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思好問完話安靜看著他,米白色睡衣看起來格外居家。
好像普通小情侶在能夠遮蔽的小房間裡日常的搭話,陳聿明迎著女生的目光愣了一會兒。
隻要她不開口說話,那她此刻的攻擊性就為0。
披散的黑色長發,鼻梁掛著的銀色眼鏡看起來是隻是工作用的普通防藍光眼睛,安安靜靜的,眉間微蹙,似乎是有點擔憂。
“我給你帶了些東西。”
說著陳聿明拉開還背在身上的挎包拉鏈,餘思好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迫切想知道此刻黑洞洞的包裡到底裝了什麼。
此刻如果將女生表情比作什麼的話,那就是茶幾上逐漸冷掉的飯。
一幀幀普通的連環畫結束,餘思好麵部表情從好奇到平靜,甚至有些慍怒,長久沉默地盯著陳聿明,又將目光挪到擺滿茶幾的藥盒。
“你是不是有什麼神經病?”
餘思好氣不打一出來,死亡微笑盯著麵前,還繼續從包裡拿出東西的陳聿明。
她就不該抱著什麼期望,去了醫院能帶回來什麼好東西——一些稀奇古怪的藥罷了。
看來陳聿明是鐵了心想要藥死她,然後獨占這個家。
陳聿明乖巧地擺好每種藥,一一介紹著。
“安神補腦液,一日2次;穀維素一次1~3片,一日3次;複合維生素;護肝片.......”
蹲在地上,靠她越來越近,手點著包裝上的使用說明,一字一句,邊說邊看著女生有沒有在認真聽。
她的樣子好像被抽取魂魄的活死人,表情冰冷沒有生機,同時咬牙切齒,無奈地閉眼。攥緊的拳頭隱忍地顫抖,“你是不是有病。”
誰料對方來了句,“是。”
是她輕描淡寫地說出自己有精神衰弱就擔心一整晚睡不著的病。
手裡懸著的藥盒跟著顫抖,男生趕緊將手裡的藥盒放回桌麵上。
紅氣球越漲越大,突然出現的一根鋼針輕輕一碰,嘭地一聲炸掉。
鼓起的脾氣,頓時泄掉。是漏氣的,一點發作不起來的。
“那你自己吃吧!”
還吃什麼飯,光看桌麵上的一堆藥餘思好氣都氣飽了,她看起來像是生病的樣子嗎?
背著陳聿明坐著,全然不想看他那討人厭的臉。
女生的脊背纖薄,由於生著氣,呼吸間胸膛微微上下起伏。
陳聿明伸出手,卻沒有朝著她肩膀垂下去。
客廳氛圍沉寂,乾巴。
細微的聲響都能牽扯兩人的脆弱易激的情緒。
滋滋滋——
陳聿明電話響了,震動了不多會兒便被接起。
“阿姨?”
餘思好突然應激彈了起來,緊拽著陳聿明的領口,湊著耳朵上前聽。
突如其來的大力差點把他給拽倒,稍稍起身,連帶著女生一塊拉了過來。
兩人臉緊貼著臉,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
“聿明啊!剛剛怎麼了?什麼摔了?”餘煙好奇問。
“啊、阿姨沒事的沒什麼。”
呼吸交融,陳聿明感覺自己剛剛吸進去的氧氣混合著餘思好呼出來的熱氣。曖昧地令人心癢癢,喉結上下滾動,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撲通撲通跳不停。
對麵的餘媽媽突然壓低嗓音,好像在乾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聿明啊,阿姨想讓你幫個忙?”
“哦好,您說。”
餘思好感覺不妙,心臟似乎被雜亂的魚線絞緊,一呼一吸間格外小心。
半起身的動作換著緊貼著陳聿明身側跪著。
薄薄睡衣透出來的溫度差點灼傷陳聿明耳邊的手背。
“我想讓你每天監督一下小好到底在乾什麼?”餘煙問。
這個問題陳聿明有些難回答,因為他現在已經被嚴重威脅住。
不知道什麼時候,女生纖細手臂抵到了他喉間。
像隻毒蛇,不知不覺間已經纏上他的脖頸,緊緊勒住,適時給他致命一擊。
而他也不慌不忙回答,“阿姨要不讓我先思考一下,這畢竟是小好比較隱私的事。”
對方給了肯定的回答,適當地給出了幾分鐘的思考時間。
隨即陳聿明單手摁了自己這邊的話筒,朝餘思好晃了晃手中的手機,似是有了可以威脅的把柄。
他抬眼問:“怎麼做?”
兩人親密無間,女生低頭便看見他得意的小人嘴臉。
於是放下狠話:“那你要是敢告密,我就把你小時候光屁股照片發你新工作群裡。”
陳聿明絲毫沒有受到被威脅的樣子,緊抿繃直的唇線上翹,輕嗤出聲,“隨你。”
隨後伸出的手指仿佛電影裡一幀幀放慢速度的畫麵,男生的手指很快要按上聽筒鍵,他似乎已經得到了答案,想要告知對方。
兔子在什麼時候跑的最快——生命安全受到鷹的威脅的時候。
毛茸茸小腿跑起來的速度如此刻餘思好搶手機的動作,玩命的迅猛的。
遺憾地撲了個空。
陳聿明仿佛早已知道女生想要乾什麼,她快抓到之前,迅速地轉移到自己另一隻手上,朝趴在自己腿上的餘思好擺了擺。鏡片折射眼底的笑意是明晃晃的,在女生眼底更是賤兮兮的。
“陳、聿、明——!!!”
