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唯一給他回消息,問他怎麼了。但是One沒再回,看看時間天都快亮了,估計他睡著了。
洛唯一沒再發消息。
辭臨早上睡醒時,看見了洛唯一給他回複的信息。
他看著屏幕幾秒鐘,但沒有回。他沒辦法用她能接受的語言向她解釋清楚,他昨天晚上叫她名字時候的情緒。
放下手機,剛出臥室,辭臨看見了辭戚。
辭戚一邊擺弄著手腕上的東西一邊和他打招呼:“哥,早啊。”
辭臨:“早。”
辭戚手腕上的黑色手帶,款式設計很獨特,是辭臨以前的東西。辭戚:“哥,這個能送我不?和我的衣服挺搭的。”
十幾歲的時候辭臨也戴過這些東西,不過二十歲之後全身上下除了塊手表挑不出來一件飾品了。辭臨:“嗯,拿去吧。”
辭戚笑,把手帶戴好。
“昨天晚上怎麼突然想在她家裡吃飯了?”,辭臨問他。
辭戚挑,彆說在彆人家吃飯了,就連餐廳也是一堆不願意去的。
辭戚:“她們家裡挺乾淨的。並且”,
“咱家裡沒包過餃子。感受一下。”
辭臨伸手揉了把他的腦袋。
洛唯一今天來公司看見了師傅,他休假回來了,洛唯一把昨天去戰略部門開會的事情和師傅說,剛說了一半,師傅就皺了眉頭,叫她去會議室裡麵單獨聊。
還沒有看洛唯一遞過來的筆記本內容,聽完事情的大概,蔣勝一說:“這種活其實你完全可以不接。不是一個部門,你沒必要給他們乾活。”
洛唯一到現在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妥當了,如果不接這個工作就沒有後續被刁難的事。她昨天在會上雖然留下了,但是如果她發言的內容不對,和師傅原本的立場不和,再或者她壓根沒能留下,被趕出會議室,不僅給自己丟人,更是給整個團隊還有師傅抹黑,顯得他們組的人能力不行。
洛唯一承認錯誤:“昨天是我考慮的不對。”
蔣勝一看著徒弟,知道她還沒有了解問題的關鍵。她所說的不對是因為她知道自己被坑了,所以推斷出不對,但事實上問題的根源她還沒理解,蔣勝一問她個問題:“哪怕是一個公司內,跨部門進行人手調動也非常敏感,你知道為什麼嗎?”
洛唯一說:“是因為每個部門同事的能力,還有平時學到的東西不一樣,擔心跨部門的時候會出錯。做不擅長的事情,反而給團隊帶去麻煩。”
蔣勝一:“你還是太簡單了。你知道包括齊總在內的這些老大們最在乎什麼嗎?”
齊總是他們技術部門的老大。
洛唯一:“齊總在乎我們團隊研發進度。“
“但是他還在乎人效”,蔣勝一:“你去給他們乾活了,明天如果技術團隊需要你找不著人怎麼辦?你現在還好,以後培訓完正式工作了一定要特彆注意這個問題。”
洛唯一點頭。
“理解了?”,蔣勝一:“那我問你,如果下次有彆的組的人來找你你該怎麼回複?”
洛唯一:“不接,說我手頭有工作在忙了。”
“不怕得罪人?”,蔣勝一:“又或者事實上齊總是想賣給這個組人情呢?”
“很多時候你拿不清楚,尤其作為一個新人,不知道這個活你該不該接,這很正常,因為你的職位不夠高,看不到全局。有時候你拒絕了,但或許是老板之間一直相處的不錯,但有時候你接了,反而接錯了。想想,到底該怎麼回複?”
蔣勝一一邊等著洛唯一思考,一邊翻開她記得會議紀要看。
邊看邊問:“這些都是你記的?”
洛唯一:“前麵幾頁是會前準備的,後麵幾頁是會上記的。”
洛唯一想了想,回答蔣勝一,說:“那我不回答,讓來找我的同事來找你。你同意了我再去。”
蔣勝一看她:“如果我不在呢?”
洛唯一:“那就往上找,找齊總。”
蔣勝一笑:“行,挺聰明,下次再有其他部門調你,也彆直接拒絕得罪人,就說你已經有事情安排了。讓對方去找你的老板協調,如果老大願意放你,就會說我把你手頭的工作交給彆人去做了,賣對方一個人情。如果不願意放,就會說已經排好的工作實在是推不開,拒絕的也理所當然。職場上很多時候不看你的能力,要看老板的意思。明白了嗎?”
洛唯一情商不算低,她沒有問蔣勝一乾活怎麼還有那麼多的規矩,在哪兒乾不都是為了公司好之類的話,因為她知道,職場中不僅有工作,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性,人情,這些內容在職場中的影響力不比技術研發的影響力弱。
她感謝師傅願意手把手的教她不屬於課本上的東西:“我明白了,謝謝師傅。”
蔣勝一“嗯”了一聲,看完洛唯一手裡的會議紀要,問:“你是按照這上麵記的發言的?”
