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ndy and Peter I(1 / 1)

到小區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

溫笛拖著沉甸甸、裝滿老母親愛意的行李箱走出電梯間。兩梯一戶的設計,出了電梯還要穿過一條小長廊才能走到2701門口。

兩次認證後指紋解鎖成功,過程還算順利,以往都需要反複來個四五次才能成功。好友樂沁遙不止一次因為她這奇奇怪怪的堅持吐槽她一根筋、不懂轉彎。

在這種小事上她的確不太喜歡轉彎。

費了吃奶的勁把行李箱搬進玄關,Peter聽到聲響立即從二樓跑下來迎接她。

“喵喵喵”一路叫著,先是被唐老鴨附身一般的鴨公嗓,發現玄關亮著燈,嗅到熟悉的味道後,逐漸變成白雪公主專屬小夾子音。軟乎乎的原始袋跟隨著它跑動的動作左右搖晃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站在玄關的人。

“停!”

溫笛抬起胳膊,露出血色充足的手掌,前後擺動了幾下,阻止Peter繼續行進的步伐。看見Perter乖乖地站在原地後,她快速給自己還有箱子都做了全麵消殺。

靜止半分鐘後蹲下身子,衝它招了招手:“來吧。”

Peter立即幾個箭步衝到溫笛身前,熟練地來回轉圈,用腦袋蹭她的手,身子蹭她的腿,不忘控訴她——

“喵!你怎麼才回來?”

“喵!喵!你去哪瀟灑了?”

“喵!喵!喵!你還記得家裡有我這隻貓嗎?”

溫笛順勢盤腿坐下,身子向前趴,雙手捧住Peter的臉,輕輕地揉搓,低頭鼻尖對著鼻尖,濕潤潤的觸感,用力在它臉頰、腦門落下幾個充滿愛意的吻。

“哎呀哎呀,對不起嘛,不生氣不生氣,麻麻要回去參加小李子的婚禮,沒辦法才把你留在家裡的嘛。”

“你不記得小李子叔叔了嗎?他給你買過罐罐和凍乾的呀。”

“我們Peter最乖最可愛了,麻麻最愛你了。”

Peter最愛聽溫笛這麼哄她,收起自己的小脾氣,在溫笛鼻尖留下自己的專屬氣味,然後瀟灑轉身離去。

“無情,待會兒不給你開罐罐了。”

Peter回過頭,一記冷冰冰的眼神飛過來,溫笛不敢出聲了。

“就不給你開。”

溫笛隻能腹誹。

起身打開鞋櫃,拿起放在最上層的拖鞋,刹那間,溫笛的視線被最底下一層吸引。

五雙款式各異的大碼鞋,運動鞋、板鞋、馬丁靴、皮鞋,外加一雙拖鞋,精簡又完美適用於各種場合。

她這才想起來家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老母親不僅對她充滿愛意,對昔日同窗好友的兒子也一樣充滿愛意,得知對方在陵禾大學讀書,大四剛開學不久就找到實習,而且好巧不巧的,實習公司就在自己女兒家附近後,毫不猶豫地提出讓對方搬到自己女兒家去住,壓根沒考慮女兒,也就是溫笛本人願不願意,以及男女有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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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媚女士打出一張西風,笑嗬嗬地說:“小恕年紀小,跟你不是一個年齡段,沒關係的。”

這真是親媽嗎?

毫無疑問,她肯定是垃圾桶裡撿來的。

溫笛嘴角抽搐:“他不就比我小七歲?都是二字開頭的,怎麼不是一個年齡段了?”

“小恕大學都還沒畢業,你呢,都畢業多少年了?”沈家媚皺起眉頭,看著趙阿姨丟出來的九筒,“馬上三十歲的人了,古人都說三十而立,你自己說說你現在有哪個沾邊的?事業嘛,不上班哪裡來的事業;戀愛嘛,長這麼大就正正經經談了一次戀愛;家庭嘛,八字還沒有一撇。”

親媽,這的確是親媽!親媽才能不留情麵、毫不憐惜地數落她。

陳阿姨問:“柚子還沒找到工作呢?”

柚子是溫笛的小名,從小到大,身邊人都這麼叫她。要說沈女士為什麼給她取這麼個“洋氣”的小名,那還得從沈女士懷她的時候說起。

據她爸所說,沈女士懷孕的時候特愛吃胡柚,隔三差五就“胡柚胡柚”地叫,叫的多了,導致肚子裡的她每回聽到這兩個字就開始活動。

沈女士一拍桌子,當下就決定把她先前想好的小名換成這個,但叫胡柚怪難聽的,就給取了柚子。

樸實無華的理由,全是沈女士深深的愛意。

溫笛抓了把瓜子:“給自己打工。”

聞言,陳阿姨立馬瞪大了眼睛:“當老板了?沒聽你媽說呀。”

自由職業可不就是給自己打工嗎?

“哎哎哎,彆顧著聊天了,”沈家媚有意結束這個話題,“九筒要不要的?”

對麵的陳阿姨趕忙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牌,吆喝:“要的要的,碰碰碰。”笑眯眯地將九筒拿到自己身前,隨即甩出一張幺雞,視線隨之從沈家媚臉上掃過,轉移話題:“柚子,你媽媽前兩天剛把那小夥子的照片給我看過,很帥的嘞。”

溫笛看了眼自己手裡的牌,猶豫是否應該吃下陳阿姨丟出去的那張幺雞,牌桌上的三人等著她做決定,就著陳阿姨那個“帥”字展開激烈討論——

趙阿姨問:“有你家兒子那麼帥不啦?”

陳阿姨回:“那我說實話,比我兒子帥多了。”

趙阿姨又問:“柚子以前那個男朋友也很帥的。柚子,你上一個男朋友是不是當律師的?”

