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ndy and Peter I(1 / 1)

古湜的聲音就那麼猝不及防地滑進了溫笛的耳朵裡。

依舊那麼溫柔,歲月沉澱後還添了幾分沉穩,隻要聽到他的聲音,周遭的一切就都仿佛安靜了下來。

“不好意思,我現在有事,待會兒再聊。”

溫笛慌亂地掛掉電話。

太突然了,她還沒有準備好。

可掛斷還沒有幾秒鐘她就後悔了。

都說輸人不輸陣,她怎麼這麼慫,對方一通電話就把她給嚇傻了?這要是見到麵,她豈不是被人壓的死死的?

不行,她得找回自己的氣勢。

溫笛深吸一口氣吐出,轉過頭看著林嘉恕,抱有歉意地說:“我要和我朋友打個電話,你能先幫我把Peter帶回去嗎?”

林嘉恕接過溫笛懷裡昏昏欲睡的Peter:“好。”

從溫笛的種種反應,他已經猜出剛剛那通電話的主人,以及她現在所說的朋友是誰。雖然抓心撓癢,但凡事都不能操之過急,需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看到林嘉恕帶著Peter和Wendy安全通過斑馬線,溫笛收回自己的視線,環顧一圈後找了個比較合心意的位置。

做好心理建設,溫笛回撥電話過去。

嘟聲響起,在第二聲前被對方接通,古湜成功預判了她的想法和行動。

開局不利。

“忙好了,”溫笛挺起胸膛,“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古湜沒有拆穿溫笛拙劣的演技,彎了彎唇:“我的手機丟了,怕你有事找不到我,所以借了同事的備用機給你打電話。”

“啊?能找回來嗎?”

溫笛幾年前有過丟手機的經曆,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心痛,大半個月的工資搭在上頭不說,最最最最讓人難受的就是相冊裡上千張珍藏的照片徹底找不回來。而且那會兒不像現在可以直接打電話或者線上辦理掛失,她需要跑各個地方線下進行掛失、補辦手續。鬼知道她跑了多少地方,看了多少人眼色,被插了多少隊。

“有點難度,剛剛查了醫院的監控,暫時沒有線索。”

古湜走出醫院的行政大樓,往住院部大樓走去。

“你手機上綁定的東西多嗎?”溫笛以過來人的身份提醒古湜,“最好先把手機號、支付寶賬號還有微信賬號掛失。”

“都已經掛失了,不用擔心。”

“那就好。”溫笛替古湜鬆了口氣。

他剛回國,肯定有很多東西都還不夠熟悉,不過好在聰明,懂得丟東西後的基本操作是什麼。

“柚子。”

古湜輕輕地喚了一聲溫笛的名字,和以前一樣,溫柔又堅定。溫笛覺得自己好像透過手機看見了古湜,看見他此刻在用什麼樣的表情喊她,一定在笑。

她低頭看著腳邊的落葉,溫吞地應了一聲。

回應她的是他淺淺的呼吸聲,還有沉默。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彆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溫笛想起這幾句詩,恨不得當場朗誦出來,和小時候一樣,用這些打破她和古湜之間的沉默以及尷尬。

“沒什麼。”古湜鬆了鬆牢牢捏住手機的右手,“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嗯,你也是。”

“晚安。”

“拜拜。”

溫笛撒謊了,她沒有邀請古湜吃飯,古湜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想和她見麵的意思。

看著掛斷的通話界麵,一股莫名其妙、無法言喻,隻有當事人才能真切感受到的情緒從胸腔溢出,一路蔓延至大腦前額葉。

溫笛踢開腳邊的落葉,力道沒控製好,塵土被腳尖帶起,最後一大半掉在了帆布鞋的鞋尖,還有繩帶上。

煩死了!

明天,明天她一定要把沈女士交代給她的任務完成。

然而,明天是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一天。

溫笛總有理由和借口。

她需要最佳的狀態出門,但是最近沒有克製食欲,胖了;她需要最佳的著裝,但是在家待久了,衣櫃裡幾乎都是屌絲裝,沒有可以讓她驚豔出場的衣服;她需要完美的發型,但是上個季度她才燙染過頭發,不適合再折騰;她需要,她需要……

她最需要的就是讓古湜知道,她過得很好很好。

樂沁遙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毫不留情麵地挑明:【你就是想讓古湜後悔,但是又怕他不後悔。】

溫笛有些窘迫,樂沁遙總能一針見血,把她心裡那些不敢擺在台麵的東西掏出來。她並不反感樂沁遙這麼做,相反的,她就是需要她這麼做。她需要有個人,可以讓她毫無保留地把自己陰暗的、脆弱的一麵剖露出來。

Wendy:【又被你看出來了[苦澀.jpg]】

YO!起來嗨:【你這狀態還有想法都太像“前女友”了。】

【我最了解了。】

前女友?