洛唯一:“嗯。”
蔣勝一:“行,夠打她們的臉了。”
*
快到下班時間時,洛唯一就收拾東西準備,等著群裡說出發去聚餐的消息。
雖然之前說了她拿拐杖就行,但是同事還是很熱情的把家裡的輪椅帶了過來,晚上去參加聚會的路上,洛唯一這輩子第一次坐了輪椅。
他們一共二十幾個人,聚餐的地方離公司不遠,直接走著去,路上趙小微推著洛唯一的輪椅。不過走了十幾分鐘,飯店給趙小微打電話,說是預定的信息出了差錯,沒有給他們預留位置。
趙小微聽得嚇了一跳,這麼多人馬上就要走到了,現在說沒有位置那還得了。
她是團隊裡這次活動組織的負責人,平時人也熱心腸,組織活動都是她牽頭。趙小微接了電話就急了,要先快跑幾步去飯店把信息確認明白,她確實是預定了的。
洛唯一要換人推,這輪椅不是自動的。
身邊的同事都很願意幫忙,但在有人走到洛唯一身後前,一直走在人群邊的辭臨說:“我來吧。”
沒有人和他爭。
辭臨走到她身後時,洛唯一想起了匿名群裡關於他們兩個的緋聞,希望同學們不要誤會。
她和辭臨因為弟弟的關係算是挺熟的了,他是善意幫忙。
還沒走到飯店,就開始下雪。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大雪,悶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下。
鵝毛大雪落在羽絨服上,落在帽子上,落在洛唯一踩在輪椅的腳腕上,呼吸也在空氣中凝成了白霧。
大家邊走邊聊,距離漸漸拉開,輪椅的橡膠輪在路麵留下兩行深跡,辭臨停下,問洛唯一:“冷嗎?”
彆人走路動起來還好,洛唯一是坐著的。
其實還真挺冷的,她說:“沒事,不遠,一會兒就到了。”
辭臨從後繞過輪椅在前麵,看著洛唯一,手伸進大衣兜裡,掏出來一罐咖啡遞給她。
洛唯一抬頭看他。
辭臨說:“熱的。”
洛唯一笑:“你從哪裡拿到的?”
辭臨:“下班的時候去買煙,順便帶的。”
“給你。”
洛唯一接過來,笑說:“謝謝。”
咖啡罐握在手心裡,寒風吹過來的時候又貼在臉上,暖和多了。
辭臨和洛唯一是最後到餐廳的,到的時候大家已經落座。辭臨推著輪椅進包廂,趙小微看到洛唯一來了,熱情笑說:“快過來,唯一,你挨著我坐。”
辭臨把輪椅交到趙小微的手裡,自己坐到了男同事的身邊。
今天吃飯是采購老師請客,但讓大家驚喜的是,前麵給大家上市場營銷課的顧老師今天也來了。自從營銷培訓課之後,顧老師就離開公司,等著寒假結束後回大學繼續上課,大家已經有段時間沒見過他了。
其實顧老師年紀也不大,還不到三十,上課的時候幽默,下了課紳士親和,有人直接喊他顧哥。
顧寧然剛坐下就注意到洛唯一的腳,笑說:“也沒多久不見,怎麼還坐上輪椅了?”
洛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嚴重。”
顧寧然:“那你多吃點,快點好。”
洛唯一笑:“嗯。”
晚飯吃的很開心,采購老師說接下來是關於生產的課程,生產老師也休假回來了,估計很快就能見著。
吃吃聊聊,他們是下了班就來吃飯,吃的差不多時,也才七點左右。大家喝了點酒,但也都沒多,時間還早,有人提議玩遊戲。都是一些簡單的遊戲,成語接龍,動物園裡有什麼,還有擊鼓傳花,純憑運氣。
輸的人被問問題,職場上大家問的問題相對來說還是含蓄的,比如有人問采購老師工作這麼多年了,有沒有覺得想換家公司的時候。
采購老師聽完問題轉頭看辭臨,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跟著笑。
辭臨也笑了。
這些人問顧老師為什麼選擇當大學老師?
顧老師說原因也簡單,他上學的時候最不喜歡寫作業,然後就有了一個理想,將來要給彆人布置作業。
遊戲過了幾輪,擊鼓傳花瓶子被傳到辭臨的手裡時停下。
辭臨是他們上次聚餐的時候,被反複叮囑不能聊太多的人物角色,但這次聚餐就和他們坐在一桌。
關於他的問題不太好問,因為謎底太多,要是沒問好,就是得罪人,得罪公司。
瓶子在辭臨手裡握了幾秒,沒有問題拋出來,氛圍稍稍有些冷場,關鍵時候洛唯一身子往前挪了一點,她這人見不得冷場,並且這些人中算是她和辭臨最熟,她問合適。
“我問”,洛唯一笑說。
但,問什麼呢?