兩人齊刷刷地看向當事人。

沈家媚忙擺手否認:“那個算什麼男朋友呀!就是小孩子過家家,見過幾次麵,約過幾次飯而已。”

陳阿姨似又想起什麼:“我怎麼記得柚子上個男朋友是搞什麼經濟的啊。”

沈家媚臉上的表情有些僵住:“朋友,都是朋友。”

溫笛不知道沈女士怎麼定義“戀愛”這兩個字,談了這麼多個男朋友,除了談的最久的那個,其餘沒一個是她滿意的,外人問起她,她總說是朋友。

趙阿姨和陳阿姨互相交換視線,而後又默契地看向溫笛。

陳阿姨挑起眉毛:“柚子啊,那麼多朋友就沒一個喜歡的?不喜歡也沒事,我聽你媽媽說那小帥哥人很乖很懂事,家庭條件也很不錯的。年紀嘛,雖然小點,但你們兩家人認識,知根知底的,總比外人好些。”

趙阿姨搭腔:“是的呀,現在姐弟戀可流行了,男方年紀小點不搭噶的。”

溫笛最後還是重新摸了一張。

“陳阿姨,您剛剛是不是問我喜不喜歡我的那些‘朋友’?”超爛手氣!她把剛摸的牌丟出去,“他們不是朋友,都是我前男友,我都喜歡。”

是時候為那些“朋友”正名了!

陳阿姨瞠目結舌:“都,都是?”

趙阿姨也是一愣一愣的:“得有三四個吧?”

沈家媚臉色發青,撂下最後一句話:“反正我已經和小恕說好了,他這兩天就搬過去。”拿走溫笛丟出的八筒,推倒自己身前的一副牌,“清一色,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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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回籠,溫笛撇開視線,將櫃門合上。

換好拖鞋,一隻手抱著又回到她跟前打滾賣萌的Peter,一隻手推著行李箱,走到客廳仔仔細細環顧一圈,倒是挺乾淨整潔的,比她回家那天的樣子好很多。

會主動打掃衛生,還不錯。

“那個陌生人有沒有欺負你?”她低頭看了看在懷裡安靜的Peter,邊問邊走到自動喂食器前蹲下。

碗裡還有一些餘糧,不鏽鋼的材質,每天上門喂貓溜貓的小姐姐都會幫著清洗一遍,所以沒有殘留什麼汙垢。電動飲水機感應出水,表麵也沒有什麼雜質浮毛。

一定要給對方好評,比她上回叫的那個仔細多了。

檢查完畢。

Peter收到訊號,掙紮著從溫笛懷裡跳到地麵,仰著頭對她“喵喵”叫,眼神中充滿期待,期待著出門遛彎。

溫笛時常懷疑自己養了一隻假貓,外表和貓一樣軟萌可愛,但其實是一隻披著貓皮的狗,一天不出門遛彎就難受。

她拉住準備去玄關的Peter:“你等會兒,我先洗個澡。”

Peter不滿地嗷叫:“喵!不行!”

溫笛拍了拍它的小翹臀:“十分鐘就好。”

貓沒有準確的時間概念,溫笛也沒有。

等她洗漱完,穿戴整齊準備出門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淩晨零點十分,比十分鐘整整超出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Peter早就習慣溫笛的不守時,並沒有浪費多餘的心思表達不滿,心眼裡全都是對即將出門去遊樂場的興奮與激動。

天氣預報說晚上會有雨,陵禾十一月份的雨一來就代表著西伯利亞的冷空氣終於越過千山萬嶺吹到了這邊。

溫笛八月就購置的珊瑚絨家居服終於可以派上用場。

出了單元樓,半夜時分的住宅區靜寂無聲,偶有風聲呼嘯而過。

薄薄的雨霧從溫笛臉頰掃過,遠處厚厚的雲朵完全蓋住了月光,隻有幾盞隱匿在樹叢中的路燈照明,光線晦暗。

溫笛躊躇不前,拽著Peter身上的牽引繩,用商量的語氣詢問:“Peter,天氣預報說半夜會下大雨,”她仰起頭,“感覺馬上就要下了,我們要不回家吧?我剛剛才洗了澡,不想淋雨再洗一遍。”

Peter沒有理會溫笛的請求,幾個怪異的走步,搖頭晃腦,機智地掙脫了牽引繩的禁錮。沒有了束縛,Peter徹底放風自我,釋放本性,猶如脫韁的野馬,瘋狂往前躥,路線清晰,目的明確,直衝遊樂場而去。

溫笛反應及時,趕忙追上去,一路狂奔,生怕Peter走丟,尤其是跑到外麵去成為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那副場景隻是想想就讓人覺得害怕。

“Peter?”

“Peter?”

打著手機電筒穿梭在遊樂場,小聲叫喚它的名字,溫笛終於在兒童滑梯的小房子裡看到了它,以及和它依偎在一起的一一團毛絨絨的……

她眯著眼快步上前仔細確認後發現是一隻不大不小的白色薩摩耶。

很快薩摩耶的主人就出現在滑梯的另一側,兩人的視線越過一貓一狗,穩穩落在對方身上。

穿著灰色連帽衛衣的男生衝她笑了笑:“ Wendy。”

“你怎麼……”在這?

“汪!”

他居然給狗取名Wendy!

一個多月前在音樂節上“撿”到的男大學生,溫笛把人吃乾抹淨,第二天早上給人留下兩百塊打車錢就瀟灑離開。

附贈一張便簽,寫著——

【第一次沒忍住是很正常的,後麵兩次很不錯,給你點讚。

千萬不要灰心喪氣哦~繼續努力,加油加油!】

落款是自己的英文名We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