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晉璽賀晉璽！你快下來！”
一大早，頌雅就在樓下喊他。
剛收拾完的賀晉璽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端著手，懶散站著，漫不經心往下看她一眼。“乾嘛？”
隻見頌雅看見賀晉璽後，變得更加欣喜，朝他揮揮手，“賀晉璽！你快下來嘛，我發現一個特彆有意思的地方。”
他隻覺得頌雅閒得沒事，又在搞什麼無聊的小名堂，但是，他還是依著頌雅，聽她的，下了樓。
一走到單元樓門口，頌雅就趕緊跑上去迎接他。
她挽著賀晉璽的手臂，拉著他一個勁兒地往前走，“你信我，那真的是個特彆有意思的東西。”
今天周末，他們兩個人都穿得很休閒，沒有穿校服。
賀晉璽看上去冷冰冰的，麵不改色，聲音裡透露著他的無趣和不屑，“少來，你就嘴上這點兒糊弄人的功夫還算有兩下子。”
“真沒騙你。”頌雅滿心歡喜帶著他繼續往前走。
“看！就是這兒——”
頌雅站在攤點邊，張開手臂給賀晉璽展示。
“就……這兒？”
賀晉璽挑了下眉，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他看著眼前的幾個“現代版典當行”發愣，這到底……什麼玩意兒。
頌雅給他解釋，“這個東西啊，說白了，其實就是以物易錢，老板說，任何東西都能拿來換的，以後咱倆要是沒零花錢花，就可以拿著自己的小玩意兒來這兒當。”
賀晉璽：“……”
他偏頭看她，難以置信，“喂，你有沒有搞錯，這東西你也信。”
頌雅撅著嘴，理直氣壯，“反正，看我爸我媽那樣，遲早也是得分家的，與其沉浸在過去，倒不如想想我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賣錢，反正以後也用不著了。”
賀晉璽知道她這些話全是氣話，關於家裡的一切，頌雅都寶貝得很，就算給她萬兩黃金，她也不會選擇賣掉。
“不過……”
頌雅忽然想到什麼，笑得格外開心，湊到賀晉璽邊上，“賀晉璽，你說，要是真有這筆買賣的話，你會不會動把我賣掉的念頭？”
她補充了一句，故作嬌滴滴的，“畢竟我知道，我有時候一直在你麵前嘰裡呱啦說一大堆話，還挺煩人的。”
女孩眨眨眼，想聽對麵的人的回答。
賀晉璽冷眼看她，目光卻又不自主多停留了會兒。
“放心，就算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也不會把你賣掉。”
頑劣的少年用玩笑般的口氣說出這句話，好讓頌雅不會多想。
頌雅偏頭認真注視他。
他兩隻手放在衣服兜裡，看上去懶洋洋的，正垂下眼簾，也盯著自己。
……看來，真的隻是玩笑話而已。
隻見賀晉璽轉眼看向彆處，回避頌雅的目光。
他不想被看出破綻，他的真心話，不敢讓頌雅知道。
賀晉璽無所謂一笑，轉移話題，故意表現得漫不經心。
“那你告訴我，”他擰頭，把臉往頌雅眼前湊，兩個人的距離忽然變得很近，“告訴我……如果有一天，你身無分文了，願意不願意賣掉我？”
頌雅的呼吸忽然變得很緊促緩慢，她愣愣地盯著眼前近在咫尺的賀晉璽，近得能看見他眼眸裡自己的倒影。
“我……”
頌雅久久緩不過神，慌張到快要無法開口說話。
有那麼一瞬間，頌雅有些恍惚，恍惚到……以為眼前這個目光突然如此真摯誠懇的賀晉璽，好像真的屬於自己。
從商店出來，頌雅滿心歡喜地打量著自己手裡的海報，不禁感歎，“人長得這麼好看，唱歌還那麼好聽，等我以後變得非常非常有錢，我一定要去看我偶像的演唱會。”
賀晉璽無趣地走在她旁邊，乏味地看她手裡的海報一眼，忽然一把搶走，拿在自己手裡打量，“我看他也沒什麼不一樣嘛，有什麼好看的。”
“這是我的了。”
賀晉璽壞笑著，往前跑了幾步，轉身停下看她，得意地揮揮手。
“這是我的！！賀晉璽！你還給我！”