辭臨看著洛唯一的臉。
洛唯一想了想,問辭臨:“你寒假作業寫完了嗎?”
簡單,直接。
安靜了一秒,兩秒…然後包廂內像是放炮仗了一樣直接過年。
有人笑,有人鼓掌。
匿名群裡的第二個問題,就這麼響當當水靈靈的上岸了。
辭臨才發現洛唯一以為他高中還沒畢業,他澄清:“我讀大一,沒有寒假作業。”
包廂內鴉雀無聲。
洛唯一:“……”
那是誰說他還沒參加高考的。
這些新聞媒體們怎麼亂寫。
不過沒冷場太久,有E人同事又帶頭鼓掌。
洛唯一笑,她沒喝酒,拿起果汁杯朝辭臨的方向碰了下。
辭臨配合的拿自己的杯子,他那裡的是酒。
從這個問題開始,大家漸漸上頭,氛圍變得更輕鬆,問題也更進一步。
比如有人問顧老師有沒有女朋友?
他說沒有。
第二回的時候就有人問他,有沒有和學生交往過?
顧老師笑說:“你們這群人膽子肥了,現在不教你們了什麼都敢問。”
不過他也說沒有。
眼看著問題越來越沒邊,這群人開始出現喝多了的跡象,桌麵的瓶子倒了幾個,顧老師和采購老師商量,時間差不多了,也該散了。
采購老師也是同樣的想法,起身去衛生間,順便把賬結了。
采購老師去結賬時,包廂內的遊戲最後再玩一輪,擊鼓傳花傳到洛唯一這裡。幸運了一晚上,還是沒躲過去。
她問過彆人問題,也該有問題回去。
前麵幾輪下來,感情的問題都問了不少,有一個問題冒出來給她,
初吻的地點。
其實不算冒犯,洛唯一二十多歲了,隻問地點,沒問細節,她甚至可以隨便編一個回答,也沒人會追問。
但是這個問題,讓她下意識的握緊了手裡的瓶子。笑容在聽到問題時淡下去,即便嘗試表現的正常,但還是讓氛圍被空了兩秒。
所有人都在等著她。
她必須要給一個答案。
“巷子。”
辭臨想抽煙,煙盒從兜裡被拿出來,放到桌麵上。
他又放回口袋裡。
“今天就到這吧”,顧老師把氛圍接過去,說:“王老師都去結賬了,最後一杯,提前祝你們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辭臨的視線落在洛唯一的臉上,她的睫毛上,她收起的情緒上。
他看著她視線垂下去的時候,像是想起了某些片段。
難堪,厭惡,可怕。
趙小微的把酒杯遞過來,祝洛唯一新年快樂。
洛唯一收斂起情緒,和她碰了一下杯子,笑著說:“新年快樂。”
辭臨放下酒杯,裡麵已經空了。
聚餐結束,從包廂出來,餐廳在的位置不好打車,大家都先回公司,到樓下去叫車。
回去的路上,辭臨自然的接過洛唯一的輪椅,推她回去。
大雪已經持續了幾個小時,路麵積了一層厚厚的雪,路旁的樹枝乾枯,仿若就要受不住累積的重量,在它碎裂時,會發出乾脆的斷裂聲響。
身旁街道上的車輛駛過,輪下卷起積雪,車燈在混亂的雪花中顯得朦朧。人群再次漸漸拉開,辭臨推著洛唯一走在最後。
他昨天和陳遲霖說過,今天送她回家。
拐到人行道上時,車輛和行人稀少,雪地上留下同事們踩過的腳印,又被新的落雪覆蓋,路燈溫黃,打出寧靜的光,緩慢的覆蓋路麵。
輪椅停下。
洛唯一思緒被帶回,回頭看辭臨。
辭臨從輪椅後繞到前麵。
洛唯一問他:“怎麼了?”
辭臨身上穿著黑色大衣,低頭時碎發落下來一些,幾乎和夜色融合。
他說:“想看看你在想什麼。”
洛唯一禮貌笑:“沒想什麼。”
辭臨看著她沒動,四周濃黑,路燈也不明朗,洛唯一坐在輪椅上,腳不方便走,和同事們已經完全拉開距離,她後知後覺,又把自己放在了逃不開的黑暗中。
但是,有辭臨。
他們是朋友。
洛唯一握緊輪椅的把手,又問:“怎麼了?”
辭臨在輪椅前蹲下,視線和洛唯一的齊平,燈光落在他的發梢,地麵是投映出他的身影。
辭臨:“明天也能送你回家嗎?”
洛唯一:“....什麼?”
辭臨看著她又說了一遍:“以後,每天都能送你回家嗎?”
洛唯一終於明白,辭臨在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