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助理曉月小心謹慎地握住咖啡朝她跑來，沒有一點在辦公室溫溫吞吞的樣子，反倒有些火急火燎的。

餘思好捋順額前碎發，緊了緊肩上的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好奇地問：“怎麼了？”

曉月氣喘籲籲，冷風刮得她麵色緋紅，拿著咖啡杯的手都因火急火燎跑過來拿得不穩顫抖。平複好呼吸，將手裡多的一杯遞給了餘思好。

女生滿臉疑惑地接過，同時熱切地又問一遍，“怎麼了？”

沒聽清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曉月這會兒才開口回答，“哦，沒什麼。”撓了撓頭，模樣呆呆愣愣的。

餘思好睜大眼睛很是驚訝，那剛剛是誰扯破嗓子，跑得頗為狼狽，喊住她。

“啊、我就喊喊你，”曉月弱弱地回答，好像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事的模樣，瞳仁震顫，察言觀色一番，“買一送一的咖啡，不喝浪費了。”

原來是半價的咖啡，餘思好忍不住到辦公室，直接在路上打開了喝。

微燙的紙杯貼著手心，凍僵的右手像是生鏽卡頓的機器緩慢放到嘴邊，嘗了一口，“還不錯，這便宜沒白占。”

扭頭對在一旁的小助理誇讚。

什麼樣的將軍帶出什麼樣的兵。

憨直可愛的曉月，滿眼狡黠，對著自己組長確認道：“是吧！”

餘思好不可置否，微微頷首，“趕緊吧！要遲到了哦！”

身邊的曉月聽見要遲到幾個字倏然奔跑起來，跑得比剛剛喊住餘思好時還快，像隻離弦的箭，即便頭發飛舞纏住了腦袋。事關她的全勤，要拚儘全力。獵獵寒風刮得她臉疼，但跑到半路才發現不對勁，組長沒跟上來。

遠遠望著，餘思好慢慢悠悠晃蕩著走過來，樂不可支，動作細微顫抖，手裡的咖啡杯卻是拿得穩穩的。

聽她搖頭感歎，“怎麼都那麼傻。”

到公司門口，放眼就能夠看見大廳裡，一些被玻璃罩子保護好的建築模型。

縮小版的建築群，零零錯錯，風格迥異。

進門右轉，到了辦公區。

公司還沒到多少人，稀稀拉拉的。

微分碎蓋，穿著厚棉服的唐屹活脫脫像個陽光男大學生。

早早坐在辦公桌前撓頭，但湊到前看，眼下黑青熬了不知道多少夜。

雙目無神，滿臉憔悴，像是被鬼吸食/精氣的怨靈。

“您還在呢？”餘思好拍了拍男生的椅子，打趣道。

男生沒有轉過來，繼續盯著電腦上的圖，他光聽這聲就知道是誰。

半晌滑動屁股下的椅子，麵朝著站在工位前的餘思好道：“組長~這工作簡直不是人乾的！”

餘思好放好自己隨身物品，拉開椅子坐下，撇了撇嘴，哂笑道，“不是人乾的那你乾什麼？”

坐在兩人中間的曉月噗嗤一聲，差點將嘴裡的咖啡給笑噴出來，儘管壓抑著不笑出聲但身體還是抖若篩糠。

“欸、我就感歎一下，”唐屹道，“算了，這年頭乾室內設計還不如去當風水先生。”

看見曉月還在笑，看熱鬨的樣子像是個二愣子，唐屹朝她嗔道：“曉月等你老了我就專門去騙你。”

女生突然就不笑了，頗為可憐地看向自己的組長。

偏偏餘思好正在乾自己事，無暇顧及，一扭頭看見助理可憐巴巴的眼神。

抵著桌麵，滑動椅子迅速靠近曉月，以為會說悄悄話，唐屹還特地伸頭過來聽。

結果便聽見餘思好湊在曉月身邊，用正常聲音說話，甚至有意讓辦公室裡所有人聽見，“彆怕，他那個腦子，估計還沒到六十呢就癡呆了。”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

笑聲此起彼伏，不少剛進來的員工光聽見餘思好這一句都笑得不行。

誰都知道惹誰都不要惹她，偏偏唐屹賤得上趕著找抽。

讓他上周偷懶找借口不按時交圖，讓全組都得等著他一個人。

差不多到了工作時間，人也都來得差不多，餘思好想著開個小會商討一下各位的進度。

還沒來得及叮囑曉月，老板辦公室的門拉開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經意被吸引過去，暫停手中的工作，同時目光也齊齊落在老板身邊的青年身上。

