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ndy and Peter I(1 / 1)

原以為隻是一夜風流後的露水情緣,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重遇,死去的回憶開始瘋狂攻擊溫笛的大腦——

作為靠創作吃飯的自由職業者,靈感卡頓甚至枯竭都是常發生的事,因此偶爾就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來疏通思路、激發靈感。

對於溫笛來說,音樂節就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各式各樣的人,打扮新潮,故事紛呈,她總能偷聽到以及看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那天傍晚,沒有門票的溫笛和好友樂沁遙去溪河濕地公園碰運氣,正巧遇到一個手裡還剩下兩張票的野生黃牛。

雖然不應該助長黃牛的風氣,但黃牛說自己是大學生,被人拉進兼職群搶票,結果搶到票後群主反悔不收票,讓買到票的人自己想辦法把票出了。

大學生聲淚俱下地告訴溫笛,她本意隻是想賺一點生活費減輕家裡的負擔,可是沒想到反過頭把一大半的生活費都搭在了裡麵。官方不讓退票,她千辛萬苦在網上折價出了兩張,還有兩張怎麼都出不掉,隻好來現場碰運氣。

溫笛同理心泛濫,果斷掃碼給對方轉賬。

樂沁遙目瞪口呆地看著給人轉了八百塊錢的溫笛。等黃牛走遠了一巴掌拍到她背上:“她不是說折價賣嗎?你怎麼還在原價的基礎上人多轉了兩百塊!”

溫笛吃痛地“嗷嗚”一聲:“你不覺得她被人騙了很可憐嗎?現在才月初,到月末還有二十幾天呢。既然遇到了,那就是緣分,我能幫一點是一點。”

“前提是她真的被騙了……”樂沁遙翻了個白眼,指了指不遠處,“下一個‘溫笛’出現了。”

溫笛順著樂沁遙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大學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模樣比剛剛還要生動,讓人憐惜,一樣的套路,闡述自己被騙的經過,手裡赫然拿著兩張全新的票。

“吃虧是福。”

溫笛隻能用這四個字安慰自己。

音樂節上人來人往,溫笛很快就找到了靈感,但很快又有一個新問題出現。

她正在連載的這本先婚後愛文,根據現有的大綱,還差兩三萬字就能收尾,男女主已經捅破窗戶紙,牽手、擁抱還有接吻都水到渠成,唯獨最後一步讓她有些無從下手。也不是沒寫過這樣的橋段,可讀者總嫌棄她寫的沒有那種feel,詞藻堆砌,很唯美,但唯美的外殼下就像在看一部死氣沉沉的片子,勾不起人的欲望。

溫笛洗心革麵,發誓一定要寫出讓人讚不絕口的橋段,於是大量閱讀文學作品、鑒賞影視作品,甚至開始回憶過往,但越是這樣越找不到自己的節奏。

樂沁遙見她寫不出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非常簡單粗暴地建議她找個帥哥試試。

這種事哪能隨便試試?

“你呀,就是太久沒做,生疏了。”

“那也不能隨便找個人做吧。”

“前男友考慮嗎?我前段時間去榮晟開會碰到許晁明了,他問我你為什麼把他所有的聯係方式都拉黑刪除。我看他的樣子應該還是想找你複合。”

“可千萬彆!我受不了像他那樣不懂分寸還裝杯的男人。”

因為許晁明,溫笛算是對金融男PTSD了,這輩子都不想再談金融男。

樂沁遙想起許晁明在同事麵前吹噓自己的模樣,不由得笑起來:“的確很裝。”

“浪費了我快半年的時間。”

“他是不是連你家小區都沒進去過?”

“進了。”

“那你家?”

“也進了,不過第二天就分了。”

“你坐高鐵呢?這麼速度。”

“他太得意忘形,以為進我家就能上我的床。”

溫笛每次談戀愛都有自己既定的時間節奏,她不希望太快的節奏打亂自己的理智和判斷能力。

“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樂沁遙用胳膊肘懟了懟溫笛的胳膊,“這裡有很多還沒畢業的男大學生。”

“什麼?”

話題突轉。

“說不定能找到讓你有衝動的那個。”

“不可能!”

溫笛斬釘截鐵,態度很堅定。樂沁遙笑了笑,沒說話,隻是默默地將包包裡自己新買的一盒套子塞進了溫笛的小懶包裡。

“喂!”溫笛驚呼了一聲,叫完立即查看四周,好在現場的音樂聲蓋住了她的聲音,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樂沁遙眯起眼,笑得像隻偷腥的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音樂節快結束時,樂沁遙接到直屬上司的緊急電話,秉著“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領導”的原則,毫不猶豫地將溫笛丟在現場自己走了。