是哦!她真的好“前女友”。

尤其像那些心有不甘,再一次見到前男友,想要驚豔對方,讓對方看到自己沒了他卻過得比有他還要好,讓他感到後悔莫及的前女友。

到那個時候,她一定會昂起高貴的頭顱,下巴指著他,唇角勾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最最最重要的,一定要表現出對他的“關心”——

“好久不見,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可問題是,她不是古湜的前女友。

Wendy:【我知道了!】

YO!起來嗨:【知道啥?】

Wendy:【我現在這樣肯定是因為太久沒見他,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四年前,他最帥最好,也是我最最最喜歡他,但是又不得不得放棄他的時候,然後經過自我想象後的不斷美化,導致自己產生對他餘情未了的錯覺。】

【外加上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我懵懵懂懂,開竅之後第一個喜歡的人就是他,竹馬還有白月光,buff疊滿了。】

肯定是這樣。

YO!起來嗨:【你確定隻是因為這些?】

Wendy:【當然!準確來說是四年半,四年半誒!你知道四年半可以讓一個人改變多少嗎?】

溫笛翻開相冊,把自己前段時間去參加發小的婚禮照片以及幾年前的合照一起發給樂沁遙。

Wendy:【你看這兩張照片,第一張是我發小三年前剛回垌源我們聚會拍的照片,第二張是我十月末參加他婚禮拍的照片。】

看到照片的樂沁遙瞪大了眼睛,這對比,仿佛大變活人,不對,是大吃活人。

YO!起來嗨:【我有點麵熟誒!是不是小李子?大學來我們學校找你玩的那個?】

Wendy:【就是他。】

YO!起來嗨:【我記得他那時候很瘦啊!這才多少年沒見,怎麼回事?】

Wendy:【就是家裡拆遷,又中了彩票,每天不是在家吃吃喝喝,就是和老婆到處飛飛飛,逛吃逛吃。】

YO!起來嗨:【懂了,幸福肥,我也想要擁有這種簡單、純粹的幸福。】

Wendy:【鯊人誅心!你奶奶比他家有錢多了!】

樂沁遙捂住嘴巴,咽下自己差點蹦出來的笑聲。眼睛小心掃視,路過坐在會議室最前麵凝神聽講,模樣專注認真的男人時,忍不住逗留。

難怪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這場景下的確很帥,尤其西裝革履的,更是有型,讓人心癢癢,忍不住想要撕開他那身礙眼的衣服,狠狠疼愛一番……

興許是她的視線太過專注集中,男人偏頭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視線交彙,男人緊繃的眉心鬆了鬆,唇角溢出一絲極淡的笑意,似乎在和她打招呼。

樂沁遙沒有搭理,繼續掃視,確認沒有人注意到她在開小差之後才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和溫笛的聊天上。

YO!起來嗨:【所以你覺得隻要古湜變醜變胖,你就可以坦然麵對他了?】

Wendy:【當然!我就喜歡帥的、身材好的。你就說我哪個前男友不帥、身材不好?】

YO!起來嗨:【你彆說,你還真彆說,全TM是帥哥[嫉妒.jpg]。】

溫笛驕傲地揚起下巴,質疑什麼,都不能質疑她身為顏控的自覺。

行!她下定決心。

Wendy:【31號!我決定那天請他吃飯。】

YO!起來嗨:【Are you sure?跨年夜,這日子也太曖昧了吧!我怕你一不小心又栽進去。】

Wendy:【你知道什麼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嗎?我們倆現在就像奔現前的網友,還是那種不熟的網友。】

重新加上好友一個多月了,但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話,聯係的頻率並不高,誰也沒有主動開口提見麵的事。

YO!起來嗨:【我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呢?】

【算了,等你見完古湜再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會有辦法解決問題。】

溫笛在客廳的掛曆上用紅色的記號筆圈出三十一號,並寫下標注——

「出門」

林嘉恕下班回來的時候一眼就注意到了這個被紅圈圈住的特殊日期,男人的直覺讓他瞬間警覺起來。

和溫笛同住的這一個多月,他逐漸摸清了她的一些小習慣。比如眼前的這個定製Peter掛曆,是她為了方便自己看日期,以及提醒自己而掛的。重要的日期還有事件都會提前圈出以及標注,諸如Peter年度體檢、稿件提交、新文開坑存稿等。

“三十一號”、“出門”、“跨年夜”,紅色的記號筆,種種一切都表明那天她將要見一個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答案不言而喻。

-

晚飯依舊是林嘉恕掌廚。

溫笛總能湊巧趕上最妙的時間,也就是最後一道菜上桌的時間。

“晚飯已經好了。”

林嘉恕招呼溫笛落座,和平時一樣,把碗筷都幫她提前準備好。等人落座後問:“今天還是不吃飯嗎?”

溫笛的減肥大計正在進行中,從第一天到現在經過嚴格的飲食控製,已經掉了五斤,距離目標體重還有三斤,而距離三十一號晚上隻有四個白天了。

時間緊迫,吃完這最後色香味俱全的一頓,她就要吃水煮菜了。

“對。”溫笛夾了一塊讓人口水直流的小炒黃牛肉,“明天不用準備我那份菜了,我準備自己做。”

聞言,林嘉恕眉梢輕輕一挑:“減肥?”

