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許顏語調帶著試探。
宋依尋聲望去,也一眼就看見了許顏,一臉欣喜道:“許顏!好巧,你也來這吃飯?”她走到許顏並排的洗手池。
這是許顏第一次見宋依穿私服,以往都是在醫院。她上衣是厚實的羊絨襖,下配了一條小洋裙,精致靈動,隻不過可能衣服顏色沒有搭對,稱得她膚色有些偏黑。
許顏扯了一方紙張擦手,應和著:“對啊,和我朋友一起,你呢?”
“我們科室聚餐。”許顏腦中一閃,“對了,冷醫生也在。”
宋依不知道他倆什麼進展,還以為停留在以前。
許顏頓了頓,把手紙丟進垃圾筐。
她現在有些後悔當初讓宋依幫忙了,她太過熱情,而且說到說到,幾乎每回見麵她都會提到冷治卿,是真的努力在撮合。
許顏想說以後不用在拉她和冷治卿了,可她望著宋依單純的眼睛,她又覺得很是慚愧,既要又要自相矛盾。
宋依和許顏一起走出洗手間。
許顏訕笑道:“是嗎,你們慢慢吃,我就先走了。”
見對方推辭,宋依也不好強求,她行至一包間前停了下來,身後的門沒有關嚴留出一條縫,喧鬨聲從門後溢了出來。
通過那條門縫,許顏看見了冷治卿。
黑色高領毛衣穿在他身上更顯幾分冷意陰沉,兩袖被高高挽起露出勁壯的小臂,金絲眼眶勾勒出他優越的下輪廓。
他沒在燈光下,浸在熱鬨中。但他就平靜地坐在那裡,與周圍人顯得是那麼格格不入。
冷治卿正安靜聽著對麵人講話,感覺到有一道視線正注視著他,他下意識側過頭。
就著那倒縫隙,許顏和冷治卿隔空相望,對視了一兩秒,許顏慌張地扯開目光。
“那行吧,路上慢點。”宋依揮了揮手。
許顏垂下眼眸,心跳如雷鼓。她又看向宋依,臉上依舊保持著剛才的笑容,道著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拜拜。”
下到酒店門口,許顏卻隻見杜淦一人卻不見藍可甜身影。她眉頭一皺,有些尷尬地走上前去。
“可甜呢?”許顏走到杜淦身邊詢問道。
杜淦外穿了件棕色尼龍大衣,雙手插兜,身形板正立在風中,如像位T台走秀的模特。他見許顏是一個人出來的,也很疑惑,道:“她也跟著去了洗手間。”
許顏搖頭,一臉茫然,“可我沒看到她呀。”
兩人正說著話,這時一輛小轎車突然開了過來,也不知道怎麼開的車,急衝衝那架勢眼看要撞進門裡。
情況危急,許顏下意識往旁邊躲去,杜淦伸手擋在她麵前。
汽車堪堪在許顏身前一米處停住,許顏簡直要被嚇死了,驚魂未定,要不是顧忌身旁有人她真想罵人。
司機趕忙降下車窗,探出頭來,說著,“抱歉抱歉,沒事吧?”
許顏手捂著胸口位置,嘴抿成一線,臉色煞白。
身旁的杜淦收回手,始終跟她保持著一定距離,也問著她,“還好嗎?”
“我沒事。”許顏緩了緩。
當藍可甜出來時,那輛汽車已經開走了。許顏趕緊找藍可甜哭訴剛才的事,半個身子都依在她身上,道:“哇嘛,姐妹你去哪兒了?我剛差點被車撞到!”
藍可甜雙手抱住許顏,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道:“我去洗嗽間了,咋了?”
