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寒心裡亂得很。
雖不知這次出國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但既然已經結下這樣的梁子,事情肯定不會簡單。
距離到達時間還早,許晚辰便讓她快睡,保存體力。
到達目的地時是個黃昏。
過了今天,離Albert約定的一周之期就僅剩一天時間了。
他們約定相見的地點是大西洋沿岸一家精神病院,但許寒並不打算直接過去,而是先打車帶許晚辰來到自己原本的家中。
之前為了方便上學,她在大學附近自己租了彆墅,租金到現在還沒逾期。
此時夕陽西下,將彆墅四周的灌木染上一層金燦燦的光暈。
許寒沒有鑰匙,從後麵翻窗進了彆墅。
屋裡一片漆黑,血紅色的陽光映在牆壁上,卻照不亮整個房間。
“你打算正麵搶人?”許晚辰看到她翻箱倒櫃,竟摸出一支槍來。
許寒沒有開燈,對著殘破的夕陽仔細看了看槍杆上的標注。
“如果不正麵碰上是最好,”她將東西擱在一旁,繼續在櫃子裡翻找,“他們不會一直守著,我想今夜進去碰碰運氣。”
這裡對許晚辰來說人生地不熟,即使有心想替她出計策,卻苦於沒有實際信息來支撐,可以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隻得點頭同意。
現如今隻有這樣了,到時候走一步算一步。
許寒又翻出一把狙擊槍,遞給許晚辰,並向他詳細說明了用法。
“你槍法好,到時不用跟著我進去,在外麵樓上幫我架槍。”
這樣的話他基本不會出危險,許寒私心並不願他存在露麵的可能。
真家夥比他們以前玩的重很多,手感也有很大不同。許晚辰嘗試了一下,又問了她幾個細節上的問題,便基本掌握了使用方法。
雖然從沒上手試過,許寒卻對他很放心,事實上,她根本不覺得他有開槍的機會,覺得自己的身手完全可以順利將人帶出來。
最後她還是警告了一句:“這裡不禁這東西,但殺人依舊犯法,所以不到最後時刻千萬不要動手。”
許晚辰點頭,表示明白。
離天完全黑下來還有段時間,許寒決定在彆墅中稍等片刻再出發。
陽光已經完全消失,烏雲蔽日,空氣中彌漫著風雨欲來的氣息。
她沒有開燈——這彆墅已經空置很久,如果冒然開了燈,說不定會引起周圍路人的注意。
兩人就這樣坐在昏暗的屋中,緊緊貼著彼此。
許晚辰其實很想安慰她彆怕,但他心裡也沒底,不能保證這一趟可以不出危險。所以他閉口不言,隻是握住了她的手。
直到許寒肚子咕嚕叫了一聲,她才反應過來,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
今晚要做的事很耗體力,必須填飽肚子才行。
她到廚房找了幾個密封的罐頭出來。
幸好這玩意保質期長,否則家裡一時也找不到能吃的東西。
雖然這頓晚飯沒主食,但有不少午餐肉和金槍魚,還有幾個水果罐頭,勉強可以飽餐一頓。
許晚辰知道她以前會自己做飯,所以沒想到她也會屯這麼多速食罐頭。
“懶得做飯。”許寒心事很重,叼著一片□□不經心道,“大一時我媽偶爾來這邊看我,但大多數時候她還是住以前家裡。我自己又要上課,還要趕各種拍攝通告,有時回來已經過了飯點,乾脆就吃這些對付一下。”
許晚辰時常覺得兩人過去的生活差異實在太大。就比如現在,他身處完全陌生的環境,聽她說他從未經曆過的生活,這種感覺便愈發強烈。
“等這次事情解決,帶我看看你小時候常去的地方吧。”他望著她,輕聲說。
許寒剛欲點頭,窗外忽然一聲巨雷炸響。
下一刻,雨點密集起來,屋外狂風大作。
暴雨來了。
有了大雨的掩蓋,天已經完全黑透。許寒將手槍揣進大衣內側,站起身:“走吧。”
她的媽媽所在的精神病院是一棟灰白的七層建築。雖然外觀設計頗為現代,玻璃從外部看也窗明幾淨,但白牆上灰突突的印記,以及鐵鏽斑駁的汙漬,還是透露出這裡幾十年風吹日曬所產生的年代感。
雨水衝刷下,夜晚的精神病院看上去更為陰森,冷白的燈光從內部透出,顯得氣氛冰冷而可怖。
在這棟樓對麵,還有一棟廢棄的水泥牆老樓。
老樓連窗戶都破損得一乾二淨,一片漆黑,不知已經閒置了多少年。不過這個位置來看,倒是很適合架槍,可以觀察到精神病院背麵病房的完整視角。
兩人先進入老樓,在五層的走廊中找了個窗戶。
許寒向對麵精神病院四層角落的房間一指:“那就是我媽的病房。”
這樣望去,那間屋子亮著一盞昏暗台燈,可以看見一位婦女靠坐在床頭,手中拿著一本書正在閱讀。
許寒見了,心中一痛。
時隔半年,這是她頭一次重新見到母親。
這是雙人病房,此時房間中還有一位女士,穿著灰色條紋病號服,呆呆坐在另一張床上。
與許寒母親不同,此人目光直愣愣的,一看便是真有精神問題。
與之一對比,許母看起來完全是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普通婦人,一點也不像Albert短信中所言的“情況不妙”。
“果然是在誆我。”許寒得出結論。
她心裡喜怒交織,有些慶幸這果然是陷阱,至少母親看上去並無大礙。
許晚辰也望著那間窗子,眉頭緊蹙,沒有說話。
許寒向周圍四下觀察了一番——既然這是埋伏,必須先找到對方藏匿的位置。
終於,她在精神病院大門旁發現了熟悉的車輛。
那是一輛黑色的雷克薩斯,是師父最常駕駛的那輛。
果然,透過深色玻璃紙,許寒還是在駕駛位隱隱看到了師父的半個側影。
棕發、深眼窩、永遠向下板著的嘴角。她有些心寒,一切仿佛都沒有變,而師父已經站在了自己的敵對麵。
如果自己沒注意走了正門,他會不會直接將她抓走?
“看見樓下那輛車了麼?”許寒戳戳許晚辰,“他們果然在等我,那車裡就是我師父……”
許晚辰正端著狙擊槍專心瞄準,聞言他才抬起頭,視線向樓下瞥去,落在許寒所指的地方,沒有說話。
“你剛才在瞄什麼?”許寒見他有模有樣地開鏡架槍,笑著問。
現在就這麼緊張,也太早了點,她還沒進去呢。
許晚辰卻沒有笑,嚴肅地看著她。
“……怎麼了?”見他這副表情,許寒心裡忽然一抽。
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許晚辰將槍遞與她,示意她自己去看。
許寒驚疑不定地接過來,開鏡對準母親所在的病房。
沒有異常啊。
她疑惑地抬頭看他。
許晚辰微微歎了口氣,低聲說了一句:“你母親的書……是倒著拿的。”