

“東揚每年都有醫援項目你知道吧，也算是醫院的老傳統了，今年帶隊的醫生是眼科副主任施征，我記得他是你直係學長，你們好像挺熟的。我已經跟他說了，今年你也跟著去。”李宣仁說的喉嚨乾，邊說邊端起茶杯喝水。

江引當然知道這件事，早幾年國家就在號召各省級醫院對落後地區進行援助，東揚眼科醫院每年都會針對川藏地區等醫療落後的地方進行醫療援助，項目有長期也有短期。

張淼傑去過一次，回來後還捐了兩台設備，落後地區最是缺少醫療資源。他家裡不差錢，回家之後又攛掇著父母投資，一直到現在都沒斷。

“接你回國那天我就說了，我給你時間想，等從川藏回來後我希望能聽到你的回答。不管是怎樣的回答，老師都衷心的支持你。”李宣仁起身走到江引旁邊，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老師不是非要你做出一個選擇，是想你給自己一個交代，實在想不出，就閉上眼問問自己的心，你會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

“嗯。”江引沒再說，他知道。

“《一線天》劇組負責人微信我推你手機上，到時候你和他們接洽就行，雖說是專業指導，但也不會耗費你太多精力，那個負責人說隻要能維持線上通訊就行。”

江引加上了之後很快就被通過了，友好交流兩句後就敲定了接下來的合同問題。

等他回到工位並把李宣仁要他告知的消息帶到後，辦公室一片哀嚎，其中陳皓最具代表性，屬他麵目扭曲的最厲害，哀嚎的聲音最大。

江引不再理會，打開電腦開始寫自己的月度工作報告，其他人見狀紛紛效仿。

——

於凡是被光恍醒的，昨夜雖下了雪，但今天卻是個萬裡無雲的好天氣。

供電係統經過一夜搶修終於恢複正常，業主群裡也終於不再是嘈雜的爭論。

她收拾完工作助理常萱正好到樓下，於凡戴著帽子口罩迅速下樓上車，路上被擁堵的交通耽誤了點時間，到公司時已經九點半了。

寧丹和徐楓在聊劇組的事，旁邊還有一個紮著丸子頭，抱著電腦瘋狂輸出的女生，於凡認出那個人是微信上和她聊得火熱的馮嘉月。

馮嘉月好像挺喜歡她的，於凡一進門就感受到她的視線一直追著她，目不轉睛的那種。

直到她簽完合同，馮嘉月小跑到她身邊，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於姐姐，我是昨天跟你聊天的馮嘉月。”

“你好，於凡。”於凡和她握了下手，馮嘉月一點都不矜持地說：“我特彆喜歡你，你演的每一部電影我都看了，最喜歡《小城》，你把滿滿這個角色演活了，還有《無劫之地》我也特彆喜歡，不過最最最喜歡你。”

她實在是熱情，於凡哄人很有一套：“等我進組給你拿前幾年限售的光盤還有海報。”

馮嘉月猛點頭，“更喜歡你了。”

