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雪沉默,抿了一下嘴,放下手機準備睡覺。
第二天早上絨雪慣例早起了,她想著宋渡安不去學校上課,應該不會早起,於是就自己下了樓,剛下樓就看到母親和宋渡安一起站在廚房裡。
宋渡安在烤吐司,母親在煎蛋。
絨雪站在那,突然感覺這倆人才像是一家人,自己倒是像個住在他家的陌生人。
“阿雪醒啦,坐下吃飯。”母親喊她,絨雪有點緩不過神的坐下,每個人麵前擺的是個極其精致,有點歐洲中世紀風格的盤子,上麵吐司煎蛋培根,還有一杯熱牛奶。
絨雪看著坐在她對麵,穿著一身校服,就是拉鎖沒拉上的宋渡安。神情恍惚,感覺像是在做夢。
宋渡安感覺到絨雪的目光,叉子敲了敲盤子,慢悠悠開口:“你不是要輔導我嗎?我不去學校你怎麼輔導?”
絨雪緩過神,舉起牛奶就猛灌一口,母親和宋渡安依舊相談甚歡,絨雪簡直不知道這倆人有什麼話能說這麼久的,於是草草吃飯完就對母親擺手:“我去上學啦。”
外麵的車已經停在門口,黑西裝大叔正弓著腰等待。
剛經過考試,學校裡大家都有點報複性的吵鬨,絨雪走進班的時候,大家還都各說各的話,但宋渡安跟在絨雪身後進班的時候,教室裡很明顯的瞬間靜了一瞬間。
宋渡安坐在絨雪旁邊的位置上,張筠很高興,拍了拍宋渡安的肩膀:“來了啊安哥。”
宋渡安點點頭。
這邊劉暖倩拍了拍絨雪的肩膀,悄咪咪豎起來根大拇指,傳紙條給她:“夠牛的啊雪雪,這幾百年不來一次的人都能被你忽悠著來學校保駕護航。”
絨雪搖了搖頭,在紙條上寫:“他不是來保駕護航的,是來收債的。”
前麵坐的姚涵不敢置信,一直羞羞答答的往後扭著身子去看宋渡安,然後拉著她同桌的女生竊竊私語。
桌子已經放回班級裡,但自己的書還在外麵沒拿回來。絨雪拍了拍宋渡安,示意他讓讓。
因為桌椅之間距離近,宋渡安又那麼大一塊頭,他除非把桌子推到他前桌那麼遠,才能坐著就讓絨雪過去。
所以他站起身,準備讓絨雪出去。
但他一站起來,其他人還以為有什麼事,大家頓時都看著他,一言不發。
宋渡安很顯然已經習慣了目光,但絨雪沒習慣,她快速的走出座位,去到外麵地上把啦出自己的書抱回教室。
開始上課的時候,宋渡安雖然坐姿不是很端正,但還是有在做耳朵進右耳朵出的,畢竟還聽了。
到了一半的時候,宋渡安就開始開小差,看著窗外和絨雪發呆。
“那位新同學看哪呢?”老師不認識宋渡安還以為他是新來的學生,看見他心不在焉,就在講台上喊。
宋渡安聽了進去,很給麵子的轉回黑板開始發呆。
到了末尾,宋渡安就支撐不住了,終於趴在桌子上睡起來。
這些都是絨雪的親眼所見,到最後幾分鐘老師讓同學們都對一下自己試卷的正確答案的時候,絨雪先對完。
就側臉去看旁邊的宋渡安。他睡覺的時候緊緊的蹙著眉,看起來甚至比醒著的時候更桀驁,鼻子的弧度鋒利的不行,臉上的創可貼還貼在那,增添了點野性,眼圈還有點烏青,像沒睡好的樣子。
絨雪沒叫醒他,雖然要輔導但也是要循序漸進,宋渡安一個連課都沒聽過的人,第一節課能安安生生的坐在他的位置上,沒犯什麼幺蛾子,她已經覺得蠻不可思議了。
下課鈴響了的時候,宋渡安還沒有醒。絨雪就坐在位置上轉身跟劉暖倩玩。
劉暖倩恨恨的說:“我昨天回家就把李西子在□□上狠狠罵了個狗血噴頭,然後把他刪了!”
絨雪笑了笑:“謝謝你啦。”
劉暖倩接下來就露出很八卦的表情問:“宋渡安家裡怎麼樣?”
這個絨雪很有話要說,她在紙上寫:“特彆豪!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跟我媽關係挺好的,兩人一吃飯就聊天聊的不行。”
劉暖倩看了笑的停不下來,說這是嶽母和女婿合得來,讓絨雪偷著樂吧。
宋渡安睡了兩節課,在第二節下課終於悠悠轉醒。
“幾點了?”宋渡安微眯著眼,手支著頭問絨雪。
“你再睡一會就可以吃午飯了。”絨雪懟在他麵前給他看。
宋渡安反而低下頭笑了一下。
絨雪:“你笑什麼?”
宋渡安就看著絨雪說:“你知不知道你很像抗議遊行裡,舉著牌子抗議的人,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這麼覺得。”
絨雪微微瞪眼,從宋渡安臉上看出那種故意逗她的表情來,她狠狠瞪了眼宋渡安,站起身拿著水杯準備去接水。
宋渡安又再次站起來讓位,順帶著伸了伸懶腰,他個子高比例也好,連伸懶腰這種動作的都做的很有觀賞性。
絨雪劉暖倩手挽著手就去接水,劉暖倩看了眼旁邊,隻有她們倆人在接水。
低聲跟絨雪說:“現在學校都在傳宋渡安和你在一起了!”
