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1 / 1)

帶著得知真相後複雜的心情,洛唯一聽完了今天的課程。以往每次聽完課後,她的筆記本上都記得滿滿當當,用樹狀圖或者逐條分點的方式,將知識點彙總得清楚。

以前她這麼做是為了把這些內容給林一看,但現在…林一和她坐在同一個教室裡。

以前她曾期待過和林一一起讀大學,一起工作,討論,學習。

但當發現這些不是期待,而是真相時,卻超出了她的預估。

不過彆說她現在不需要做這麼詳細的筆記給誰看了,她甚至沒能集中注意力在這堂課的內容上。

課上生產老師原本在講智能製造,順帶著話題延展又講了供應鏈的發展史,講完供應鏈的發展史,她又介紹了數字孿生。

但洛唯一注意力不集中,快下課時還沒理解數字孿生是什麼意思,她的筆記本上,一共就隻有“供應鏈”三個字。

培訓課結束,洛唯一還沒起身,李雲峰已經走過來找她了。像課前和說過的那樣,他來找洛唯一一起去食堂吃午飯。

洛唯一合上筆記本,扣上手裡的筆帽,說了一句“好”,她還有些心不在焉。

站起來後,李雲峰幫她遞了下拐杖,洛唯一接過來。

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下意識的回頭看向辭臨坐的位置。

辭臨還沒走。

他身邊的位置都空了,就剩下他一個人,坐在角落裡。

她看向他的時候,辭臨也正好抬頭看她。視線和辭臨的對上,洛唯一腦袋裡響起兩個名字。

“用我扶你嗎?”,李雲峰問洛唯一。

洛唯一回過神,視線從辭臨身上移開,說:“沒事,我自己走就行。”

李雲峰也和辭臨點了下頭,當做打招呼。

到食堂打餐後,找位置坐下。

李雲峰和洛唯一說了一句話,洛唯一沒回應,李雲峰又問了她一遍。洛唯一:“嗯,你剛剛說什麼?”

李雲峰笑了,問:“怎麼心不在焉的?”

“不好意思”,洛唯一抱歉:“剛想到彆的事。”

李雲峰:“沒事。就是問你,你哥最近怎麼樣了?”

洛唯一和李雲峰不僅是同事,他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李雲峰是洛唯一堂哥的同學,他畢業後在其他公司工作過一段時間,才來麵試參加了臨世的管培生項目。

洛唯一說:“他挺好的。”

李雲峰:“快畢業了吧?”

堂哥洛瑾年大學畢業後出國讀研,讀研後又讀博,一晃出去快五年了。洛唯一:“嗯。快了,還有半年。”

李雲峰:“他要留在國外發展嗎?”

“前段時間問他,他說會回來的”,洛唯一:“好像是要回國創業。”

李雲峰和洛唯一堂哥關係不錯,說:“你哥以前就提過,將來想自己乾點事。這麼多年,估計也碰著了不少朋友,想法也更多了。”

洛唯一笑:“嗯,他想法一直很多。”

說著時,餘光注意到一個人,辭臨拿著餐盤,找了空桌坐下。不同於身邊的人都是結伴吃飯,他經常獨來獨往,除了偶爾出現在他爸辭明盛身邊,其餘的時候大多數自己一個,連辭騁都有秦經理天天陪著。

其實在他們兩個一隊準備采購報告時,一起吃過幾頓飯,最近也有在食堂碰到過,上一次就是辭臨看見她了主動過來。

那天碰到兩個外國同事,她的英語就像是沙漠裡缺水的沙子,半年開不出個花,辭臨幫她解了圍。

洛唯一才反應過來,那可能也不是巧合,是她前一天晚上和林一抱怨過這件事情,所以他特意過來幫她解圍的。

因為辭臨是林一。

他都知道。

可他如果是林一,問什麼之前不告訴她?從高中開始,那個時候,在學校裡走路麵對麵的擦肩而過時,她都不會和辭臨打一聲招呼,而他也從來沒有攔下她,告訴她一句,昨天晚上陪你聊天的人是我。

第一次和他有交集,是因為兩個弟弟打架。

他向她表白的時候,都沒想著要會提一句,‘我是林一,我和你認識很久了…’

洛唯一是真的想不通,想不通,以至於她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短視頻裡的人,會不會的那個身影太模糊,又太相似,被她看錯了。

他們兩個聲音不同,樣子不同,經曆不同,怎麼會是一個人。

......

洛唯一和李雲峰一起吃了午飯,吃完又一起回會議室,她沒有過去找辭臨。

下午的培訓課結束,洛唯一沒急著離開,今天老師留了作業,但她的筆記本是空的。好在明天開始是周末,她還有時間補。

同事們陸續離開,要麼下班回家,要麼回去自己的工作上做收尾工作準備下班,會議室裡除了洛唯一沒走以外,就隻剩下辭臨。

辭臨一向走得晚,這不奇怪。

洛唯一坐在他前麵幾排的斜對角的位置,她在思考,如果她現在回過頭拿著手機去問辭臨,他會對她講實話嗎?