“不還，有本事你自己來拿。”
愛欺負人的勁兒又上來了，賀晉璽拿著搶來的海報就往前麵跑。
氣呼呼的頌雅挽起自己的袖子，義憤填膺，用儘渾身力氣往前追趕賀晉璽。
——
冷意席卷整個南蕪市，最近氣溫驟降，寒冬即將來襲。南蕪一中的所有學生都換上了冬季厚校服。
頌雅還是一如既往，每天早上都和賀晉璽一起去學校。
路上。
“高點兒，再高點兒。”
頌雅趴在牆角，使勁兒往前伸手，但怎麼都夠不著前麵那朵帶刺的玫瑰花，眉頭微微皺起。
肩膀托著她的人懶散站著，全程漫不經心，頓了頓，故意用乏味的語調開口。
“……你還想怎樣，已經很高了。”
頌雅往下盯他一眼。
“賀晉璽，你是不是早上沒吃飯，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心裡還在為賀晉璽搶走自己心愛的海報一事而生氣，這幾天來，雖然有和他說話，可是從沒給過他好臉色。
“我沒力氣？！”
一直懶散散的賀晉璽把頭往上仰看她：“喂，有沒有搞錯，我沒力氣能把你舉到這兒？行不行啊，不行趕緊下來，耽誤我時間。”
“是是是，你是大忙人，摘朵花都耽誤你時間。”
話一說完，就被頌雅拋在腦後，她隻是一門心思，眼巴巴地望著看似就在眼前，實則根本沒法夠著兒的玫瑰花，默默歎了口氣。
“好吧……看來隻能算了……”
她張揚命令道：“賀晉璽，把我放下來。”
於是，賀晉璽便照做了。
他慢慢地屈膝，配合著踩在自己肩上、扶著牆壁的頌雅往下。
等他完全蹲在牆角時，頌雅便直接從他肩上跳下來。
她拍拍手上的灰，看似沒再惋惜，實則心裡還在想著牆頭那朵嬌豔的玫瑰花。
賀晉璽看得出來她在想什麼。
他隨手撿起扔在地上的書包，挎在肩頭，揪住頌雅背後的書包帶，不讓她先跑。
“你就這麼想要那朵花兒？不就是一普普通通的玫瑰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麼冷的天開出來的玫瑰花，是頑強生命的象征。”頌雅無所謂看他一眼：“反正你也不懂，不關你的事。”
一溜煙兒跑到路邊，自行車還停在這兒，頌雅拍拍單車後座，兩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如平常高傲。
“賀晉璽，你能不能快點兒，再不載我去學校，我倆可都得遲到了。”
“遲到就遲到唄。”
賀晉璽走到她麵前，整個人無所謂，微微彎腰。
對上她的眼眸，不經意壞笑一下。
“反正我遲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我沒什麼影響，但對你嘛——”
他重新站直，身子往後仰，從頭到腳有模有樣地打量她，“經營了幾年的好學生形象，也許就得破滅咯——”
賀晉璽故意幸災樂禍地瞄她一眼。
“賀——晉——璽！！”
他總是這樣，有意無意就喜歡逗她，惹她生氣。
少年彈她額頭，掠過她往前走了一步，“行了，逗你的，趕緊上來。”
他坐在單車上，腳踩踏板，餘光往後，想要窺探她的舉動。
頌雅雖然有氣，但畢竟還是識時務的，在和賀晉璽對著乾與不遲到之間，她選擇了不遲到。
她坐上後座，有求於人，麵子功夫做得還算到位，假惺惺地揚起一抹笑，“親愛的賀晉璽哥哥，我坐好了，咱們出發吧。”
女孩表裡不一，雖然嘴上甜蜜蜜的，可心裡卻有所不滿，賀晉璽雖看得清清楚楚，卻還是忍不住被她的甜言蜜語攪得心裡甜滋滋。
他瞬間就遺忘了自己非要犯渾逗她那股勁兒，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偏愛。
驕傲肆意的少年握住單車手柄，身後坐著的，是在他心上住了十三年的人，他在自由的風中笑著開口，“嘚，小爺我今天就勉強載你一次。”
可是車剛騎沒多久，賀晉璽忽然想到什麼，立即刹車。
頌雅措手不及，臉撞上賀晉璽的後背，腦門有點疼，少年校服T恤傳來的薄荷味道向她襲來。
“賀晉璽！！你乾什麼！！還會不會騎車了！”