絨雪挑了挑眉。
劉暖倩一副老母親模樣叮囑絨雪:“你現在很危險,現在多少女生都盯著你,都想看看你是誰呢,你要出教室的話,一定得帶上我啊。”
絨雪很狡黠的笑了一下,摟住劉暖倩,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過了兩天,老師們效率很高,期中考試的成績已經出來了,一群人擠在一樓的流動榜上伸著頭看成績。
絨雪和劉暖倩她們是從三樓跑下來的,前排已經沒了位置,兩人使勁踮腳仰頭去看前麵的成績單。
“第一名,第一名,絨雪?”
“誰是絨雪啊?”
“七班那個啞巴。”
“啞巴也能考第一啊?”
“噓,聲音小點,就那個就那個,眼睛圓圓,臉特小特白挺漂亮那個。”
前麵的一堆裡已經逐漸傳出隱約的感歎。
絨雪和劉暖倩已經放棄掙紮,站在原地等前排人走完再看。好不容易前排人散儘,兩人終於擠到前麵,劉暖倩伸著手指,一下就看到了:
年紀第一名,絨雪。
她大叫起來,抱著絨雪就原地很歡樂的蹦躂了好幾下,絨雪也彎著眼笑,把分數細細記下來。
“我是咱們班第二十名!可以可以,我已經很滿意了。”劉暖倩對於自己的進步很驕傲。絨雪往成績單逐步往下看,就看到了宋渡安的成績,最後一名。
心裡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的輔導之路實在是任重而道遠。
回到教室的時候,宋渡安不在座位上,張筠也不在,劉暖倩問了句:“張筠哪去了?”前排的姚涵轉過身跟劉暖倩說:“他和宋渡安他們一起去操場打球了。”
說完話,撇了一眼絨雪。那眼神說不上友好,帶著點挑刺的不滿。劉暖倩看在眼裡悄聲跟絨雪說:“她喜歡宋渡安,現在看到你和宋渡安的關係變好,就對你有意見了,上次我還看見她們幾個人竊竊私語。”
絨雪點了點頭,其實沒太放在心上,總有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討厭或者看不慣彆人,這時候解釋和逃避都是無濟於事,不如坦蕩接受。隻要自己對自己的認同度和主體性夠強,外界的聲音對她來說都不會讓她搖擺猜忌自己,反而使她明白真正想要的和在意的是什麼。
比如對她來說,絨雪翻開書,開始整理競賽題,她最想要的不過是通過這些切實的成績和知識,完成自己更遠更大目標的途徑。
為了摘取皇冠而爬山涉水路途中,爬上她小腿的藤蔓和在她耳邊嗡嗡作響的蠅蟲,便算不得是什麼可以被在意的東西。
上課之前,宋渡安和一群男生拍著籃球回到班裡,張筠攬著宋渡安的肩膀,興奮的臉都紅了,黑紅黑紅的有點像烤糊了的紅薯,在浩浩蕩蕩一群人中攬著宋渡安止不住的誇他,聲調亢奮,整張臉每一塊肌肉都興奮的不知所以:“安哥實在太厲害了,我靠我簡直服了最後幾秒那個三分,神了簡直!神來一手!”
“我靠真的,你們剛才誰拍了沒?這他媽曆史性地一刻,誰拍了發給安哥啊。”
“我什麼時候能打出個這這種球哎呀,真是牛。”
宋渡安也微微勾了下唇角,明明已經是冬天,氣溫驟降的厲害,人人都裹緊校服裡的厚衣服,這幾個打球的反而把校服都脫了,搭在肩膀上,係在腰上的,怎麼樣的都有,渾身散發著熱氣走進教室。
張筠坐下來,把校服扔進抽屜裡,穿了件敞開懷的黑色棉服,熱得止不住的扇風,劉暖倩這時候也不在座位上,他就站起身來去開劉暖倩身邊的窗戶。
呼嘯而過的寒風一下子吹進教室,立馬有幾個人嘶的一聲倒吸一口涼氣,手揣在口袋裡到處看冷氣來源。
絨雪校服裡穿了件白色的棉服,鼓鼓的有點行動不便,她將棉服的衣領拉上去,隻留出兩隻圓眼睛露在外麵,很像一種埋在雪裡警惕的白鼬,人小小白白的窩在那,眼睛機靈的圓溜溜。
宋渡安看了一眼絨雪問她:“你冷?”
絨雪側過臉去看宋渡安,這人穿了件黑色衛衣就那麼坐在那,看不出一點冷的模樣。
“一點也不尊重冬天。”絨雪腹誹。
她寫在紙上:“這是冬天,不冷才奇怪吧。”
宋渡安站起身,明明離窗戶有一段距離,他卻一伸手就夠到了,將窗戶合上,冷風被徹底隔絕在外。
絨雪看著宋渡安關窗戶,就想起來了她們第一次遇見那天,宋渡安那時候惡狠狠的樣子,現在宋渡安倒是沒再在她麵前做出過這種表情了,更多是是那種內斂的冷言冷語。
她記起來李西子的事就對宋渡安寫:“我和我媽媽已經找到合適的房子了,這兩天應該就能搬過去。”
宋渡安接過來紙條,皺著眉看完,轉過身問她:“你為什麼以為搬家了他就再也找不到你們?”
絨雪抿了一下嘴,下意識揪了揪手指上的倒刺寫:“他和我畢竟不是一個學校的,而且以後上下學我媽媽會接送我的。”
宋渡安看著絨雪,女孩眼神明亮,寫字的手纖細白皙,連血管都不顯露,手腕也細的嚇人,仿佛他兩根手指都能圈住,一用力都會被折斷。
但她寫字的時候和看他的神情,卻又帶著種學生氣的沉靜溫柔。
她太純潔,太天真,同時也也太尖銳,太易碎。
宋渡安沉沉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