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雇傭兵帶人來的功夫,Albert輕佻地捏住許寒的下巴:“待會兒讓我們看看,你在老家究竟找了個什麼貨色的男朋友。”
他顯然對自己各方麵條件非常滿意,自認為許寒不可能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尤其在外表這一點上,他自信可以讓對方自慚形穢。這樣一來不僅達到羞辱的目的,也能讓許寒在自己麵前抬不起頭來。
但見到許晚辰的那一刻,他原本爆棚的優越感還是受了一些打壓。
Albert冷冷望著門口,露出明顯不悅的神色。
雇傭兵將人押送進來,並很有眼色地關了門,按住許晚辰的肩站在屋內待命。
許寒睜大眼睛望著他。
許晚辰平靜地與她對視一眼,卻礙於Albert的注視,沒有用眼神向她傳達出更多信息。
許寒很想問他到底怎麼會被發現,這一點她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他們從進樓前就被盯上了?
Albert饒有興趣地盯著許晚辰觀察了半晌,似笑非笑地回頭看許寒:“說說看,你到底喜歡他哪點?臉麼?”
許寒沒說話。
她望著表情還算淡定的許晚辰,心中有些絕望。
雖然實在不想許晚辰出事,但Albert這瘋子顯然正處於極端吃醋的狀態,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從小到大,這人用自己的手段“清理”過無數出現在她身邊的男性。小時候她以為這是哥哥對她的保護,後來許寒才意識到,這是不正常的控製欲在作祟。
果然,Albert見她不回答,撩起西服下擺抽出一把尖刀。
“你乾什麼?!”許寒被他嚇到。
Albert輕佻地瞥了她一眼,將刀尖抵在許晚辰左臉顴骨上。
“如果你喜歡他的臉,我可以讓他毀個容。”他笑得似乎很開心,“所以你來說,他和我誰更好看?”
許晚辰波瀾不驚地望著她,給了一個安慰的眼神。
明明受脅迫的人是他,他卻在試圖告訴她不要害怕。
許寒心跳不止,眉頭緊蹙。
她當然可以順著Albert說哥哥更好看,但讓她在外人麵前貶低許晚辰,令許寒感到十分屈辱。即使隻是無關緊要的一句話,也讓她覺得是種背叛。
Albert就是認準了她這一點心態,非要她說個究竟出來。
“如果你說是他,我就刮花他的臉。”他笑容漸隱。
許寒眼看他的刀在許晚辰臉頰劃出一道血痕,急忙嗬止他住手。
Albert笑意全無:“快說。”
許寒被他的血刺激到,頓時泄了氣,無奈低頭小聲說:“……你更好看。”
“‘你’是指誰?”他不允許她含糊的用詞,追問。
許寒閉眼,恥辱開口:“哥哥。”
“說完整。”
“哥哥更好看……”
許寒說完,睜開眼,發現那道血痕已經流下一滴鮮紅的血,在臉頰劃出刺目的血跡。
她頓時挫敗得難以呼吸。如果早點放下麵子,是不是他就不用受這個罪?
許晚辰沒說什麼。
他舔了一口流至嘴邊腥鹹的血,神情淡然,仿佛受傷的不是自己。
Albert滿意收手。
鑲鑽的刀在他五指間靈活地旋轉,看上去邪氣而俊俏。
他又走到許晚辰麵前,靠緊他站立:“幸好身高也沒我高,否則真想砍掉你的腳。”
許寒真的怕了,她不敢想象這瘋子還能做出什麼事來。
目光緊緊隨著他移動,Albert現在的每一個舉動仿佛都牽動著她敏感的神經。
突然,兩人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我知道,你從小就喜歡帥的。”Albert意味深長道,“這很正常,所以你情竇初開的時候才會喜歡我這張臉,是不是。”
許寒氣得發昏,簡直想原地消失。
她知道Albert抱有怎樣的心思,但她實在不願意許晚辰對她有一絲一毫的誤解。
“不要不承認。”Albert笑得有些得意,揪住她的衣領往下一拽,扭頭問許晚辰,“你既然是她男友,應該看過她身上的紋身。這就是她以前喜歡自己親哥的證據。”
“你放開!”許寒氣得想哭,死命拉住他手臂往外推,對方卻並不打算放手。
她隻得用膝蓋幫忙,卻在踢上他的那一瞬聽見Albert冷聲道:“你敢?”