溫笛趁著腦子裡那些許靈感還在,打算回家繼續創作,結果還沒走到出口就被一個男生攔住了去路。

男生說自己是陵禾大學的學生,和室友一起來音樂節看演出,但是室友接到女朋友的電話匆匆忙忙離開了現場,把自己放在他背包裡的手機、錢包還有身份證也一並帶走了。大學生還說他此刻身無分文,又沒有手機,聯係不到人,溪河濕地距離陵禾大學三十多公裡,走回去不切實際,沒辦法隻好求助路人。

溫笛就是那個被他選中的“幸運”路人。

幾個小時前被騙的場景曆曆在目,溫笛謹慎地打量起身前的人——

男大學生的個子很高,目測有一米八七、八八的樣子,比身高還打眼的是他的長相,是完全能讓人驚呼“太TM帥了”程度的帥,哪怕在如此不明朗的光線下也能看出他冷白色的肌膚紋理細膩,五官立體精致,尤其是眉眼,眉骨深邃,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搭配眼角那顆淚痣,簡直是絕殺!

望著你的時候含情脈脈又委屈動人……真的有人能在如此美色之下說出拒絕的話嗎?

反正溫笛做不到。

“你需要什麼?”

男生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現在趕回學校宿舍肯定關門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話,”稍稍停頓了幾秒後,“你可以借給我五百塊錢嗎?我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拿回手機我就把錢還給你。”

語速很快,似乎有些難為情。

借錢?溫笛殘存的理智短暫回歸,她拽住自己的包包背帶,一臉戒備:“你沒身份證怎麼去酒店開房?”

男生合掌,笑容轉為歉意:“所以還得麻煩你幫我辦理一下入住。”

老土又沒有新意的橋段,但故事裡的主角總會讓這個橋段繼續發展下去。

溫笛的理智被美色衝出腦袋,色欲熏心,應了聲好。

她早就知道作為顏控的同時同理心太強並不是一件好事。

辦理好入住手續,溫笛將寫了自己支付寶賬號的便簽遞給男生後準備離開。男生叫住她,問她是否介意一起喝杯東西,剛好酒店邊上有一家環境很不錯的清吧。

溫笛再次打量起眼前的男生來,無可挑剔的外表,談吐舉止也算大方得體,正是最好的年紀,應該談過戀愛,那方麵的經驗應該不少……

想到這,她揚了揚唇,將這事應了下來。

故事的發展超出預期。

半杯“Hanky Panky”下肚後溫笛的腦子泛起了暈乎。

“Hanky Panky的中文翻譯是‘翻雲覆雨’。”

男生忽然開口。

聞言,溫笛扭過頭看他,他身前那杯調酒師特調,叫做“執念”的雞尾酒,也已經喝下一大半。

她單手托住臉頰,好奇地問:“你那杯好喝嗎?”

男生唇角溢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苦。”玻璃杯中的褐金色液體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橘黃色的光散發出點點星光。他轉過頭:“你要試試嗎?”

溫笛搖頭拒絕:“我不喜歡吃苦。”

男生唇角的笑意漸濃:“它加了單樅茶,入口後除了金酒和茶本身的苦澀,還會有回甘。”

“那我也不喜歡。”

“你喜歡什麼?”

順著話題而起的問題,不算突然。

溫笛卻隱約覺得他並不隻是單純在問問題,尤其是此刻直勾勾地看著她的那雙眼睛,藏了很多她讀不懂的東西。

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可是他們不是剛剛才認識嗎?

一陣暈眩感襲來,“翻雲覆雨”的後勁衝上腦門。

“我喜歡……”她借著酒勁朝他靠近,幾乎貼在他耳旁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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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恕牽著狗走到抱著黑貓的人身旁,熱絡地同她打招呼:“好久不見,Wendy姐姐。”

Wendy姐姐?怎麼聽怎麼彆扭。

思緒回籠,溫笛動動唇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客氣又禮貌,細看卻帶著“無語”兩個字的笑意:“真巧。”

林嘉恕見她明明吃癟卻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頓時覺得心情大好:“沒想到你也住這。”

“我也沒想到你住這。”

“我前幾天剛搬過來。”

“哦。”

和她有什麼關係?美人計用一次就夠了,再多她可受不住。

話音落下,溫笛抱著Peter毫不猶豫轉身離開,林嘉恕一個箭步跟了上來。

“上次……”

林嘉恕仔細觀察著溫笛的表情變化,在說出這兩個字後明顯看到她臉部輕微抽動了下,就連後背的肌肉都好似緊繃了起來。

“謝謝你最後給我的那兩百塊錢。我打車回學校隻用了一百,還有一百去肯德基瘋狂星期四了一把。”

陰陽怪氣的。

溫笛“哈哈”兩聲:“不客氣。”

穿過五棟和六棟之間的小路,溫笛加快步伐往二棟走去,林嘉恕陰魂不散地跟在她邊上,似乎在打什麼歪主意。

“你住哪棟?”她主動挑起話題。

林嘉恕如實回答:“二棟。”

溫笛一愣,詫異地轉頭看了他一眼:“你住二棟?幾單元?”

“一單元。”

二棟一單元,前幾天剛搬過來……不是這麼巧吧?!