許顏一五一十的把剛才的事繪聲繪色地講於藍可甜。
藍可甜當時補了一句,“怕不是個黃師傅。”
…………
今天雖然是科室聚餐,但更多像是章琦和曾沁言那兩口子的私宴。
冷治卿簡單提了兩句祝福的話便坐下了。耳邊聽著其他人發言,可他的思緒卻流離在外。
最近一段時間,冷治卿除了翻看許顏網上發的視頻,好像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他起初是不知道許顏在做漢服博主,偶然有一天手機新聞推送,他瞧著封麵的人很像許顏便點了進去,如此順藤摸瓜順利找到她的賬號。
其實她的賬號挺好找,她沒有用化名,而是直接用了‘許顏’兩個字。
博客中視頻長度橫跨十年之久,視頻質量從粗糙到精致,而她也從一開始的青澀到現在麵對鏡頭的侃侃而談。跟隨著她的畫麵,仿佛這麼多年他也一直在她身邊,見證她一步一步成長。
直到許顏畫麵背景換了,換成了現在她所住的房子。
他聽著許顏說喜歡,說她最近喜歡上一個人。
陌生的環境,背後是那扇禁閉的大門,冷治卿似乎聽到一聲細微的關門聲,而視頻裡的人也一樣聽到了。
許顏停頓的那幾秒,連著視頻外冷治卿周圍都安靜了,他目光灼灼看著她的臉,像是無聲對白。
視頻的彈幕劇增,七嘴八舌說什麼都有。冷治卿隻瞧了幾眼,越發心煩意亂。
他入魔一般,一遍遍過她的視頻,天將曉,淺眯了會兒又去上班。
冷治卿也不知道這幾天是怎麼過來的,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
原來演技精湛的那個人從始至終都是自己,他連他自己都騙了。
忘不了她,也恨不了她,還是想跟她解釋。便該知道,自己明明還愛著對方,念念不忘。
章琦同他說話時,他也心不在焉,盯著麵前的玻璃圓桌,緩慢旋轉了一圈又一圈。
抬眸望去的那一刻,冷治卿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許顏就站在門外與他對視,心中警鈴大作,慌張的又何止一人。
他拿起外套準備起身追上去,周圍人卻攔住他問他去哪兒。他隻說去洗個手,一旁的章琦看出端倪,打掩護揶揄他,在醫院沒洗夠都破皮了,引得同事們一陣哄笑。
冷治卿追出去的時候,許顏早下了樓,當他看到酒樓外站著的許顏,眼裡卻儘是複雜。
她身邊有個男的,從他角度看,男人一手支著,兩人正在擁抱。
冷治卿腦中立刻想到了許顏說的那句喜歡。
她可以喜歡你,也可以喜歡彆人。
他躲在角落裡,沒入陰暗處,沒有在追上去。
冷治卿失魂落魄走了回去,包間裡熱鬨非凡,仿佛在嘲笑他的失意。
有人舉杯邀歌,有人玩起臨床版擊鼓傳花。
他泄憤般一杯杯灌著自己,他太難受了,心如刀絞。
宴席上,章琦和曾沁言給各位送上請柬,他們的婚禮就定在明年年中。
冷治卿指尖摩挲著那張豔紅喜慶的請柬,一旁的章琦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他一定賞光。
他看著他們,羨慕嫉妒湧上心頭。
羨慕彆人的愛情,嫉妒這一切。
反觀自己,沒人喜歡他,沒人愛他,就如同小時候有人說他本就是沒人要的東西。
惆悵,失落,但他臉上依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著:“百年好合。”
最後,冷治卿是一步步走回家的。
寒風吹得刺骨,卻又抵不上心底的冰冷,酒精麻痹不了神經,隻讓人越發清醒。
他一遍遍問自己為什麼?
當冷治卿回到家麵對自家那扇門時卻遲遲不動,他罰站一樣立在門前。
他想不通,又始終不甘心。
他想去敲她的門,但怕她不開門,又怕她不在家徹夜未歸。
…………
到家許顏便洗了一個熱水澡,除去一身寒涼。今天晚上吃得比較多,許顏在樓下溜達了兩圈才上的樓。
吹過頭發許顏懶洋洋窩在沙發上想事情,想起剛才那輛車又想起一門之隔的冷治卿。
她還欠冷治卿一個結果。
其實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就是——
要不,再試試?
許顏腦中已經開始計劃,是直接跟他說這件事還是準備點什麼儀式才好?
正想著,門卻響了。
門響了兩道,許顏才支起身。她沒點外賣,大晚上誰會敲她家門?
許顏不敢冒然開門,她趿得拖鞋走到門邊,打開貓眼看了看。
是冷治卿。
他怎麼……
許顏遲疑了一下,象征性地問了一句:“誰?”
門外冷治卿抬起頭,幽幽發出低啞的聲音,“冷治卿。”
過道燈光黯淡,冷治卿背著光,表情晦澀不明。
許顏想了想還是開了門,門一開,就聞到一股很濃烈的酒氣。
冷治卿推門走了進來,許顏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她能感覺的出來,冷治卿的狀態不太對勁。
“他是誰?”
熏天的酒氣飄忽,也衝擊著許顏的情緒,她站在門口看著他微紅的眼眶,皺眉道:“你喝醉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說誰?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冷治卿,失態,執拗,或許見過在那晚醫院,可那次跟現在又不一樣,更多了分咄咄逼人。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不作一絲遮掩,壓迫感十足。好像在盯獵物,隨時迸發出最後一擊,咬住脖子。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這會讓她感覺自己處於被動。
許顏想讓他出去,可冷治卿卻一掌撐住門框,力量大的驚人,語氣似是質問:“你不喜歡我了,對嗎?”
他深吸一口氣,固執的想尋求一個答案,“你喜歡上了彆人?”
“什麼?”許顏覺得他問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