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涼如水,風吹枯枝跟著晃動,影影綽綽,原本落在地麵上樹影,變成兩人的身影。
餘思好的心臟也跟著飄動懸浮起來,她不太想知道,生怕期待狠狠墜地,摔個稀巴爛,但腿窩被卡住,完完全全桎梏住,就算是她現在長了雙翅膀也難飛。如待宰羔羊般,趴在陳聿明身上,哪也去不了。
餘思好側臉靠在男生肩頭上,雖隔著距離,但仍能感受到他側頸滾燙跳動的脈搏。仿佛能夠透過薄薄皮膚看清裡麵急速流動的血液,她真想狠狠一口咬下去。
“什麼樣的?”她小心翼翼問。
陳聿明沒有說話,隻是站定在原地,此刻清清楚楚看見男生薄薄眼皮上那顆不明顯的灰褐色小痣,淡淡的,卻深刻眉眼形狀。眼睫上下翻掀,好像蹁躚的蝴蝶,餘思好好奇怎麼會有人的睫毛長得比女生的還長,還濃密。
陡然間,她撞進了男生側著臉看過來的目光中,明亮直擊人心。
心臟不禁一瞬間停止跳動。
陳聿明輕輕地,緩慢地吻上了女生毛茸茸碎發額角,一觸即離,全然不顧女生眼底的驚詫。
“不好意思,偷吻了你。”嘴角笑意難壓,眸光中像是偷藏星光,“需要紙巾嗎?”
羞赧地難壓心中滾熱沸騰的情緒,餘思好即刻將自己腦袋側過去,不去看他,埋在男生肩頭,“不需要!”
心底不斷叫囂,需要!需要!!需要!!!
怎麼能夠不需要?
這會兒女生側過臉,似乎不太想搭理自己的模樣,讓陳聿明心裡憋著壞,臉上的笑意更加熱烈,仿佛稍有不慎就會笑出聲,“現在還想知道嗎?”
她如果還問的話,他會再逗她一次,實則是他為自己想再一次吻她找借口。
餘思好腦袋又往後挪了挪,埋在男生脊背和自己身體中間,此刻她漲紅的臉,仿佛街邊攤販售賣的紅氣球。不好不答,在腦袋背對著他的地方,聲音細弱蚊蠅。
“不想。”她答。
“什麼?”陳聿明歪著腦袋靠過去,仿佛下一秒要貼著女生腦袋。
“不想。”她又重複一遍,聲音正常。
“聽得不太清。”陳聿明又問一遍。
至此餘思好意識到陳聿明是在逗她,哪管自己紅透的臉,霎時轉頭,如迅猛的野獸,掀起獠牙,狠狠地咬了下男生耳朵。
“是不是聾!”她有些氣。
誰知男生隻是痛呼了聲,又笑,這次不是浮於臉上,而是震顫著笑出聲。輕手輕腳地將女生放了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易碎的玻璃製品,總是如此小心翼翼的。
溪城冬天的風總是濕冷的無孔不入的,但餘思好臉上卻是滾燙緋紅的。
陳聿明垂著腦袋試圖看清女生臉上的神色,餘思好卻是側著臉,氣鼓鼓的。
“生氣了?”男生明知故問。
餘思好捏緊指頭忍不住給麵前人一拳頭,但還是按捺下來,乜了眼男生,“你還是一樣討厭。”語氣中不是實心實意的,帶著些嬌嗔。
“怎麼討厭了?”他淺笑歪著頭,試圖撐著膝蓋半蹲和女生保持同樣高度。
“就是討厭。”
“哪裡討厭?”陳聿明問。
讓她說個一二三點,她是說不上來,因為這隻是臨時找來的借口,欲蓋彌彰的借口。
餘思好終於緩慢地轉過腦袋,看向眸光晶亮像等待答案的小狗——陳聿明,猝不及防地扭頭往家的方向跑,“討厭,就是討厭,是個心機壞蛋。”
女生為她的張皇失措找了個拙劣的借口,以為能夠騙過所有人。
風揚起陳聿明蓋在眼前的碎發,他小跑跟上,聽著女生假裝的借口,今夜他的臉算是笑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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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覺得他早有預謀,”曲粲撐著自己的下巴發著呆,喃喃自語。
餘思好坐在桌前,嘴裡叼著吸管,堪堪抬起腦袋,“什麼?”溫熱的牛奶順著喉管直達胃底,暖洋洋的,瞬時身心順暢,她剛一時沒聽清她說話。
“你剛剛說什麼?”
曲粲即刻回過神來,站在餘思好麵前,隨即彎下腰撐在便利店的小圓桌上,將腦海裡剛想的人又換了對象,“哦、我說你那個學長。”
“不要太惡心,簡直了,讓他小心點。再這樣我拳打腳踢,下輩子斷子絕孫。”曲粲語氣狠狠,手中拳頭不禁握緊了。
“哈哈、如果還有下次我就先動手了,怎麼可能輪到你?”餘思好幽怨地注視著她,揮灑著自己的怒氣,“我一開始都沒看出來鄭鐸原來是那種人,真人不可貌相,小狗不可信任。”
“啥呀啥呀、從哪編的亂七八糟順口溜。”曲粲道。
手機屏幕直直放到她眼前,餘思好順著一條條綠色消息框一點點往下滑,“喏!”