溫笛猛咽了下口水,立在原地,麵部小幅度抽搐了幾下後問:“應該不是二十七樓吧?”

林嘉恕笑著看溫笛,在她滿是期待他回答不是的眼神中“哇”了聲:“你怎麼知道我住在二十七樓?難道你會讀心術?”

溫笛最後的希望破滅,遲來的暴雨終究還是淋到了她頭上,從頭到腳,全身上下,無一幸免。

Peter是隻聰明的貓,早早躲進她的風衣外套裡麵,除了身上沾了點雨霧,幾乎沒有一處是濕的。比Peter還要聰明的是那隻薩摩耶,雨還沒有完全落下,便一路疾馳躲進了二棟的大廳。

林嘉恕用手幫溫笛擋雨,跟著她一起跑進大廳。

暴雨來的突然,兩人都成了落湯雞。

林嘉恕拉起溫笛的手腕,走到電梯前按下上行的按鈕:“回去趕緊洗個熱水澡。”

“嗯。”溫笛順勢甩開林嘉恕的手,隨即往邊上挪了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等電梯的間隙,確認Peter沒有被雨大麵積淋到後,溫笛弄好牽引繩後便將它放下來。得了自由的Peter自然地走到薩摩耶邊上,等它低頭的瞬間仰起自己的腦袋蹭了蹭。

“為什麼會給它取名Peter?”林嘉恕垂眸看了眼自己腳邊的一貓一狗,“我看過一部叫做《Peter Pan and Wendy》的電影。”視線轉而落到像隻烏龜一樣蜷在角落的人身上,他嘴角的笑意不禁溢出。

明知故問!

“就是你想的那個理由。”溫笛擰著頭發,水滴好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著一顆從發梢掉落。

她才洗的澡啊!!

林嘉恕往溫笛邊上挪了挪位置:“那我們很有緣誒,我的英文名是Peter。”

聽到他的話,溫笛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他:“我媽說你現在大四,在校生可以養狗嗎?”這隻薩摩耶怎麼看都不像是剛被領回家的樣子。

林嘉恕倒是沒想到溫笛會這麼直接拆穿兩人的關係。

他微微揚起右側眉梢:“不是我的,是我小姨養的狗。她和她男朋友目前正自駕遊西北,托我照顧一段時間。我問了沈阿姨能不能帶狗借住你家,她說你很喜歡小動物,尤其是貓貓狗狗,肯定不會介意。”

果然。

電梯抵達一層,溫笛牽著Peter走進電梯,林嘉恕快步跟上,按下二十七樓的按鈕。

“它真的叫Wendy?”溫笛不死心。

“嗯。”林嘉恕失笑,“如假包換。”

也是沒想到這輩子可以跟狗同名。

進家門前,溫笛覺得自己有必要問清楚一些事情。

“你之前知道我媽媽和你媽媽是朋友嗎?”

在沈女士提出讓好友兒子過來借住之前,溫笛對楊阿姨以及她兒子的印象隻停留在十三歲那年——

他們一家人受沈女士的邀約,特意從京州趕過來,參加她小升初的畢業慶祝宴會以及生日會。那一年林嘉恕六歲,還是在上幼兒園的小不點,但是不愛笑也不愛說話,一點沒有孩童的天真可愛氣質。

溫笛作為兩場“盛會”的主角以及東道主,在沈女士忙著招呼其他賓客,無瑕顧及被大人們丟在一邊的林嘉恕時,她主動站出來,發揮自己小大人的能力,帶著他還有自己的表弟和表妹偷偷溜出飯店,在縣城瘋玩了大半天。

小大人做事總是欠缺考慮,不顧後果。

結果可想而知,溫笛回家就被沈女士揍了一頓,林嘉恕也被楊阿姨好好教育了一番。

溫笛經常和沈女士對著乾,很少覺得自己有做錯事的時候。可看到楊阿姨的巴掌落到林嘉恕屁股上,他卻衝自己露出可愛又天真的笑容時,頭一回她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

林嘉恕很快反應過來溫笛口中的之前是指什麼時候,他猶豫了一瞬,搖頭說:“上周我媽還有沈阿姨給我打電話,把你的照片給我看了之後我才知道。”

溫笛鬆了口氣:“也是,要是你知道的話我們倆就不會發生那種荒唐事了。”

聽到她的話,林嘉恕眸色一暗:“那件事……很荒唐嗎?”

溫笛拉開大門走到玄關,利落地換上拖鞋,回頭看了眼正準備關門的林嘉恕。

且不說他們倆現在這層既不熟悉又不完全陌生的關係,單單是一夜情本身就夠荒唐的了,除非他不是第一次發生類似的事……

“之前我們都太衝動了,做事欠考慮。”她懶得去深挖對方的隱私,看著彎身換鞋的人,“事已至此,我們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林嘉恕直起身子,發覺溫笛轉身準備離開後立即拽住她的衣角:“那晚是我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