溫笛的掛曆除了記錄重要的事件,最近一段時間也會隔一兩天就寫下兩位數的數字,偶爾帶小數點。

一看就是體重。

“你已經很瘦了。”林嘉恕的視線落到溫笛日漸突出的鎖骨上,“再瘦對身體不好。”

溫笛搖頭:“還不夠,我要瘦回大學剛畢業時候的體重。”

“不會營養不良嗎?”

溫笛開始相信林嘉恕說的沒談過戀愛或許是真的了,對女生的體重真的沒有概念。

“不會,BMI接近正常的臨界值,不算太瘦。”

林嘉恕若有所思,溫笛最近的努力應該都是為了三十一號,或者說是為了那個叫古湜的男人——

減肥、運動、購置的新裝、新染的發色、新做的指甲……

一股名叫妒忌的火焰從心底升起,迅速高漲。

他以為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他能夠擁有那麼一點可能,讓溫笛改變看法,不再單純把他當做弟弟,而是男人,一個成熟的男人,一個可能讓她心動的男人。

可是他小瞧了竹馬的威力。

“對了,”溫笛突然想起什麼,“你之前是不是說要回京州參加比賽?”

“明天上午十一點的飛機。”

比賽加上元旦,他在京州要待近一周的時間。

危機感再升級。

溫笛點頭,並主動攬下待會兒洗碗的工作:“那你今天早點休息,待會兒我來收拾。”

林嘉恕夾菜的動作微微一頓,他需要把握時機:“你今天晚上還要工作嗎?”

“要。”

前幾天提交的出版稿番外不夠,需要再補兩章的內容,溫笛剛把大綱理出來。

“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這不是他第一次問類似的問題,加上今天這次,差不多已經有七八次。

溫笛搖頭,回絕了林嘉恕的好意:“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

意料之內的回答,林嘉恕卻依舊難掩失落。

沉默片刻後,他再一次主動挑起話題:“我請了周四周五的假,三號早上八點的飛機回陵禾。”

聽到林嘉恕的話,溫笛問:“你家就在京州對吧?”

“嗯。”

京州,京圈。

溫笛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一起。

看林嘉恕平時的舉止還有吃穿用度,家庭應該挺富裕的,而且她聽沈女士說過,她們寢室的另外三個人都很羨慕,也很為楊阿姨開心,在他們那個年代可以嫁給在京州創業成功的富一代。

事實證明,沈女士還是太小看“京州”和“富一代”這兩個詞的含金量。

她頓時來了興趣:“你認識有錢人嗎?那種在京州幾代都有錢的有錢人。”

“你對有錢的定義是什麼?”林嘉恕反問。

定義?

溫笛將自己新文的背景設定告知林嘉恕——

她正在存稿的新文男主之一是京圈赫赫有名的富三代,家裡除了有錢,上頭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因此是圈裡圈外很多人都想巴結攀上的對象。

對於男主本人以及其家庭而言,他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資產,錢對於他們而言就隻是一串數字,是每天都在不斷往上漲的數字,他們的目標也不是隻為了賺錢,而是要建造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

溫笛描述得繪聲繪色,麵部表情豐富生動,每回說起自己的文她都很激動。她很熱愛自己的寫作事業,雖然身邊無條件支持她的寥寥幾人。

好吧,隻有樂沁遙和她表妹沈少菲,至於她媽媽沈家媚女士則在支持和不支持之間反複橫跳,一段時間一個樣。

“大概是這種程度的有錢。”她眨了眨眼睛,放下筷子,手托著臉頰看林嘉恕,“典型的資本家和上位者。”

林嘉恕很難不對這樣富有生命力的溫笛動心,但是他沒有她現在所需要的資源。

“要讓你失望了。”

溫笛倒沒有失望,創作總會在現有的基礎上進一步誇大。

“這個男主的人設是不是太誇張了?其實我寫的時候就有種太浮誇的感覺。”

不過擋不住現下流行上位者為愛低頭、發瘋的設定,讀者尤其偏愛京圈公子哥和嬌軟女主,但是嬌軟女主從來不在她考慮的範圍內,因此隻能在男主身上疊加流行元素。

看著溫笛有些苦惱的樣子,林嘉恕想起某個很久沒聯係的人,“我有個不太熟的朋友或許能幫上忙,他小叔有一家公關公司,人脈很廣,或許認識你說的那種有錢人。我回去之後把資料收集好給你。”

溫笛並不希望林嘉恕費心,尤其聽到“不太熟的朋友”這五個字之後,更不想麻煩他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在網上多找找需要的資料就行,男主的背景其實沒有那麼重要,篇幅不會很多。”

“沒事,剛好他上次問過我什麼時候回家,他要去我家蹭飯。”

蹭飯?這真是不太熟的關係嗎?

怎麼感覺自相矛盾。

“而且,我很開心你能找我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