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被人喜歡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那被人喜歡到這個程度,就高興不起來了。無論對方是家大業大的富貴公子哥,還是窮小子。
洛唯一不相信有人看到這滿篇的名字會在心裡慶賀自己這麼有魅力,但也或許是因為她受到過傷害,所以現在有的隻是想要進行自我保護的本能。
洛唯一合上辭臨的筆記本,把筆原封不動地放回原位置。而剛剛被她放下的文件重新被拿在手裡,當做沒有被放下過。
她不想讓辭臨知道她來過,如果他知道她來過,可能會猜測她是不是看見了他筆記本上的名字。
而她想和他保持著最安靜、最安全的距離,不挑明,然後漸漸疏遠。
拿著文件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時洛唯一還在思考辭臨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這個寒假的哪一天。但是無論哪一天都太快了,她們說過的話,就算全都寫下來字數可能都還湊不成一篇文章。
他們沒有談過理想,沒有一起遊玩過,就隻有一起加過幾次班。如此淺淡的接觸,哪裡能有什麼濃烈的感情。除非,辭臨特彆喜歡她的這張臉。
洛唯一是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晚上回到家,陳遲霖問洛唯一什麼時候再包餃子。洛唯一:“想吃了?”
“不是我”,陳遲霖拿著手機說:“辭戚問的,說下次包餃子叫他。”
洛唯一應了一聲,扮作隨意的說:“最近有點忙,等以後吧。”
*
中午吃飯時忽然有人叫她,洛唯一抬頭,這人看著眼熟。想了幾秒鐘才想起來,這是當時她進公司時候的麵試官,她的第二輪麵試就是她麵的,雖然一下沒想起來名字,洛唯一禮貌打招呼:“你好。”
張銘麗手裡端著餐盤,問:“怎麼一個人在這吃飯?”
洛唯一:“上午有個線上會議開的久了點,就讓同事們先去吃了。”
洛唯一把自己的餐盤往左邊挪了挪,說:“你坐這。”
張銘麗沒立刻坐,突然又說了句:“我記得你英語挺好的對吧?”
洛唯一麵試的時候張銘麗就問過她英語好不好的問題,那可是麵試,就算問她會不會裝火箭,洛唯一可能都會答一句,我覺得能試試。
入職前的問題被拿到入職後問,關鍵是同一個人,洛唯一都沒法謙虛,隻能“嗯”了一聲。
“那正好咱們有個外國同事過來,一會兒你可以和她多聊聊天”,張銘麗說。
說著她朝左邊招了一下手,叫道:“Hi,Grace,here。”
洛唯一:“.…..”
Grace過來了,洛唯一沒出過國,歐美影視劇看得也少,總之她沒看出來Grace是哪個國家的。臨世是上市公司,跨國的大企業,公司裡常有不同膚色的麵孔,倒是也不算罕見。
張銘麗對Grace介紹了洛唯一,說她是技術部門的新同事,碰到了,剛好一起吃。
洛唯一站起來打招呼,坐下的時候,這頓飯的壓力也一下子就上來了。
安靜的繼續吃飯,等Grace嘗過餐盤裡的菜時,張銘麗用英語問外國同事:“How's the food tasted?”
Grace嘗了一口辣椒炒肉,回答說:“Delicious. I love spicy food. When I was in America, I often went to Chinese restaurants. The meat in this dish should be pork, not beef, right?”
聽Grace說話時,張銘麗看著她的眼睛,帶著笑意和尊重。等她說完話後,張銘麗說:“It’s great you like it. Let's eat.”
洛唯一覺得得有點不對勁,因為她聽出來Grace的最後一句話是在問這道菜裡的肉是豬肉還是牛肉。但張銘麗沒回答,應該是...沒聽懂全部。
Grace的語速快,連音很多,張銘麗應該隻聽出她挺喜歡的,但是沒理解她的問題。
Grace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回答,也就不問了,繼續吃飯。
洛唯一懂了,Grace很有禮貌。
老外在國內工作也不容易啊。
當然,洛唯一也能理解,張麵試官一直隻負責國內業務,時間久了對英語生疏也很正常。
洛唯一雖然聽懂了,但是她沒有解釋,這種場合她去接話並不能顯示她聰明,隻能打同事的臉。
吃了幾口,張銘麗生怕冷場,又向Grace介紹盤子裡的菜:“This one is special. It is good for health. It is not...”
停頓了一下,張銘麗轉頭問洛唯一:“你知道油炸用英語怎麼說嗎?”
洛唯一說:“not fried.”
在這場飯局當中,洛唯一起到了翻譯的作用。可能是因為有她在,她感覺張銘麗也鬆了口氣,聊天變得更熱情了,繼續介紹食物:“I don’t think you have ever eat this one, this is called…唯一,木耳用英語怎麼說?”
洛唯一:“.…..”
這個單詞超出六級範圍了。
洛唯一立刻拿手機:“我查一下。”
打開某翻譯APP,洛唯一輸入木耳,但看著屏幕上返回的她唯一能讀出來的wood ear有點蒙,這是國外的諧音梗嗎?
木耳,真的是木頭的耳朵嗎?
洛唯一硬著頭皮告訴Grace:“wood ear。”
Grace看著她。
洛唯一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來,Grace應該在猶豫,她還要不要繼續裝作她懂了。
“.…..”