這種情況下,想到許晚辰在對方手裡,許寒確實不敢。
她放下亂動的腿,眼眶微紅,瞥向許晚辰。
就是這一刻,她忽然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異樣眼神。
那是一絲危險的神色。
許晚辰淡淡望著Albert,這神情隻維持了不到半秒,他便恢複了平靜的表情,讓許寒以為剛剛看到的隻是錯覺。
她曾經隻有兩次看到許晚辰有過這樣的眼神。
——一次是阿俊最後威脅他的那個晚上,另一次則是得知賀豐犯事的時候。
這兩人下場怎樣不必多說。一個死了,一個無期徒刑。
許寒心跳飛快。
雖然現在兩人局勢不妙,但那一秒,她忽然覺得自己親哥完蛋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直覺:一種摻雜了信任、崇拜和一點點迷信的直覺。
這樣的自信給了她底氣。
許寒深吸一口氣,直視Albert:“你能不能成熟些,我不是這麼膚淺的人,也不會像個花癡一樣喜歡彆人隻挑長相。”
“成熟些?”Albert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是啊,我忘了你已經不是個小女孩了。”
許寒不明白他又在想什麼,卻感覺不是什麼好話。
果然,他用流氓似的眼神看著她:“所以他在床上比我更厲害?”
許寒氣得要死。
如果不是自己事先告訴過許晚辰她和哥哥之間沒發生關係,他肯定會因為這句話誤會他們。
這個人一直是這樣,狡猾,陰險,腦子裡的想法七彎八繞,偏不往正道上走,這麼多年都沒有變過。
Albert還沒說完,繼續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乾脆廢了他。”
許寒再也受不了了,乾脆道:“我勸你放棄比較這些外在的東西。我隻是喜歡他這個人,他從裡到外都比你好。也不像你一樣,看上去人模狗樣,內心卻和變態沒什麼不同。”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
Albert頓時冷了臉,同時也收起了還想慢慢和他們開玩笑的心思。
許寒見了他的樣子,心中一凜。
她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實在不該逞一時嘴快,說出這種激怒他的話。
Albert沉默片刻,冷笑一聲:“喜歡他的內在啊?”
許寒愣愣望著他,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她竟在他眼中看到了殺意。
畢竟與這人相處了十幾年,她心裡其實清楚他發起瘋來能到哪種地步。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不知道怎麼毀掉他了麼?”Albert輕蔑地掃了許晚辰一眼,然後按著耳麥,緩慢地清晰地說,“請醫生過來,帶著開顱工具,摘除腦白質。”
許寒腦中“轟”的一聲炸開。
許晚辰聽了,也皺緊眉頭,似乎沒想到這人可以歹毒到這一步。
Albert嘴角掛著笑意,一雙眼卻如冬夜般幽黑,眸中映出窗外閃電的影子。
“等他變成一個傻子,我看你還喜不喜歡。”
許寒對於這個手術了解不多,卻聽說這是上世紀30-50年代治療具攻擊性精神病患者的方法。會改變患者脾氣秉性,術後變得溫和沉默,並可能造成智力損傷和語言功能錯亂。
而這種嚴重不符合人倫的手術,現如今以被淘汰了。
許寒震驚地看著Albert,發現對方並非在說笑。
她明白他是真的可以做到這一步。
Albert欣賞著許晚辰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大笑:“終於怕了麼?剛剛不是很冷靜麼,以為自己很酷是不是?”
然而,就趁著他分神的這一刻,許寒迅速掏出藏在腰間的手槍。
“砰砰”兩聲,連發兩槍。
一槍打中扣押許晚辰的雇傭兵的手,另一槍本想打Albert拿刀的手,卻無奈打偏。
“快走!”事已至此,許寒一把拉住許晚辰,帶他向門口衝去。
雇傭兵疼痛之下難以迅速反應,而Albert卻伸手抓住了她持槍的手腕。
“你跑不掉的!”他怒道,“現在留下,我考慮饒你媽一命!”
許寒無法,隻得推開許晚辰:“你先走!”
以她的身手,其實完全可以掙脫Albert。
但她母親還在這個病房,許寒實在無法棄之而去。
現在最關鍵是讓許晚辰離開,否則一定難逃他的毒手。
突然,就在這時,鄰床的那位呆坐的女士突然暴起——“嗷”地一聲抱住了Albert的腰,將他撲得一個踉蹌,脫開了抓住許寒的手。
許寒獲得自由,卻也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
Albert罵了一聲,奈何腿腳不便,無法掙脫那位精神病患者。
女士顯然不是清醒狀態,卻衝著許寒大吼一聲:“Your mom says,leave her alone, and run! run! run!”(你媽媽說,不要管她,快跑!快跑!快跑!)
許寒腦中混亂,完全沒搞清狀況。
為什麼一個精神病幫她製住了Albert,還幫她母親給她傳了話?