男生成功點燃了這隻易爆的炮仗,此刻劈裡啪啦,好似過年。
順帶將手裡的手機壓在屁股底下,捂住自己的雙耳。
“你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討人厭啊!”
“都說長大一個樣,小時候一個樣,你是亙古不變不帶改變一點的。”
“你是村口的老黃牛?還是花崗岩腦殼?”
......
餘思好說累了終於停歇,如鹹魚躺在橫亙在男生腿上,扭頭看過來的目光如冤死的鬼幽怨的憎惡的。
世界終於安靜,男生也放捂住耳朵的手。
得意的嘴角止不住的上翹,抱著臂垂著腦袋看著女生。
花崗岩腦袋的人,幸好嘴是軟的,“你乖乖的吃藥,你讓我做什麼事都可以。”
餘思好好像渾身觸了微電流,激動地發抖,“真的?”
陳聿明繃緊下巴,認真地點了點頭,“真的,”話鋒又轉,道:“但還有其他要求。”
幸好餘思好手裡沒有刀,要不然她要把世界上所有說話大喘氣的人全都削一遍。
“還有什麼?”
“你先答應我剛剛說的。”
得到女生真切肯定的答應,陳聿明才將其他要求說出口,“有問必答。”
“就這?”餘思好問,不敢相信原來事情那麼簡單,為了防止男生後悔乾脆利落趕緊答應下來,“我答應。”
陳聿明終於將手機拿出來,準備回過去電話。
摁下去的手,被女生擋住,停了下來。
“你不能直接和我媽說你不願意,要不然她會懷疑我是不是又脅迫你了,”兩人靠在一塊,男生靜靜盯著女生蹙著眉頭思考,“你先答應下來,下次她問的時候你撒謊就好了真假混著說。”
餘思好一副長輩對小輩職責的肯定,帶著信任的手重重地拍在男生身上。
碟中諜·花崗岩腦袋·小輩·陳,似是原來如此模樣同意地點了點頭。
沒想到電話掛了,又重新撥了回去,陳聿明在餘老師手舞足蹈,無聲指導下成功應付了餘女士。
餘思好發著呆,聽著兩人最後道彆的寒暄。
告狀精的頭銜從此從男生的腦袋上取了下來,轉又貼上“自己人”。
女生撐著下巴,嘴角忍不住的翹起來,像小貓興奮懸起高高不落的尾巴。
“那先把這安神補腦液喝了吧。”
陳聿明不知道什麼時候將插好吸管的褐色小藥瓶湊到了她眼前。
她突然聽見美夢破碎的玻璃聲,那叫一個丁零當啷,乒乒乓乓。
“好——”後話被藥液一並吞咽到了胃裡。
-
倒黴的工作日,還是周一。
餘思好早早起床,沒想到陳聿明也早早起了。
正站在衛生間鏡子前整理著領帶,動作滯在原地,注意力放在了要進來的餘思好身上。
女生即刻後退,“你先,我先去吃個早飯。”
隨即餘思好奔得比兔子還快,連忙坐到餐桌前。
麵前是賢惠的陳聿明昨天晚上做好的三明治,早上拿出來熱了一下擺在桌麵上。
嘴裡的飯味如嚼蠟,沒有勾起她半點興趣,思緒還放在男生站在洗漱台前,懸起雙臂熟練係領帶的模樣。
自上而下,熨燙整齊利落的白襯衫貼著手臂前胸肌肉,勒緊褲腰的皮帶扣磕在乳白麵盆邊,鋒利筆直的西褲線到腳底。
衛生間鏡子是按照她的身高安的,男生隻能微彎著背,後背襯衫繃緊,整理儀容。
“怎麼了?發什麼呆?”陳聿明問。
餘思好立刻回神,目光相觸後迅速挪開,趕緊又咬了口手裡的早飯。
拿著三明治的手抬了抬,嘴裡嚼著,示意自己正在吃早餐。
有問必答含糊過去,男生也沒再問,單手拎著杯子,另一隻手握住玻璃杯倒了半杯水,挪到了她麵前。
“喝水,小心噎著。”
隨後便是直直地盯著她,看得她頻頻挪開目光,安靜吃著早飯。
終是難以忍受著直勾勾的目光,餘思好問:“怎麼了?”
還以為餐桌上這一份早飯是他的,才讓她忍不住問出口。
陳聿明站起身,向她展示今早係的領帶,“想讓你看一下,領帶有沒有歪。”
“沒有。”女生懶得抬眼,冰冷客觀說道。
“那我今天這一身怎麼樣?”男生迫不及待地問,眼底期望目光迸射出來。
不知道還以為他今天穿的這一身是不是去求婚,有點過於正式。
偏偏餘思好沒有立刻回答,像是拿捏了他的期待。
空氣安靜,動的隻有餘思好的目光。
將這一份期望無限拉長,任由她搓揉捏扁,上下打量,端起玻璃杯喝完最後一口水,答:“人模狗樣。”
轉身,腳步輕盈,步頻加快了許多,將自己關進衛生間。
客廳裡,陳聿明拿出手機質疑,“人模狗樣是好的意思嗎?”
到餘思好整理好準備出門上班的時刻,家裡已經沒了人。
害怕遲到匆匆忙忙開車趕去。
到公司樓下。
也不知道是誰?餘思好頻頻扭頭,尋找聲音來源。
老遠就聽見有人扯著嗓子喊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要債的。
從遠處奔襲而來的白色身影飛速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