最後洛唯一搜到木耳的照片給Grace,大致解釋這個食物是下雨之後長在木頭上的一種菌,這種介紹還算簡單,Grace聽完說:“Wow!”
洛唯一也在自己心裡無聲的“Wow”了一嗓子。
真給麵子。
彼此都真難啊。
邊吃邊聊,熱情的張銘麗又問Grace有什麼樣的興趣愛好,Grace立刻說,她喜歡天文。
這個愛好讓洛唯一有點兒噎飯了,因為天文領域她知道的單詞可能都沒有今天的菜多。
Grace開始介紹她在這個愛好當中所做過的嘗試,去過的地方,觀測過的星係等等一係列的分享。
洛唯一隻聽懂百分之三四十,她猜她是在說幾個星係和形體,她聽見了地球,月球還有火星。
是她在星體中幾乎會說的全部了。
洛唯一喝口水,聽見“earth”的時候,點了下頭。
聽見“Mars”的時候,“wow”了一聲。
捕捉到“Moon”的時候,說“Uh-huh”。
至於地球,火星,月球之間到底發生什麼恩怨情仇了,是彼此相望了,還是一起相伴成長了,還是什麼其他的,全靠蒙。
而當Grace說完時,張銘麗突然哈哈大笑,對著Grace說:“That’s interesting!”
“.…..”
咱倆更有意思。
真的。
不開玩笑。
她保證張銘麗聽懂的不比她多,但是誰能不承認這份迷茫中的堅定熱情也是一種能力呢。
雖然前麵Grace說了什麼她們不知道,但是她停了,那就應該是說完了,於是不能讓場子冷下去的張銘麗再次開口想要引出新話題:“How about…?”,
其實洛唯一覺得,有時候場子冷的…也是挺好的氛圍。
起碼,不好笑。
張銘麗琢磨著到底要How about什麼時,洛唯一沒忍住,親和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張銘麗轉頭看她,洛唯一真誠的,小心的向前輩建議:“要不…我們控製一下範圍?”
張銘麗:“嗯?”
Grace也在看著洛唯一,雖然聽不懂,但她說話時給與目光是尊重。
洛唯一用中文說:“聊6級以內的?”
咱倆就不用腳趾扣地了。
張銘麗:“.…..”
張銘麗想了想,問Grace:你喜歡什麼?運動?網球,足球還是籃球?
洛唯一:問得真好。
誰家的課本上,沒有個喜歡打籃球的Bob,喜歡踢足球的Tom呢。
吃完飯再想起這件事時洛唯一還都覺得好笑,張銘麗分開時說明天請她喝咖啡,但這件事情讓洛唯一意識到,原來過了六級並不等於會說英語。如果想要在職場當中能夠和外國的同事任意交流,還遠不夠。
回到會議室時還沒有人回來,洛唯一坐在座位上複習上午的生產課程,相比較於采購營銷而言,生產的內容更多更難,需要花更多的時間。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辭臨回來了,洛唯一看時間,他今天下來的要比往天早。
自從上次看到他筆記本裡全都是她的名字之後,洛唯一有刻意的避免和他單獨相處,還有二十多分鐘培訓才正式開始,洛唯一出去轉轉。
拿著拐杖剛離開座位,身後忽然聽見辭臨問了一句:“你在躲我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躲得明顯。
被他發現了。
洛唯一回過頭,帶著得體的笑說:“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
辭臨還沒坐下,看著她:“最近陳遲霖也沒找辭戚。”
是,辭戚說過兩次要來家裡包餃子,都被洛唯一拒絕了。
辭戚可能沒覺出什麼,
但辭臨意識到了。
洛唯一還是保持禮貌的語氣和笑意:“小孩之間今天我找你,明天你找我,都很正常。”
這句話避開問題的正麵,回答的親和又簡單,就像是商場上八麵玲瓏特彆會來事的人,挑不出毛病。
辭臨一直都知道,洛唯一比他更擅長和人相處。
他沒說話,到自己座位坐下。
洛唯一站在門邊,其實她不想得罪辭臨,因為他是老板的兒子,也因為他們算是同事朋友。周到的話雖然挑不出毛病,但在敏感的人麵前也挑不出真誠。
而辭臨是敏感的人。
洛唯一想了想,又說了一句:“我要出去買瓶水,要給你帶一瓶嗎?”
辭臨回過頭,看著她,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接她的這句話,但他沒猶豫多久,“嗯”了一聲。
還說:“我去。”
洛唯一:“我腳沒事,正好坐久了想走走。”
辭臨沒和她爭。
洛唯一去買水,倒不是真是礦泉水,水公司的飲水機裡有很多,是去買樓下自動販賣機裡的飲料。
她去買了兩瓶,給辭臨帶了一瓶。拿著兩瓶飲料又上樓,她剛說了沒有在躲他,那就不合適耽誤太長時間。正常去正常回來,回來後走到辭臨座位旁,把飲料瓶遞過去。
辭臨接過來,在手裡麵握著,看著水瓶身上的字,是一瓶茶飲料。
手伸又到口袋裡,辭臨拿出了一個包著的橙子,給遞洛唯一:“院子裡種的,給你。”
奶奶今早送過來的,送到他爸的辦公室裡。
今天早下來本來就是想給她帶,但剛下來時她沒理他,他沒拿。
但她給他水了。
雖然她不是在哄他,但他被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