黑色眼鏡，半框的銀邊閃著冷冽的光，眸光平淡，神色漠然地接受所有人的目光。

筆直鋒利的褲線直達腳麵,直挺挺地站著，冷漠斯文，看起來是個不太好相處的人。

朝著辦公室裡的每個人微微地頷首。

身邊老成持重的老板儲思維，溫厚笑著，但笑意不達眼底。

大手搭在男生肩頭拍了拍，“讓我歡迎加入DH的新成員——陳聿明。”

隨即帶頭鼓起掌來。

曉月也跟著熱烈歡迎氛圍興奮起來，站起來鼓掌，時不時撞一下身邊的女生，“姐、姐、姐、是哥？”

餘思好感覺肩膀要被這小姑娘給撞飛，極力穩住自己過於激動的小助理：“好了好了，閉嘴。我知道，收斂著點。”說完摁住身邊跟著呼喊起哄的曉月，於哄鬨環境裡悄悄地穩住她的身形。

一字一句，話裡話外帶著嚴重的威脅，“現在我不認識他，你也不認識他，你要是敢說出去......”

餘思好沒說完話像是懸在女生頭頂上的達摩克裡斯劍，她緩緩扭過頭來，原本興奮心情如放在寒冬屋外的沸水緩緩冷卻下來，被迫地點了點頭，撇了撇嘴，“知道了。”

擱一旁的唐屹還以為兩人密謀這什麼，側著身體歪頭伸長脖子聽，還沒聽見什麼就被餘思好突如其來一巴掌拍了回去。

“安分點，記得你的圖。”

突然其來的大力，唐屹覺得自己脖子差點扭傷，悻悻地不再作妖，安分守己地伸出雙手隨著人群一起鼓掌。

餘思好朝著站在老板身邊的青年看過去，目光穿越人群恰好與陳聿明淡漠的目光對上。

無形的化學反應，逐漸發酵產生一些莫名新的東西。

男生眼神裡似有若無的笑意，如堅冰融化，流動跳躍起來。

經久熱烈的掌聲有停歇的趨勢，但依舊嘈雜。

女生扯著嘴角哂笑，朝著他，於無人注意處豎起中指。

似是滿滿的挑釁，怪不得今早一個勁兒找她問自己的著裝。

跟屁蟲，從小到大，甩都甩不掉。

老板叮囑人事的同事安排工作座位，一場短暫的歡迎即刻結束。

“你好、我叫陳聿明。”

在餘思好看來男生好像披著一層虛假的皮，朝著她假笑。

在家一個樣，在外麵一個樣。

她也懶得理他，掀起眼皮淡漠地望著他，伸出的手很快收回。

“餘思好！”

下一個輪到唐屹，伸出的手懸在半空，男生隻是朝著他淡淡地微笑了下，便直接跳過了。

唐屹撓了撓腦袋，為啥呀？

可能都是男同胞，不適合過分社交，自我攻略坐回位置上。

“你好！曉月！”

曉月有些受寵若驚，嘴角壓不住的開心，伸出手淺淺地和男生握了下。

陳聿明了然帶這些疑惑，“曉月？”

耐心地又問了一遍，“就叫曉月？”

女生：“啊、就曉月。”

見兩人僵持不下。

餘思好插了一嘴，一字一字從嘴裡蹦出來，頗為深刻，“姓曉、名月。”

點到為止。

陳聿明繃緊的臉上終於裂出了一道縫，不是因為搞錯名字，而是餘思好話裡話外正經又刻薄的語氣，當然早已習慣。於是儘力保持微笑，由衷地讚歎，像個暖心的哥哥，“很美的名字。”

“謝謝！”

......