單車前的少年壞壞地勾起嘴角，把頭往後擰，“頌頌，我突然想起來我東西落家裡了，這樣吧，為了不讓你遲到，要不你現在去坐公交車？”
“我？現在？公交車？”
頌雅滿臉寫著震驚，“賀晉璽！你有沒有搞錯！這條路上的公交車二十分鐘才來一輛？要是它剛開走，我今天遲到不就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了嗎？！”
“哦？”
賀晉璽拉長尾音，假模假樣地思考了幾秒，重新看向頌雅，壞笑著，“那又怎樣？又不關我的事。”
“不關你的事兒？”
頌雅聽了這話就來氣。
虧他還和自己做了十三年的鄰居，昨天還和她笑嘻嘻要她陪他一起看電影，現在居然說出這種話。
看來，他的良心一定是被狗吃了。
“行，我現在就下來，賀晉璽！我宣布！從今天開始，我要和你劃清界限，以後有事彆找我！彆跟人說我認識你！”
頌雅徑直走向馬路邊的公交站台，看天看地，看馬路看建築，唯獨不看賀晉璽，氣鼓鼓的。
騎在單車上的賀晉璽從遠處看她，無奈地揚起一抹笑，可那抹笑絕不是嘲笑，而是寵溺。
他隨即調頭，沿著剛才的路返回。
——
“不是——真走了啊？？”
頌雅皺起眉頭，委屈又懊惱地盯著賀晉璽越來越遠的背影。
一開始她還以為賀晉璽這人在開玩笑，沒想到，他來真的。
她落寞地低下頭。
“頌雅！你怎麼也在這兒！”
有人在身後拍她肩，頌雅往身後看去，原來是葉蟬。
頌頌驚喜一笑，“你怎麼在這兒？你家不是在另一個方向嗎？”
葉蟬拉住頌雅的手，同樣笑容洋溢，“我媽讓我過來給二姨送東西。”
說完，葉蟬往周圍看了看，“賀晉璽呢？他怎麼不在？你們兩個平常不是一直一起上下學黏在一起嗎？”
頌雅的笑容瞬間凝固，立刻嚴肅糾正葉蟬，“哎——話可不能亂說，誰整天和他黏在一起了，明明是他愛管閒事，不管彆人乾什麼，哪兒都有他！”
葉蟬會意一笑，“我懂，是關於你的事，就有賀晉璽。”
“沒有！你可彆胡說！”
“好好好，我不胡說。”葉蟬轉移話題，看向一旁，“公交車來了，我們上去吧。”
頌雅懵懂地眨眨眼，“真有公交車？賀晉璽這人算得這麼準？”
刷卡上車以後，頌雅和葉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擠進人群裡。
這附近居民很多，早上高峰期上班的、上學的人自然而然也不少，頌雅被悶得快要透不過氣來，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吐了一口氣，空氣中瞬間彌漫著嗆人的煙味。
下一秒，就有買菜的大媽大喊：“誰啊！膽子這麼大！敢在公交車上吸煙！趕緊下車！”
車內頓時一片轟動，煙癮犯了的男人偷摸著吸了一口，最後還是被火眼金睛的買菜大媽拎出來，一群人氣勢洶洶，憑群力在下一個站時把嚇得踩滅煙頭的男人趕下去。
人群擁擠，頌頌差點沒站穩，幸好周圍的一個男生及時出手將她扶住。
頌頌立即道謝，順著視線看去，斜前方的男生穿著和她一樣的校服。
原來是一個學校的。
“謝謝你啊，你人真好。”
正是因為有賀晉璽的對比，但凡有一點點禮貌和教養的男生，在頌雅看來，都格外稀有罕見。
“不用謝，應該的。”
男生聲音清冽，個子高高的，身形偏瘦，眉目清雋，言行舉止之間儘顯風度和教養。
甩了那不知天高地厚、整天就知道欺負人的賀晉璽不知幾條街。
頌雅眨眨眼睛，有些害羞，重新回到葉蟬身邊。
葉蟬注意到頌雅的不對勁，出於好奇開口，“你怎麼了？看見帥哥就走不動路了？以前也不見你這樣啊。”
於是，葉蟬便多看了剛才出手扶頌雅的男生幾眼——溫文爾雅，禮貌又有教養，長得……也確實挺好看，但還是比不上賀晉璽那張臉，雖然他天生一股子戾氣。
眼前這個男生唯一的特彆是……和賀晉璽的頑劣比起來，他待人的方式禮貌溫和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