於凡笑了下，她也有點喜歡馮嘉月這樣性子的人。

“行了嘉月，知道你喜歡於凡，你先回來好好改劇本給你喜歡的於凡演。”寧丹這樣說，馮嘉月就老老實實坐回到沙發上借著改劇本，不過時不時還要抬起頭來看兩眼於凡。

於凡今天來主要是為了簽合同以及和寧丹他們聊一下後續拍攝，馮嘉月的改稿速度很快，質量也有保證，除了一些專業性的內容還有待商榷，這部片子就算是改的大差不差了。

也算得上是小型的劇本圍讀了，時間緊任務重，寧丹快速給於凡過了一遍劇本，方便她後續理解，等真正進組後和彆的演員碰頭還會開一場新的劇本圍讀。

寧丹找了自己的業內好友來與她合拍，等到時候兩方通力合作儘快將這部電影後期製作完成，後續宣發上映也主打一個快刀斬亂麻，通通交給卞頌白去疏通解決。

寧丹估量了一下，最慢也就半年，拍攝儘量在四個月內完成，後期剪輯製作加班加點爭取兩個月弄完。

於凡隻詳細問了拍攝一事，剩下的細節自有徐楓替她搞定。

於凡在公司待了一整天，等晚上拿著劇本離開時，幾人都麵露疲色，尤其是馮嘉月一副被榨乾的模樣。

天色已晚，徐楓還要留在公司處理一點事，於凡被常萱開車送回去。

她正坐在車後座翻看著劇本，就聽見手機響了。

是江引來的消息，自從昨天開了發消息的口子，江引便很是主動的發來消息，甚至早上還發了早安，並配上了一張早飯分享圖。

於凡也回了個“早”，但她沒吃早餐就沒特意回張圖。

【1502：在家嗎？】

【1502：還你工具箱。】

於凡抬頭看了眼窗外，顯目的電子大屏播放的正是她拍的某個品牌的廣告。

說實話，她對距離相對應的時間沒什麼概念，於是偷偷打開導航定位。

【1501:根據科學的計算，排除堵車等不可抗因素，我會在十五分鐘後到樓下。】

江引正對著電腦看論文，隻不過手裡一直握著手機，一有動靜就亮屏查看。

看見於凡嚴謹理性的回答，江引嘴角抿了抿，沒忍住又細看了四五遍，覺得剛才看進去的論文都白看了，一點想不起來了。

【1502：那十五分鐘後見。】

於凡看見時小小的反駁了一下，她隻是說十五分鐘後到樓下，可不是說十五分鐘後到家中，坐電梯肯定會耽誤兩三分鐘，萬一電梯又壞了耽誤的時間豈不是更長？

一點都不嚴謹。

這般想著，於凡不再回消息，放下手機，安安靜靜地背起了自己的劇本。

車內的暖光不算太亮，於凡低著頭正好遮住，紙張雖有些反光，卻終究淺淡。

她畏光，但現在的亮度也能接受。

不可抗因素還是出現了，車行道堵得嚴實，這其實很常見。

常萱往後看了眼，很是誇張地說：“凡凡，你的眼睛好紅。”

於凡接過常萱遞給她的小鏡子，細致地看了下：“還好，應該是看久了。”

沒常萱說的那麼誇張，隻是稍微有點紅血絲，眼睛泛酸，車上常年備著眼藥水，她把劇本放一邊，找出來滴上。

常萱看著閉著眼的於凡，說：“要不我調頭帶你去一趟醫院吧。”

“不用，其實沒事。”於凡的眼睛對光很敏感，她已經習慣了，可能是今天一下午都在研讀劇本再加上車上光線問題，導致他有點用眼過度。

常萱跟個小喇叭似的：“你可注意點，以後車上就彆看了，也不差這一會兒，要是楓姐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麼嘮叨你呢。”

於凡身體前傾，握住她的胳膊：“好常萱，你不跟楓姐說她不就不知道了，我真沒事。”

“有事你也不會說。”常萱跟在她身邊多年，哪能不了解她，“行吧，那你老老實實的待著。”

“沒問題。”於凡還閉著眼，聽見這話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安安靜靜窩在後麵。

這次堵得不嚴重，十來分鐘就疏通了，於凡下車前還對著鏡子照了照，已經好很多了，不會一眼看上去就跟得了紅眼病似的。

“你慢點開，注意安全。”她和常萱揮手告彆後轉身上樓。

電梯裡就她一個人，所有細小的聲音都很明顯。

【1502：堵車了？】

【1501：嗯。】

【1502：到哪了？】

【1501：電梯。】

聊天界麵到此結束，此時電梯也到了十五層，泛著冷光的門緩緩打開，於凡踏出去，才抬頭就看見江引提著工具箱，拿著手機在發消息。

下一瞬，她收到了。

【1502：那我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