這真的是精神病患者嗎??!
許晚辰似乎也沒反應過來,站在原地。
許寒來不及思考,急忙一把拉住他,向門外奔去。
“他說得對,我們跑不掉。”許晚辰試圖勸她。
果然,一出門迎接他們的先是一梭子子彈。
兩人險些被打中。
雇傭兵大概有不能傷她的指令,所以不敢冒然開槍——既要製服許晚辰,又要留神不可以傷及許寒,這樣任務難度就大了許多,槍法準頭受了影響。
下了三樓,許寒一邊帶他逃跑,一邊道:“跑不掉也要跑,那變態真的會讓你做那個手術!”
許晚辰拉著她的手,心思全用在躲子彈上,沒有回應。
雇傭兵在身後追來,槍聲四起。
照這樣下去會被追上,許寒決定想辦法繞開他們,便拉許晚辰直奔二樓長廊。
一路上撞到了幾位白大褂醫生,險些跌了跟頭,終於還是通過長廊繞至了大樓另一側。然而,激烈的雨聲中,狂奔的腳步聲還是清晰地跟了過來。
這棟精神病院建築特殊,中間是鏤空的大院,兩側走廊之間可以遙遙相望。
此時暴雨傾盆而下,在長廊之間形成水簾洞似的雨幕。
許晚辰忽然鬆開她的手,停下:“這樣不行!你先走,帶著我你跑不出去。”
許寒心想老大你彆這樣,快走吧。
許晚辰還是堅持:“他們人多,跑不掉。”
他是被一路帶上來的,親眼看見了對方擁有多少數量的兵力。
這才二樓,不論怎麼逃,等跑到一樓還是會被堵住。
某一刻許寒甚至懷疑他已經被做了那個腦殘手術,變得似乎不像他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有一線生機都要抓緊逃命,還糾結什麼逃得掉逃不掉?
許寒急得要死,忽然視線盯住他身後一處。
她眼睜睜看見長廊對麵的雇傭兵舉槍瞄準,下一刻,她急忙撲過去,將許晚辰撲到另一側牆上。
“砰——”
一聲槍響,子彈擦著許寒的後腦勺飛過。
好險,躲過去了。
再晚0.1秒,她的命就不保了。
許晚辰這一次確實被嚇得不輕。
剛剛那個位置,如果沒有許寒相助,他應該會正好中彈。
他驚魂未定地伸手蓋住她後腦,後怕得要死。
她怎麼這麼傻——那些人根本不會傷害她,可是幫他擋子彈卻是要命的事。
許寒眼眶通紅,抬頭與他對視,怒聲說著氣話:“你真覺得自己算無遺策,甚至能算準子彈?你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
許晚辰一時無言,望著她的雙眼也有些泛紅。
許寒深吸一口氣,躲在牆後,掏出手槍。
如果想從一旁樓梯下一樓,必須解決掉對麵架槍的雇傭兵,才能安全到達樓梯的位置。
越是危急關頭,許寒內心居然越靜。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注意觀察四周情況。
那一刻,許寒忽然覺得時光倒轉,他們就像回到了之前在化工廠玩真人CS的那天——許晚辰依然完好地站在她身旁,生活美好得像一場遊戲。
她真想回到那樣的生活中去。
如果順利回國,她一定會好好珍惜在蒼城的那些日子。
“我開槍,然後你跟我跑,知道麼?”許寒輕聲說。
“好。”這一次許晚辰沒再提出異議。
練了這麼多年槍法,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許寒凝神,探出掩體、瞄準、扣動扳機。
半秒之內,勝負已分。
她擊中了那人持槍的手臂,但來不及得意,直接道:“走!”
兩人得空逃跑,順利從樓梯下了一樓。
剛一下樓,許寒竟意外看到一位熟人。
——站在樓梯口的是雇傭兵隊長,她曾經的師父。
“師父!救我!”許寒高興喚道。
雖然師父現在和她已不是同一陣營,但她堅信師父的為人,相信他可以念及情分,最後幫自己一把。
但很遺憾,幻想中的手下留情並未發生。
師父迅速抬槍,沉聲道:“Sorry, miss.”
頓時,許寒右肩中彈。
是麻醉槍。
她眼前的世界開始重影,頭昏腦漲,絕望地倒向一旁的許晚辰。
殘存的意識在體內瘋狂呐喊——她不能現在出事,不能這時候昏過去,落入Albert手中就完蛋了!
但許寒眼皮越來越沉,身體已不受控製。
許晚辰將她緊緊扶住,小聲在她耳畔說了句:“放心,不會出事。”
許寒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下一刻她兩眼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