畫滿亂七八糟草圖的硫酸紙團成團扔了滿工位。

餘思好拿出手機想給陳聿明發消息，但沒有他的聯係方式。

轉念一想，點開工作群滑到最頂上。

「歡迎陳聿明加入DH。」

點開他的頭像，添加聯係人，靜靜等待。

期間餘思好注意力難以集中，頻繁地看向手機。

終於對方已通過，消息欄彈到最頂上。

「我已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餘思好懶得跟他賣關子，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劈裡啪啦打著。

-「定位」

-中午下班一塊吃飯，有要事。

黑漆漆的頭像過於吸引人的注意力，餘思好打字時頻繁被吸引。

完全就是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這什麼破頭像，她嘴裡不停嘟囔著。

事情正在按照她的方向進展，隨即放下手機認真工作。

-

正值飯點，餐廳裡不少人。熙熙攘攘，熱鬨得不行。

餘思好看了眼手機上時間，抱著臂靜靜等待著。

“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女生朝著來得稍遲正準備坐下的男生道。

餐廳裡環境暖烘烘的，陳聿明脫下外套，放到一邊，聽見女生問。

怔愣的動作細微到不可察，隨即將自己外套放好。

他緊抿著唇，“下次我會趕到你前麵到。”

人到齊，餘思好招呼著服務員上菜。

她不知道他要吃什麼，就隨便點了些。

乾鍋花菜、番茄炒蛋、小炒黃牛肉，還有兩份雞湯。

陳聿明的目光停留在中間那道番茄炒蛋上，與其他兩道炒菜相比略顯清淡。

解開手腕上的扣子，襯衫袖口乾淨地卷了起來。

平靜且長久的盯著那道菜。

擺弄餐具的動作都沒有，光搭在桌麵上。

拆好筷子的餘思好看對方呆愣半天不吃，以為中餐不合他的口味。

疑惑問道：“吃不下？”

見對方搖搖頭，終於有所動作。

在餘思好注視下，男生第一筷子就夾了番茄炒蛋。

片刻後連咀嚼的動作都停止了，“是甜口的。”

陳聿明抬眼看她，眼鏡遮住的黑色眸子裡翻湧的情緒看不懂。

她倏然想起，小時候去陳聿明家，他爸爸做的就是甜口的番茄炒雞蛋。

當時她堅決不吃，努力用小手蓋住自己的碗。

最後在大人威逼下被迫嘗了一口，嗯、好像還不錯酸酸甜甜的。

僵硬的手拿著筷子輕放到了碗邊，看向他瘦削的下巴,道，“好吃的話就多吃點。”

吃飯進程中兩人沉默不語，餘思好受不了太過於安靜。

在公司吃飯也有唐屹和曉月兩人在她耳邊嘰嘰喳喳的。

想著找什麼話題，不經意瞥一眼陳聿明。

“你們在國外不自己做飯嗎？”她小心翼翼試探問道。

她一句話，兩人皆是一愣。

一個在後悔說的這是什麼屁話。

一個因為這個問題試探到了真心。

陳聿明斂起眸子，眼皮上的小黑痣跟著向上滑動，陷入了長久的回憶，深沉地開口道：“確實很久沒有做到過這道菜了。”

餘思好像是有了話茬，不接不是人，趕緊往下說，自言自語，“說得也對，在國外吃的大多是西餐。”

“房阿姨工作那麼忙，估計也來不及給你做。”

“你要是還想吃的話，以後飯桌上都可以有這道菜，”女生說話停頓半晌，“但，我做的話估計很難吃，還是是你自己做吧......”

女生話不停，陳聿明為了堵上她的嘴，用公筷給她碗裡夾了不少菜。

放下碗筷，兩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到了談論要事的時候了。

餘思好抱臂倚在靠背上，麵色認真，語氣頗為嚴肅，“首先歡迎你入職，”又道，“其次我不希望公司裡的任何人知道我們兩人認識。”

男生盯著她正欲開口，餘思好立刻猜到他想說什麼，伸出手，停止他說話的動作，隨後道，“不為什麼。”

兩人對峙沉默。

陳聿明其實剛剛想說的可以，但是話沒說出口就被阻攔，又重新說了一遍：“可以。”

況且一個人都不知道不現實，比如曉月知道，估計還有，但他直接告訴她。

允諾來得輕輕鬆鬆，但讓她心有不安，“你不想知道原因嗎？”

“你不想說，說明你有你的理由，沒什麼好說的。”陳聿明頗為體貼認真說道。

這下餘思好沒什麼好說的，有那麼善解人意的室友內心十分的熨帖。

“時間差不多了現在可以直接回——”餘思好像是看見什麼，“完蛋！”

立刻歪著身體，以為陳聿明高大的身高能夠稍稍擋住一下。

卻不知道一切都於事無補，一群人早就看見，她和一個男生兩人坐在這吃飯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