思忖間,辭臨手機響了。

來電話的是辭戚,辭戚說他打完球來公司了,現在在樓下,等著和他一起回家。

辭臨對著電話說:“好。”

掛了電話後,辭臨裝好東西,單肩背書包準備離開。

他出門的時候停下,想和洛唯一打聲招呼。但洛唯一低著頭看她的筆記本。

辭臨沒打擾她。

辭臨離開後,會議室內剩下洛唯一一個人,她離開座位,站在會議室的窗邊向外看。

冬天早早入黑的夜晚,閃爍的霓虹燈,樓下步履匆匆的下班回家的員工。

沒多久,洛唯一看見辭臨出現在視線範圍裡,他穿著黑色大衣,身形頎長,一頭利落的短發,除了她給過的那兩次,她沒見他自己戴過圍脖帽子之類。

辭臨長得好,但是眼底時常淡漠,不笑時帶著生人勿進的疏離感,和他熟悉的人不敢輕易搭訕。這樣的形象和洛唯一此前想象過的林一的樣子不同。

她以為的林一可能不帥氣,普通的樣貌,但看著舒服乾淨。他雖然放在人群中沒什麼特點,但是如果接觸後就會發現,他溫和的,又會包容,他還有著一顆熱烈的心。

辭臨才出商業樓,已經到了的辭戚朝他跑過來。

辭戚叫了聲“哥”,辭臨應他。

站在路邊,門口的保安過來讓他們稍等,司機馬上就到。

洛唯一用手機給林一發了條微信,微信上隻有一個表情。

放下手機後,繼續看著樓下的辭臨。

辭臨手插在兜裡,還沒注意到自己來了信息,和辭戚閒聊。

辭戚的話多,嘴就沒停過,辭臨偶爾看他,偶爾也被他逗得露笑。

洛唯一記得高中的時候,有天晚上她心情非常差,給林一發消息說了很多抱怨的話。那時候還小,性格不成熟,自己和朋友鬨矛盾就告訴他說:

“對所有人都好,是沒有意義的。如果很善良,就會被彆人欺負。”

說時滿心思的委屈:“我也不需要那麼多的朋友,就算一直都沒有朋友,我自己也可以吃飯,看書,上自習。”

十五六歲是不善於掌控情緒的年紀,經曆了人和事會讓她試圖去得出一些生命的道理,作為人生的準則,立下誌氣說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怎麼樣怎麼樣了,或者我以後一定要怎麼怎麼樣。

其實現在想想那些抱怨,當時說過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時有了情緒的宣泄口。通過聊天讓內心趨於平靜,把委屈或者脾氣撒出去。而每一次,隔著電話,林一都會耐心的聽她講完那些話。

即便她反複的磨人的重複那幾件事,即便好的壞的,即便她囉嗦沒有意義的。

回憶像是棉絮,風吹的時候,稀稀落落的散開,它們柔軟的沒有重量,但是當若有一根在吹進胸口裡時,都能嗆得出急促的呼吸和震顫。

司機的車開來了,辭戚說了句:“可算來了。”

辭臨注意到了,車子拐哥彎就到,他拿手機想同時給辭明盛發條消息。

屏幕按亮時,先看到的卻是洛唯一發過來的信息。

意外的。

腳步就沒再往前動。

洛唯一看著辭臨拿出手機,隨後聽見自己放在桌麵的手機震動,收到信息,又收到語音通話。

她都沒接。

辭戚往前小跑幾步,等司機給他開了車門後就上了車,坐下後喊他哥:“哥,上車了。”

辭臨抬頭,耳邊的通話音持續的響,持續的等待也無人接通。

司機對辭臨說:“車裡暖和,要不上來…”

辭臨沒能聽完他的話,持續的鈴音讓他眼底有些不安,掉頭跑回了樓內。

幾分鐘前洛唯一給辭臨發了一條消息,沒有任何文字,隻是一個哭的表情。

洛唯一一直覺得那個表情還挺可愛的,一個圓圓的小腦袋,閉著眼睛,左右眼角各有一滴斜著四十五度角飄下的眼淚。

那麼小的一個表情,看上去委屈的跟什麼似的。

她剛剛把這個表情發給了林一。

他看到後回她消息問她怎麼了,洛唯一沒回。

撥進來的語音邀請也沒接。

然後樓下的辭臨就沒再上車,轉身往樓裡跑了。

幾分鐘的時間,會議室的門被突然推開。辭臨單肩背著書包,氣喘籲籲的。站在門口看向會議室的洛唯一。

洛唯一回過身,心裡想,這一次,是真的了。

沒有看錯身影,沒有認錯賬號,也不是沒道理的猜測。

他是林一。

一直陪著她聊天的林一。

洛唯一親眼看著辭臨在看到自己的那瞬間,停在了會議室門口,看著他眼底的慌張在見到她時被漸漸撫平。

即便隔著幾米,她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跑過來的心跳,然後還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問:“你還沒走?”

他知道他真正想問的問題是:

你哭了?

你剛剛怎麼發了一個哭的表情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