周一、今天狗屎又吃它的便便,想鼠,這狗沒救了。
周三、完蛋,它不僅吃shit,還啃沙發套,要瘋。
周六、啊啊啊、快來個好人收了這條狗吧,它竟然咬爛了我的拖鞋。
......
一字一句,字字泣血,看出發消息主人無奈瘋狂。
“......你和你家狗的日常沒必要每天樁樁件件都要報告給我。”餘思好挑起眉頭,手裡懸著的豆漿杯放到桌麵上,“談個戀愛吧,寶,感覺你的精神要失常了。”
曲粲霎時泫然欲泣模樣,“是嫌棄了嗎?”
“果然二十是個坎,跨不過就真跨不過去了,我剛剛都認真聽你講話,我多給你發消息都嫌煩了。”
喉頭一哽,餘思好瞬間無話可說,算了,和這人說不來話,還是和狗好交流一點。
“呃、”名字難以啟齒,餘思好尊重他人意願,還是強迫自己開口,“狗屎,跟姨姨走,帶你去遛彎。”小狗吐著舌頭,汪汪叫,極為興奮。果然年輕狗就是活力滿滿,一說出去玩,開心地要蹦起來。
餘思好順手將桌麵上她剛吃完的早餐包裝扔進垃圾桶裡,牽起狗繩。注意力被便利店裡倏然響起的鈴聲吸引,目光落在門口方位。
欸?熟人。
穿著蠟筆小新睡衣的唐屹此刻渾然不覺,低頭看著手機正往裡麵走,目光不經意一轉。
我靠、這世界是有夠小的。
“老天娘、你怎麼在這?”唐屹驚詫地問道。
餘思好敢保證,她是他們小區最早搬進來的業主。
“地球是圓的,我愛在哪在哪,關你什麼事,”餘思好往前走了幾步,卻被曲粲挽留在原地,袖口被拽得緊,她蹙著眉頭轉頭眼神落在曲粲直勾勾的目光中。
得、看上了。
這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小好,說話不能這樣沒禮貌,”曲粲進一步上前,“帥哥買什麼?我來給你結賬,還有其他需要的嗎?我們店辦會員卡有優惠呢,累計到一定積分可以免費兌換物品呢。”
餘思好一頭腦子暈,她怎麼不知道這便利店還有會員卡積分服務。為女生說變就變態度深感惡寒,脊背上不禁蔓延一層雞皮疙瘩,拎著狗繩趕緊溜之大吉。
“怎麼了?”陳聿明問。
男生渾身汗濕,偶幾根頭發因汗水混在一塊,是剛跑完步回來路過這。
“沒什麼,”陳聿明目光不禁往店裡看,但什麼都還沒看見就被餘思好拉著離開,嘴上還不停和他搭話。
“你剛跑完步回來?”
“跑了幾公裡?”
“天呐、滿腦門子汗,很累嗎?”
陳聿明站定,居高臨下盯著女生,上下描摹,輕笑出聲,“那麼多問題,請問先回答哪個?”
“啊?”餘思好一臉懵,其實她就問問,不用回答都可以,但男生還是仔認真回答了,不厭其煩。
“對的,剛跑完回來。”
“跑了五公裡。”
“還行不怎麼累。”隨即男生將目光落在餘思好牽著的狗繩手上,“還可以和你一塊溜這隻,和我撞名的小狗。”
陳聿明半蹲著,小狗咧著嘴好似他同它一般,對著他笑。
“啾啾啾~”
大掌隨意在狗腦袋上磋磨幾下站起身,狗開心地直蹦躂,去蹭男生的手。
“emm、其實這不是這隻狗的真名。”餘思好似有些難言之隱,想解釋的話沒有立刻脫口而出。
“那叫什麼?”陳聿明抬頭,眼底迸發好奇的光。
怎麼一隻狗的名字,他都好奇的不行,餘思好是尷尬的,早知道不該說出之前的話。
“......狗屎。”
細弱蚊蠅,同時是尷尬的,餘思好真想把曲粲腦袋劈開,看看裡麵到底裝的是什麼。
“啊哈哈,這真不是一個特彆好聽的名字。”陳聿明也覺得怪異,抬起手摸了摸鼻頭又放了下去。
“但是我們可以私底下給它換一個新名字。”
“什麼?”餘思好問。
“Meteor!”
男生認真地說出口,目光沒有聚焦,在發呆。手放在小狗腦袋上撫了又撫,像是賦予了一種奇幻的意義。
接著是抬頭目光落在女生臉上,黑褐色瞳孔在清晨暖融融絲毫不刺目的光線下有些偏黃褐色,如黑夜裡拖著黃色尾跡的流星。
“怎麼樣?”
一人一狗都齊齊看向女生,眼底滿是期待,一種等待誇誇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